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賀祖林帶著一份詳細的建議書和劉星一起走進了歐局的辦公室。沒人知道他們談什麽。
隻是半天過後，歐局再出門的時候，一向老成的他居然哼起了《沙家浜》。
接下來的半年，全省營業前台的人員，輪番都在省局的大會議室培訓。
更絕的時候，培訓資料上還寫著：內部資料，禁止外傳。
又過了半年，快到春節放假前夕，賀祖林刷了一下全年業務發展報表，一路小跑就衝進了劉星的辦公桌前。
“看，看。快看看！”
劉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賀祖林，慢慢地拿著他扔在桌麵的報表掃了一眼。可就這一眼就讓他的眼睛被鎖進了報表裏。
“這，這，這是真的？”
“這可是一台、一台賣出來的！還能有假？這錢都一分一分地存進對公的賬戶裏呢。”
“哈哈，咱們湘湖省，竟然進了全國前十強！哈哈，走走！老夥計，咱們找歐局匯報戰果去。”
湘湖省，雖然不像西部的偏遠，也不像西北清貧。但發展業績卻是從來沒有進入過全國的前15強。
劉星興奮地拍著賀祖林的肩膀：“你小子當年可是郵校要扣留做技術的人啊！居然從一個技術型人員，無意中轉到營銷幹將，全才！全才！"
……
晚上，回到家的賀祖林興奮勁還沒有完全消散，一進門看見心心在寫作業，他衝上去就抱著女兒來了兩周騰空轉。
“什麽事呢。看你高興成這樣。”
“如果快的話，下個月我們應該能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了，不用再租了。”
蘇瑩高興地把圍裙拿下來，放到桌子上：“這麽快就輪到我們了嗎?”
“也不算快。我們也來這裏快一年了。論資排輩我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我這一年啊，為局裏做了不少事，好歹也拿了些好名次。”
“我們歐局今天找後勤說了，看看能不能替我挪一挪，盡快地解決我們家的住房問題。”
“這就好！我還正愁著，建鴻回來，爸媽也會過來小住一段時間，這房間不夠……”
賀祖林趕緊打斷妻子的話：“我說你怎麽說風就是雨呢？我隻是說有可能，沒有說絕對啊！所以，我們還是要做好艱苦奮鬥的準備。”
蘇瑩點點頭：“也是，也是。看我一高興，就想當然了。如果房子分不下來，那孩子和老人過來，就先去你們局裏的招待所吧。”
一家三口吃了晚飯，蘇瑩帶著心心出去散步。賀祖林則打通了高本華的電話，和他敘敘舊。
問問兩老的身體情況，順便再談談自己的工作情況，畢竟高本華是解放後的第一批郵電人。賀祖林料定他會有興趣聽。
“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給我們老高家長臉啊，”
“什麽老高家，明明就是老賀家的，好不好？”
“給我打電話，就是老高家；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再轉變為老賀家，行了吧？”
賀祖林一聽，自己的親爸也在這裏，嚇得趕緊哢嚓，掛掉了電話。他可不想在200多公裏以外，還聽這兩個老頭子沒完沒了地吵架。
掛了電話的賀祖林拿起了一份報紙，準備看。但突然又想到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收到建鴻的信了，也不知道他在學校怎麽樣。
便打了電話到北郵宿舍樓下麵的一部公用電話上：“請給我叫一下313寢室的高建鴻，謝謝。”
"喂，爸！"話筒裏很快就傳來了兒子的聲音。
“你怎麽知道是我啊?”
“這個時候，誰家的家長還會跑出來打電話啊，你們郵電局都下班了啊！也隻有你，坐在家裏喝茶，看報，還能給我打個電話。”
對兒子的一番說辭，賀祖林呆了一下，好像還真被兒子說對了。家裏能裝電話的，確實還是不算多，更何況還打長途。
“我說，兒子，你好像考錯了學校。我覺得警校比較適合你。”
“不是考錯，那是我壓根就不喜歡警校、軍校，好吧。我啊，就希望將來能像你一樣，好好地研究怎麽能讓更多的人用得上電話。”
“最好能，是人人都有一部大哥大，拿在手裏。那時候，想找誰就找誰，想什麽時候打就什麽時候打！爸，你說這樣好不好？”
高建鴻興奮地給爸爸設想將來的郵電事業，可電話聽筒裏卻隻有輕微的呼吸聲。
“爸，爸爸？”
兒子的話讓賀祖林想起了從前。很多年以前，他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而且還是他給高小華說的。
不，不對。好像是高小華對他說的。遙遠的片段讓賀祖林有些記憶模糊了：“我不記得是誰說過這樣的話了。”
“爸，你在說什麽？誰說的話？”
賀祖林這時候才從迷迷糊糊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哦，沒什麽。你說的話讓爸爸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他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
高建鴻一下子就明白了：“爸，我知道，你說的是高爸爸。對嗎？”隻有在想起高爸爸的時候，爸爸的情緒才會這樣失落。
賀祖林點點頭，盡管兒子看不見。
“你的想法很好。不過這樣的願景還等著你們這一代人去努力實現。”賀祖林掛斷了電話。
走到陽台上，看著夕陽西下。他點起了一根煙，抽了起來，背影有些寂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茶幾上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賀祖林正準備轉身走過去接，就看見蘇瑩和心心進了門。
“我來接，我來接。爸爸，我來接。一定是大哥打過來的。”心心一路狂奔，生怕電話被爸爸搶了去。
今天是星期五，在部隊當兵的賀建業一般都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喂，是大哥嗎？”
“不，我不是你大哥。”
“那你是誰？你要找誰？”
“我啊，我是另外的一個大哥哥。我找你爸爸，也找你媽媽，當然了，也找你！”
“爸爸，媽媽，這裏有個大哥哥找你們。”心心小小的手掌心捂住了話筒。努力地趕著爸爸媽媽過來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