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想睜開眼睛看一眼，可暮媱卻一動不動，仿佛自己是真的睡著了。

有溫熱的鼻息撲在暮媱臉上，很近，暮媱沒忍住，睫毛微微動了一動，那感覺一下子便消失了。

原本隻是裝睡，現下暮媱卻不敢醒來，隻得默念著告訴自己，其實自己已經睡著了，這些都是朦朦朧朧中細碎的夢境罷了，無妨，無妨。

這樣想著，暮媱臉頰上的紅暈倒是退下去了不少，又迷迷瞪瞪的，卻是真的要睡著了。

良久，戲園子裏的觀眾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夥計打掃著落了不少瓜子殼的底麵，管事的上了二樓，敲了敲廂房的門。

久霄起身開門，隻見管事往裏瞥了兩眼，又帶著標準的笑容行了一禮，壓低了聲音道：“這位客官，我家就要打烊了，也不提供住宿，還請客官行個方便。”

久霄點點頭，轉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暮媱，從懷裏掏出個金錠子扔給管事，輕聲走到暮媱身邊，將她抱著就出了戲園子。

感受著手上的重量，久霄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弧度，好輕巧的丫頭，無論是酒醉的時候，還是如今睡著了，竟然是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偶爾有幾家門口掛著燈籠，透著一點光。

冬夜寒風蕭瑟，即便是蓋了件衣裳，暮媱還是用臉蹭了蹭久霄的臂彎，往他懷中又縮了幾分。

待到久霄帶著暮媱回到先前投宿的酒樓時，掌櫃的一臉為難：“先前小少爺退房的時候我等以為是將四間房都退了，現下沒房了。”

久霄一挑眉，想了想掌櫃的口中的那位小少爺，大致是蘆花了，沒想到白若塵竟然如此細心，回天界之前還帶著蘆花先來退了房。

“無妨。”久霄淡淡道，抱著暮媱又出了門。

這一夜，除了稍稍有些冷，暮媱睡得還是很安穩的。

冬日的暖陽很是難得，暮媱迷迷糊糊摸了摸有些癢的鼻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然後迷迷糊糊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下一個瞬間，暮媱尖叫了一聲，從樹上滾了下來。

“哎呦喂~”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的暮媱，摸著自己已經沒多少知覺的屁股一陣哀嚎，而樹上那隻方才還在用尾巴撓暮媱鼻子的金絲猴，卻是異常興奮地在枝丫上又跳又叫。

“連隻猴子都怕。”久霄從隔壁那棵樹上跳了下來，衣衫整潔，全然不似在樹上睡了一夜的樣子。

“我們怎麽在這啊？”暮媱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靠著樹幹揉自己的屁股。

“大致是上元節，太多人湧入城中，酒樓客棧都沒房間了，本座就帶著你來著林子裏睡了一宿。”

暮媱隨手捏訣，將衣服上的汙漬去除了，有些沒好氣道：“你隨手幻間屋子也不睡在這樹椏子上強啊。”

看著暮媱一臉埋怨的樣子，久霄不怒反笑：“你昨兒個跟個八爪魚一樣纏著本座，本座哪裏騰的出手來幻間屋子。”

揉著屁股的手一頓，暮媱抬起頭看向久霄，剛想否認，腦海中卻閃過些畫麵，一張臉騰地就紅了。

暮媱記起，昨兒個夜裏太冷，她睡得迷迷糊糊，又覺得自己像是騰在空中，寒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臉頰好不容易碰到了個溫溫軟軟的東西，就也沒管太多，伸手就抱了上去，還是覺得冷，就順便用上了腳。

這麽一想，那溫溫軟軟的東西，豈不就是久霄，再仔細想想，當時，怕是將一整張臉埋在了他頸窩裏。

久霄見她那臉紅的模樣，生出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你到是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玉骨折扇在久霄手上轉了一圈，又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拍了兩下，久霄頗有耐心地觀察就暮媱臉上的表情，“思慕本座的仙子仙娥有大把，多你一個也不多。”

暮媱聞言，又氣又惱，想開口解釋，可是顯然，昨夜那樣的事情，說她對久霄沒意思，她自己都不相信。

就在暮媱幾乎羞愧地想要遁地逃走的時候，腦海中靈光一閃，暮媱迅速鎮定了下來：“殿下，暮媱有個故事，不知道殿下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久霄一愣，思索著，暮媱方才微紅的臉頰，現下已然恢複如初，她這句話，直接回避了方才的話題，卻是硬生生呀將話題引開麽？可即便如此，久霄卻還是有些反常地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

“你且說來聽聽。”似有似無的笑意又掛到了臉上，久霄倚著樹幹，等著暮媱說那故事。

“這故事發生在我小的時候，”暮媱清了清嗓子，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蓬萊洲上有不少靈獸，小時候我畏寒，冬季總不樂意出門，可有一回師……是九川上神，命我去後山采冰雪草，於是乎，我就在冰天動地的時候出了門，在山間迷了路。”

暮媱有意停頓，偷瞄了一眼久霄，果然，原本滿不在乎的久霄沒有微微收緊，暮媱有些得意地輕勾嘴角，上鉤了：“天都黑了我還在後山轉悠，一腳深一腳淺踩在雪地裏，好不容易找了個山洞，迷迷糊糊睡到了一半，卻……”

說到這裏，暮媱有抬頭看了久霄一眼，卻有些失望，他那一雙原本微微皺起的眉已經舒展開了，現下也是一臉自若玩著扇墜。

“怎麽不說下去了？”大致是停頓了太久，久霄一抬頭，對上了暮媱略帶失望的視線，一時間，覺得她臉上失望的神色很是有趣，便不由輕笑起來。

看著久霄的笑容，暮媱一愣，低下頭繼續說：“卻是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蹭醒了，那是我還小，心卻大，睡意朦朧之中毫不在意，隻覺得溫暖軟乎，就一把抱住睡到了天亮。”

久霄沒再搭腔，卻是直勾勾看著暮媱，饒是暮媱早就想好這故事怎麽講了，可那心裏還是忍不住發虛，說話也有些不利索，在發錯幾個音之後，“呸呸呸”了一陣，好不容易緩和了心情。

“待我睜開了眼睛，我才發現……”有意放低了聲音，暮媱突然張開雙臂比劃起來又倏然拉高了聲音：“這麽大一團雪白的物什躺在我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