“我實在心裏不安!”劉紅梅躊躇湊了過來。

“雖然說好要把他送還回去,可人家救了你,我覺得相處這段時間,咱是不是得對他好點。”

邢錦也知道就憑剛剛裴元以肉身替自己擋暗器這一出,她就合該好好對人家。

可經曆各種磨難而後黑化的大反派真的需要這點小溫情嗎?

她默默在心裏琢磨了半晌,猶豫著瞄了眼不遠處玩草的少年,隻見裴元周身除了陰鶩就是冷漠。

不需要,這種人莫得感情。

邢錦得出結論。

“善待他是一定得,但我覺得還應該跟我之前說的要有個度。”

“你們想啊,裴元長這麽大他有過正常孩子的那種需求麽?”

邢大山夫妻搖頭。

“所以,咱們不是大佬,不明白大佬的感覺。”

“也許人家壓根就看不上咱們家這點小善意。”

夫妻倆又想了想從裴元到他們家之後所做的一切,好似每一件事都透漏這一個本質,少管我!

邢大山撿了許多粗細不一的木棍,正在打磨。

“行啦,你就別操心了,還按一開始說好的,適中得了!”

互不幹擾,是他們能想到和大反派男主最舒服的相處模式。

“我就是想對這孩子稍微好點。”劉紅梅同情心泛濫。

邢錦和邢大山互看一眼,聳肩無奈。

戶主都發話了,誰還敢說啥。

“你愛咋地咋地,我是真害怕他,你要對他好我不攔著,但我隻能做到不害他,報答他的恩情,別的休想。”邢錦並不信,大反派會被改變。

裴元遠遠聽著一家三口的對話,無意的擺弄著地上垂死的螞蟻,抬腳將其身體碾成碎片。

他都孤身一人,這樣卑小的生物怎配擁有家人!

彼時張家人正好帶著一同離開的難民趕來。

邢家人見狀,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袱,站到隊伍最前麵。

邢錦拾起親手打磨的木棍手杖,走到裴元身前。

“給你。”

裴元安靜接過手杖,拇指肚在上麵來回摩擦。

枯樹被打磨的光滑沒有一點毛刺,還殘存這女孩的體溫。

對方心懷愧疚,裴元找到第一個免受虐.待的突破點。

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裴元棱角分明甚至有些銳利的臉上罕見染上一抹涼薄的笑容,僅一秒後笑意當然無存。

見邢錦離開,他如一隻假做服帖的猛犬,跑了幾步跟在少女身後。

一行人離開官道,抄小路抹黑上山。

夜晚荒山中寂靜危險,以邢家為首,張家人護著隊伍左右兩側,將女人孩子與老者保護在隊伍中間。

“真是腦子進水,放著官道不走要爬山。”

“願意跟著邢家那幾個廢物求死,攔也攔不住。”手上把玩這彈弓的王二狗得意洋洋的看著山上的隊伍。

心裏咒罵快讓這些人死了才好。

卻不知離開的人群中一雙眼早已注意到他。

夜半深山每一處都透著詭異。

邢錦一家帶隊,舉著個火把,照亮範圍不足兩米。

兩米以外的地方甭說看不清,想看見一點光都不可能。

張老大在最前麵提刀幫邢大山探路,邢大山抱著邢錦每走幾步便探頭望一望。

早春的天還不長,一行人趁剛天黑就進山,走了一會兒,周圍隻剩樹蔭間泄出一點月光。

怕有人會掉隊,就隻能讓後麵的人抓緊前麵的人衣角,一個帶一個。

可就算是這樣,隊伍中仍參差起伏的混雜著叫喊聲,不是誰家腳崴了,就是誰家頭撞樹上了。

更有甚者,平白無故還能掉坑裏。

走到邢錦耳朵都快磨出繭子,隊伍裏開始罵罵咧咧,總算到了半山腰,前麵卻赫然出現了兩條岔路。

張老大眼見分岔口,站著等邢大山拿主意。

“咋走?”

邢大山仰脖看了看兩條路,斜著個眼裝思考其實是在等邢錦發話。

邢錦記得這山上半截腰開始分出兩條路,一條看似平整實則走進去就會被瘴氣包裹,其中更有各種毒蟲蛇蟻。

另一條路須攀岩向上,路麵荊棘坎坷不宜行走,卻十分安全。

邢錦往右扯了下邢大山的袖子,示意對方走攀岩向上的小路。

“走這條。”邢大山指了指右手邊近乎九十度垂直向上的岩石路。

“瘋了吧!”

“放著大道不走,走山路,活膩歪了。”

“我不走了!”

眼看隊伍中質疑聲越來越大,張老大製止了幾句後,看似無意實則故意將火光照在自己和邢大山臉上問道:“邢大哥,你確定走這條路?”

邢大山當然不確定,可邢錦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確定。”

“邢大哥不是咱們不信你,而是這兩條路明眼人看著怎麽都是左麵這條更好上山,您還是受累給咱們解釋下行不。”

邢大山:我能說不知道嗎?

“爹!”就知道她爹靠不住。

“那條路上有蛇,我怕!”邢錦盡量裝出一副孩子的口吻說。

不說還好,一說突然勾起邢大山多年前拖家帶口的不好回憶。“那路上有蛇!”

“我家三口當年差點死在哪兒。”

火光橘黃色鍍在邢大山臉上,配上驚悚的表情,一下子將想要個說法的一眾人驚在原地。

“真的有蛇!”張老大此刻見邢大山那張扭曲的臉,不敢不信。

“有,好多蛇,路上還有瘴氣,好嚇人!”邢錦故作可憐樣。

這下所有人都不再說話。

邢錦趁人大家心存疑慮,索性喊累說什麽也不走了。

她早已經估算好此處離官道的距離,確定海匪追不上來,正打算在此安營紮寨。

隊伍中聽見有人喊累,情緒瞬間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壓倒一個。

有人喊累,有人喊疼,也有人默不作聲但一屁股坐地上說什麽也不起來了。

“張老大,要不咱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

邢大山也不傻,閨女明顯就是再給自己找台階下,他可不得趁著這功夫就坡下驢。

“畢竟有些事眼見為實,才能讓人信服。而且這老弱病殘夜行危險,不如就在這兒睡一晚,明天天亮,找幾個大膽的進山看看,真見到瘴氣,大家也能心安。”邢大山說出心裏話。

張老大瞅了瞅邢大山心想,從前怎麽沒見著這家夥這麽懂事。

“也行。”

隊長一發話,剛剛還井然有序的隊伍瞬間成了一盤散沙。

有的拖家帶口開始搶地盤,有的則借著月光試探的要去樹林裏捕捉野味。

“爹,哪兒。”邢錦指了指岔路口山腰下的一處空地。

眼見好地方沒剩幾處,邢大山打橫將閨女扛在身上,三兩步衝過去,搶得先機。

不久前下了冰雨,此刻山石上到處都陰冷潮濕。

劉紅梅拿出一早提前用縫在棉布裏隔涼墊,鋪在地上。

一家三口圍坐一團。

“接下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