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等安排,步步為謀
我在心中苦笑,我對別人振振有詞,說什麽害人者,在於人心,可自己一念之下便害了大娘,也難怪到頭來會報應在自己的身上,使得自己的妹妹都與自己反臉,想想兒時,她也曾和我並排學繡,對鏡插花,可如今卻落得滿目淒涼。
宗人府不比別處,如果無人事先打招呼,便會有無數的刑罰等待著處置她,但她始終沒有供出我,沒有人會知道那七彩舞裙的圖紙原出於我這裏,至於她的妹妹,贖出青樓之後,我便托娘親讓人照顧她。
如今夏候原每每對著我的時候,臉上便露了沉思之色,神色更添了幾分探究,偶爾一轉身,便見他眸如點漆,發如墨染,斜椅在睡榻之上,當真有讓人不能逼視的俊顏,我始終提醒自己,我與他之間隻不過為了相互利益而達成的同盟,但望見他的容顏,我還是止不住心砰然一動,
很快到了甄選尚宮的日子,我與皇後皇上作為評判都列了席位,其它妃嬪則給予了觀賞的資格,有夏候辰在場,妃嬪們自是個個兒都盛裝打扮到齊了。
尚宮局推出三位資深的司設司製級總管,個個都是在尚宮局呆了多年手藝超群者,有一個名叫霍千萍的,年紀已約四十來歲,手藝一向是尚宮局最好的,但因人老實本份,隻知製釵從不和人爭鬥,所以一直穩居司製這個位置,卻再也沒能升遷,對她我是帶有一分尊重的,我初來尚宮局之時,她教我良多,我最後爬上尚宮高位,她也毫無怨言,依舊盡忠職守,她在尚宮局地位高崇,如果能得到她的認同,自然素潔榮升尚宮高位便少了很多阻礙。
其餘兩位雖沒有霍千萍在尚宮局內那位高的地位,但都是聰明精明的人物,手藝自是高出其它人一大截,更何況我聽說其中一位杜爾珍居聞往皇後宮裏跑得甚勤,皇後所用物品,她一直親自送去,想來這一位就是皇後那邊的了,至於還有一位林芷巧,想來是用來陪襯甄選,以湊夠數目的。
當素潔出場之時,人人皆知道她是我宮裏頭服侍於我的,從未在尚宮局做過,隻不過一位名不經傳的宮婢,那三位臉上便露出不以為然之色,霍千萍表情冷淡,垂目袖手等候出題,一幅篤定之極的樣子。
這種排場可算得上尚宮局第一次,原來任命尚宮,隻需後宮之主指定便成,但由於今次我橫插一手,讓皇上也參與了評選,更有眾妃嬪作陪,我便是要讓人知道,後宮之中,皇後再也無法隻手遮天!
皇後道:“既然大家都準備好了,尚宮之位便從你們四人之中選出,尚宮局一向的規矩,皆是以製釵製衫技藝高超者才可領導尚宮四房,如若不然,眾人若有疑難問起了其中手藝的關鍵,你如若答不出來,豈不讓下麵的人大失所望,既而茫然不知頭緒?”
皇後言語之中一切皆暗諷素潔,我隻作不知,含了微笑輕輕點頭,表示讚同皇後所提。
她繼而道:“因此,此次考核,我們皆從基本的製釵環開始,盤子裏的金絲銀線皆已齊備,四位以一柱香的時間為準,繞出式樣別致不同的金釵出來,四人皆用屏風隔開,在單間裏運作,不得偷窺它人。”
盤中的金釵一模一樣,皆是鳳形鎏金的初步模型,四人隻需在其上盡力修飾,或繞金線,或穿以金珠翡翠,修飾出鳳凰的美態便行,盤子裏的細鑽翡翠數量大小都是一樣的,金絲銀線也為一模一樣,為求公正,我與皇後事先都已查看過了,並無人膽敢在此樣東西上做手腳。
這一項技藝比賽是實打實的,全憑各人手藝,白色的薄紗屏風隔開了製釵的四人,隱約隻見她們在屏風後忙碌的身影。
在等待的期間,我等枯坐於席上,就有機靈的妃嬪趁機出了坐位,挨向夏候辰身邊,給他送樣點心,或巧笑嫣然的追問他今日自己的發飾梳得好不好。
夏候辰表情愉悅,也不責怪,反而很受落的任她們胡鬧,我見皇後雖保持端莊的模樣,笑容卻越來越淡,心中好笑,也不點破,隻自己端杯飲茶,注意素潔在屏風後的舉止。
一眾妃嬪見皇後與我都不出聲,越發得意起來,差不多每一位都在夏候辰身邊打了一個轉兒。
香燒了一大半,就見霍千萍從屏風後走出,把手裏的盤子遞給接盤的宮女,向皇後皇上稟告道:“皇上,皇後娘娘,奴婢已然完成。”
盤子被擺在放在廳中的一個長條台桌之上,我首先過去,拿給那釵環仔細一看,心中不由暗暗稱讚,她的手藝的確是好,繞的鳳身錯落有致,疏密得當,鳳眼以翡翠相點,光線照在其上,靈動得仿若活的。
珠釵被人在皇後皇上手裏傳了一遍之後,再傳往各妃嬪處,個個稱讚不已,但卻未見驚歎之色,想是珠釵雖中規中矩,但款式與其它沒有什麽不同,毫無特別之處。
再過了一會兒,林芷巧和杜爾珍的便已經也做完了,杜爾珍的略為出挑一些,鳳尾之上竄上一串細鑽,人若戴在頭上,細鑽便微微晃動,反射出七彩的棱光,皇後選的人果然與眾不同,杜爾珍雖說手藝沒有霍千萍的嫻熟,但其心思巧妙,卻在霍千萍之上,這一款鳳釵果贏得了眾妃嬪不斷的讚美之聲。
而素潔,卻是最後一個留在屏風後還在製作釵式的,香已快燃到盡了,還不見她出來,我略有些著急。
皇後道:“寧妹妹,我看這杜爾珍就不錯,在尚宮局多年,熟知尚宮一切操作,而且本身技藝超群,依本宮看,你宮裏頭的素潔雖經你悉心教導過,恐怕不夠人比呢!”
我淺笑道:“如果她真不夠人比,我自不會偏私,那也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本妃自得恭賀姐姐挑得中意之人。”
我們倆在上竊竊而語,笑顏如花,引得眾妃嬪皆望向我們,夏候辰兩道目光擋了過來,似譏似諷,我一望過去,卻見他捧起青瓷茶杯飲了一口。
香燃到盡頭,仿佛拿捏著時間一般,素潔終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捧上輕紗遮蓋住的紅木盤子,而這個時候,燃香剛好燒盡熄滅。
宮女接過她手裏的盤子,首先遞給了我,我揭開輕紗,心中升起由然的喜悅,自己果未看錯人,隻不過短短的幾十日而已,她便領悟了累絲織金的精髓。
隻見盤子之中那個鎏金的鳳形模胎卻未被使用,可一支栩栩如生的鳳形金釵卻獨立木盤之上,它神形俱備,身軀隱隱透明,鳳翅展開,上麵骨骼羽翅生動非常,遠遠看去,連其身上的紋理都一清二楚,更奇的是,托在手裏,它輕若鴻毛,並不像鎏金鳳釵如此的沉重。
眾妃嬪早已被其吸引了目光,讚歎驚呼之聲不絕於耳,遠勝過前麵三人送釵出來之時,這下子孰高孰低便一清二楚了,但皇後卻道:“此釵製得雖巧壓天工,但規矩便是規矩,說過要用盤內所示的鳳形鎏胎來製得鳳釵,可素潔用的卻不是此材料,皇上,此種比法可不公平!”
我道:“初立規矩之時,便言明用盤內材料,但並未說明一定要用此鳳形模胎,素潔所製鳳釵,皆是用盤內金絲銀線繞出,有何不可?依皇後如此說法,其意思豈不是要用盡盤內所有材料才行,試問有那一位用盡了?”
我與皇後的爭鬥,一般皆在暗處,頭一次在言語上與皇後針鋒相對,一時間聽得眾妃嬪都怔住了,如若平時,站在皇後那一邊的寧惜文定要幫口,但經過上次慶美人的事件,她便沉息了許多,眾妃嬪見我的氣勢漸與皇後比肩,哪裏肯多加言語的,個個便沉默了。
皇後被我一駁,怔了半晌,才堅持道:“個個皆知製釵環之時主要的部件一定要用的,素潔如此取巧,隻怕不行。”
我待再駁,夏候辰卻擺手止住了我們的爭辯,道:“朕看這樣吧,素潔的鳳釵製得顯然不錯,但皇後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吧,就由朕做個評判,素潔與杜爾珍並列第一,霍千萍以技藝勝長,列為第二,而林若巧則排名第三。”
夏候辰既已開口,我便止了與皇後的爭吵,隻氣惱不已的瞪了皇上一眼,皇後眼中略顯得意之色,顯然,夏候辰的評判便偏向皇後那一邊了。
接下來便是比試繡功,同樣要在一柱香裏麵繡出指定的龍鳳呈祥的圖案,素潔此次做得無懈可擊,她本繡坊出身,再加上把我教給她的種種繡法運用得出神入化,其它三人繡功雖出色,但龍鳳儀態平板,哪裏比得上素潔采用了我母親的絕技,墊高繡的手法,讓龍鳳骨骼突出,福有層次感,簡直仿從布繃之中飛躍而出一般。
眾妃嬪自是驚歎不已,連一向不服人的霍千萍都忍不住行了上前,手撫繡樣,讚道:“此種技法已失傳多年,奴婢隻在少年見過,想不到今日在殿中得以一見,奴婢當真心滿意足了。”
皇後此次無話可說,素潔自然評得了第一,皇後見此,便略有失措緊張之色,如若第三次比試杜爾珍還不能以技藝勝出,那麽尚宮之位便會落於素潔的襄中,我與皇後都明白,尚宮局是一個極關鍵的權力爭奪所在,如失掉尚宮局,在後宮之中便失去了小半江山。
第三輪比試,是鬥圖樣巧思,用前麵各自繡出龍鳳呈祥布料,製出一個製件兒出來,要既體現出這塊布料的特點,更得巧加思索,要能壓人眼球才是,既是尚宮局,一般以為宮人製衫為多,但龍鳳呈祥的圖案用處卻限製極多,不能用在一般的妃嬪身上,便隻能往皇後皇上身上的衣衫著手,這次的題目,由皇上親出,連我事先都未曾知道,素潔雖惡補了幾十日,但到底是新手,此次能不能成功,便看這一關了,一想及此,我不由得暗暗著急。
皇後卻篤定得很,坐在寶椅之上與夏候辰喁喁細語,兩人對目深情的樣子,忽然間讓我心裏冒出一個念頭,夏候辰是否事先將考題透露了給她知道?
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是枉做小人了,我原不應該這樣想的,可見了他們倆人依舊一幅夫妻情深親密無間的樣子,卻讓我不得不如此之想,我甚至想到,夏候辰叫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當真讓我鉗製皇後?但在皇後那裏,他便又會怎麽自圓其說?疑心一起,便不可抑止,這個貴為當今皇上的男人,既深知帝王之術,難免不會用帝王之術來對付我們。
一想及此,我便道:“皇上,皇後娘娘,前麵兩輪比賽中規中矩,沒有什麽趣味,這便是今兒個最後一輪比賽了,不如由臣妾提個建議,增加它的難度,也給眾位妹妹看個趣味兒,你們看可好?”
皇後臉上著急之色一閃而過,更證實了我心中的想法,心中暗暗冷笑,這個男人當真不值得為他效忠,也罷,我與他各取所需而已。
我才剛說完,妃嬪們早被突忽其來衝出來的這匹黑馬刺激得興奮非常,更豔羨素潔所製之鳳釵的精美,皇後還未出聲,便齊齊讚同。
夏候辰望了我一眼,我特地道:“皇上,您看眾位妹妹可都雀躍不已呢,你可別因了個別人掃了大家的興。”
我特意指出個別人來,告訴他我已猜測到某些事實,他眼眸一變,笑容便斂,道:“既如此,就由愛妃你來說說,怎麽個增加難度?”
我不理他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笑道:“既是用原來繡好的圖樣來製作物件兒了,不如我們再加一個限定,就限製作皇上身上的物件兒,更要讓眾妃嬪品評,此物件兒是不是更襯得皇上俊朗不凡才好,你們說,好不好?”
如此一來,眾妃嬪皆參加了評選,其結果便不是皇後皇上兩人決定,再加上要品評是否將皇上襯得更俊朗,自得皇上要穿戴齊這樣東西才行,相信素潔在製釵之時已獲妃嬪好評,有些妃嬪因她與人並列第一,眼神之中帶出不滿之色,看來慶美人的事件,圍繞於皇後身邊的勢力漸漸地在鬆懈崩潰,雖然還無人明顯投靠於我,便以此次的事件看來,此景已不遠也。
情況雖對我大好,我卻有些憂心夏候辰這個人,他若從中做了什麽手腳,一邊安撫皇後,一邊又維係於我,若事有突變,可能還會犧牲掉我,若是以前,我把這一切看成理所當然,可今兒一想,卻有些心寒,心中唯有冷笑,既把我拖上了你的船,再讓我一聲不響的下船,隻怕也不可能。
我雖笑顏如花,心內卻冰冷淒涼,夏候辰如若有感,臉色也冷了下來,淡淡的道:“愛妃既如此提議,朕哪有不答應的?”
容不得皇後插口,此事便如此定了下來。
皇後為尊,坐夏候辰的右手,我的位置則略略下了一階,坐於他的左手。
一連看了兩場,雖說製出來的東西精美無比,讓眾妃嬪大飽了眼福,可坐了半日,終究有些累了,皇後便提議眾位去花園裏走走,這裏派人看著便是了,我一想也是此理,便點頭同意。
甄選取在朝陽殿進行,這裏是夏候辰的寢宮,殿內院落眾多,我便問康大為要了一間居室,準備在榻上靠靠,正歪在靠枕之上,想想皇後無端端的關心起妃嬪們勞累與否來了,莫不是她想趁眾人不在出些什麽招術罷?
既是皇上的居處,當然是處處精美無比,我卻坐不安枕,終下了床,在屋裏踱步,又叫人去看了殿內的情況,報告卻說並無異樣,皇後也歇著去了。
我一聽這歇字,頓時大悟,如若在殿內眾人的身上動手,不若求了夏候辰,夏候辰與時家尚維持表麵關係,還是不想和她撕破了臉,走出房門,恰看到皇上身邊侍候的一名小太監,便叫住了他,往他手裏塞了兩顆金瓜子,問他:“皇上去了哪裏?”
小太監見是我,便行禮道:“皇上見有些累了,便去了小西閣偏殿歇著了。”
我便獨自往小西閣走去,那裏離我住的地方並不遠,隻有幾十米路而已。
小西閣閣前閣後皆種滿了翠竹,此時此節正是翠竹抽枝發芽的時節,一片的深綠夾雜著淺綠,枝葉搖搖,婆娑聲聲,我輕手輕腳走在濃蔭密布的綠葉之間,倒很有幾分尋幽探徑的意思在裏麵,小西閣自有康大為在外守著,但我卻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到達那裏,卻不必經過守衛。
一個人疑心一起,便感覺他的一言一笑皆是在欺騙,便實在忍不住在探個究竟,我如今的心情便是這樣。
這條小徑果然無人,居然讓我摸到了小徑的盡頭,假山之後正對著的,便是夏候辰的居處了,從半敞的窗子裏望過去,我果看見夏候辰臨坐在窗前飲茶,而皇後則親手用銀筷夾了點心送往他嘴,他們倆相處的情形,讓我想起了民間夫妻的相處不過如此而已。
我暗自冷笑,便又逼近幾步,想聽聽他們說什麽,剛聽了幾句:“表哥,表哥……”的,忽然間肩膀上被人一拍,我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回頭一看,卻是康大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摸到了我的身邊,板著臉向我道:“娘娘既來了,可需要老奴向皇上稟告?”
我哪裏想到聽壁角會被人捉了個現形,心中尷尬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隻道:“不用了,本妃還是去朝陽殿看看,看她們做好沒有?”
康大為向我行了一禮,道:“娘娘,皇上叫老奴轉告娘娘:別偷看了,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對不住,這是皇上叫老奴原字原句轉告的。”
我被他衍得臉紅一陣紫一陣,隻得匆匆向他告辭,由原路返回。
康大為不陰不陽的在我身後道:“娘娘,您別擔心,皇上說這話的時候,心情還挺好的。”
我身形一頓,惱羞成怒,轉身道:“皇上心情好,本妃心情不好!”
說完,一甩袖子,便自走了,也不知道夏候辰給康大為傳話的時候讓皇後聽見了沒有,如讓她聽到了,隻怕嘴巴都笑得咧到了眼眉之上。
我悻悻地回到了朝陽正殿,卻見妃嬪們從禦花園觀賞花兒都回來了,坐在席上竊竊私語,而屏風後四位依舊在裁剪縫補。
待我們坐定,皇上與皇後才姍姍來遲,自又引得眾妃嬪一陣猜測。
皇後容光煥發,臉色微紅,仿若重塗了層胭脂,一幅春意**然的模樣,夏候辰扶她上坐,始終雙目不離她的臉寵,我不禁惡意的想,他們倆人不是趁此空檔兒荒唐去了吧?
想想夏候辰無比充沛的精力,倒是有此種可能,想到此,便不由暗笑,如果果然如此,皇後倒沒空兒安排什麽齷齪了。
此次一柱香用的是大香,但經過此一翻插曲,便也很快地燒完了,小太監一聲唱諾,四人便捧著托盤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托盤以紅紗蓋住。
霍千萍首先打開紗綢,她以自己繡製的龍鳳呈祥圖案縫製出的一件小坎,作工精美,奇的是龍嘴與鳳啄相接,剛剛好是絆扣的地方,顯得既尊貴威嚴又繾綣無限,霍千萍的手藝自是沒得說的,在我看來比那杜爾巧要好很多,但她自知杜爾珍有皇後做後盾,自己怎麽也隻是一個陪襯,反而心態極好,隻作壁上觀。
林芷巧也與霍千萍一般想法,做的上衣中規中矩,讓人既挑不出錯處,也叫不出一個好來。
到了杜若珍了,她製出來是一件外袍,手藝的確不錯,龍鳳呈祥的圖案在背後,她用特殊的手法將手爪繡製沿長,便之伸到了前胸,鳳尾的七彩羽毛則由腋下沿直前胸,表現出龍鳳和鳴的融恰意味,既然杜若珍有皇後撐著,她製作的東西一拿出來,便獲得陣陣讚美之聲,奪得全場的目光,我心中明白,林芷巧與霍千萍肯定被人敲打過,所以繡品製衣皆不出色,以襯托杜若珍的手藝,她們心中豈會服氣?
素潔所製的衣衫是最後拿出的,她製的是一件淺紫色的大氅,以紫色狐狸毛為領,龍鳳呈祥的圖案在前胸,原本她的龍鳳呈祥繡得就出彩,骨骼紋理清晰可見,她更是在此基礎上加上了祥雲圍繞,所用布料本就有素織的祥雲,她再按紋理用金線繡出祥雲之中有陽光透射出來的樣子,整件大氅便隱隱有金光閃耀,美不勝收,此物一拿出,滿場鴉雀無聲,夏候辰興趣大增,示意拿著大氅的宮女:“拿過來給朕看看?”
我笑道:“皇上,您何不穿上身試試?”
夏候辰剛想答應,皇後卻道:“皇上,這樣東西您可不能穿,依臣妾看來,此件大氅極為不祥,皇上若穿了上身,恐有大禍……”
她如此一翻言論,驚得滿座妃嬪皆盯著那件華麗之極的大氅,竊竊私語起來,素潔更是茫然無措的站在殿中,臉色蒼白,我轉眼望向皇後,她卻不望我,隻殷殷的望著夏候辰,一臉情真意切的關懷模樣,我暗皺眉頭,心想自己千防萬防,莫不是還是被她做了手腳?
我道:“皇後娘娘既如此危言竦聽,不如將請您將不祥之處一一道出,臣妾等也好多加防犯?”
皇後這才轉過頭來,向我道:“寧妹妹別怪姐姐多嘴,實在是姐姐眼利一眼便瞧出一其中的不妥之處,這才道了出來,皆因此次是比賽,因而本宮才沒有事先道明……”她停了停,轉頭向場內,“製作衫服,第一件事便是選材,剛剛宮婢們便拿來了許多布料讓幾位挑選,這位素潔一眼便挑中了這件紫色厚綢布料,原也沒有錯的,這種紫色高貴大方,若製成大氅,再以紫色狐狸毛做領,的確可把皇上襯得更為貴氣非凡,隻可惜,她的眼不夠利,挑選出來的,卻是一件有暇疵的布料!”
說話間,她便讓人展開那樣大氅,再讓人點亮亮度極高的琉璃燈照射到大氅之上,隻見那件大氅在燈光照射之下,顯出胸前一大片顏色卻非淡紫之色,倒有幾分像血汙一般,與龍鳳圖案相襯,那種祥和美好**然無存,反倒多出了幾分龍鳳染血而厲啼的詭異,殿內眾人皆驚呼出聲。
琉璃燈熄滅之後,那種血跡般的顏色便又不見了,還是淡紫之色,我暗叫不好,她必使人用了特殊的油漬弄汙了這件紫氅,使之在燈光下顯出不同的色彩。
“皇上若穿上這件衣服,大白天的看不出來倒沒有什麽,但若在夜宴之上,宮內燈火通明之時,讓人看見皇上身上的龍鳳啼血,卻是極為不祥啊……”她皺紋歎息,“臣妾也是在素潔拿這塊布的時候多留意了一下,便一眼瞧出了其中不妥,因在比賽期間,臣妾忍了好久才忍住不說的。”
素潔早已驚得跪下,連請罪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暗皺眉頭,如此情況之下,實想不出怎麽才能贏得了皇後,唯道:“把那件紫氅拿過來給本妃瞧瞧!”
皇後掩嘴笑道:“妹妹還要看嗎?本宮知道你心痛這位奴婢,你盡管放心,她這算是無心之失,無人會降罪於她的。”
我不理她的冷嘲熱諷,隻示意宮女把紫氅拿了過來,我看得清楚,沒有燈光照射,此大氅還是美麗的淡紫之色,裏襯是滑軟的塔夫綢製成,我翻轉過來那件大氅,手指摸了摸大氅裏襯,卻感覺那裏略有異樣,心中一動,從下擺處摸了上去,直至那燈光照出血跡之處,感覺手指摸到了一塊布片,隨之將它扯出,卻原來是一塊大紅的綢布,卻不知被何人放在了裏麵。
我一笑,舉起那塊綢布對素潔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縫製衣裳之時把這布片也縫了進去?讓人以為是染有汙跡,這可是大罪。”
皇後見了,目瞪口呆,無法自圓其說,喃喃不成言語,我轉頭向夏候辰道:“皇上,此物一取出,這件大氅還是一件毫無暇疵的大氅,皇上您何不試試?”
因依舊是白天,殿內未見燈火,夏候辰的臉寵隱在暗處,瞧得不太清楚,可我總感覺他仿佛笑了一下,他走下台階,從我手上接過大氅,自有宮婢為他披在身上,隻見他的臉寵襯著紫色的狐狸毛,當真豐神俊朗,尤把一雙眼睛襯得黑中帶紫,更添一份別樣的尊貴風采,一眾妃嬪早瞧得呆了,良久才讚歎聲起,如此一來,輸贏自是立見分曉。
夏候辰當既宣了聖旨,立素潔為新任尚宮,掌管尚宮一局,杜爾珍若有不憤之色,可皇後都啞口無言了,她還能怎樣?
那件由素潔精心製出在紫色大氅,便交由我仔細收好,當晚夏候辰留宿昭祥閣的時候,我叫人熱了幾樣小菜,與他共飲,席間閑閑的問他:“皇上,您說,大氅裏的那塊布片到底是誰放進去的呢?”
他一口將酒飲下,頗不耐煩的道:“你們女人製衫繞環的事今兒個已煩了朕一整天了,朕放下國家大事不理,陪你們胡鬧,好不容易得清靜了,你就讓朕靜靜好不好?”
我便瞧了瞧他,見他眼睫毛極長,一軟了酒,眼影之中略有紅潤,不由得伸手撫了撫他的眼角鬢邊,道:“臣妾知了……”
話一出口,自己便也感覺驚奇,心想自己的聲音怎麽會這麽糯軟嬌嗔,我並沒有特意如此啊?
他聽了我的話,心情大好,笑著問我:“你若想朕,叫康大為來喚便罷了,何苦偷偷的跟著?”
我正夾了一筷子吃食放入口中,聽了他的話,那一筷子吃食便從嘴邊跌到了盤子裏,回眼望他,見他淺笑顏顏,心中不禁起了疑惑,他這話是真心的?還是演出來的?
又想起自己被康大為當場捉住的糗樣,平生第一次真心實意的吞吐起來,囁嚅不知說些什麽。
他則心情逾好,連夾好幾塊吃食入嘴,我發現一個小現象,便是他的心情若好,便會食量大增,這倒不能假扮罷?
皇後絕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用一塊紅布隨便塞入大氅中便算了,一定如她所說,用特殊的顏色弄汙了那件大氅,讓素潔獲一個識辯不清的罪名,這麽說來,有人一早便知道了皇後會這麽做,便一早換下了那塊布料,而且是在素潔選了那塊布料,皇後再使人弄汙那塊布料,素潔裁剪衣服之前短短的時間內,何人有如此高超武功的屬下可派,答案呼之欲出。
我暗自慚愧先前對他的猜疑,若他將考題告訴了皇後,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為了維係這個朝政,這個後宮的平和,他想必也絞盡了腦汁?
他這個皇帝當得並不容易,我一邊夾了筷吃食重放入嘴,腦中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心中一驚,每次我一想及他,便都是猜疑與猜測,將他所做的一切皆看成為利而已,何曾為他設想過?難道現在自己便漸漸的改變了嗎?
我知道皇後一定會以為我派人動的手腳,並不會猜疑到夏候辰的身上,可我現在卻對他沒有絲毫的埋怨,反而想理應如此,如果皇後意識到夏候辰已然對她不信任,此種不信任便會由宮內傳往宮外,到時時家作祟,會引起朝政多大的震**,便大大違了我們當初的願望了。
他不出麵,皇後便會以為這僅是女人之間的戰爭,她既當得了皇後,便明白後宮的規則,夏候辰不可能隻寵一個皇後,唯有她自己把敵手打了下去,才能保得住自己長久的榮寵不衰,如今我兩翻贏了她,她定對我恨之入骨,不過不用怕,所謂虱子多了便不怕咬,自我再次入宮的那一日起,想必她已將我列成敵手,再多一些恨意,便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