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一行人離了小店,走了大半天的路,到了名城鬆陽。離著還有一裏,鼎沸的人聲就已傳來。高羽心道:“不愧是中原第一大城,尋常地方根本沒法比。”城中熙熙攘攘的,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五人剛進城,高羽看到城牆角邊坐著個衣衫襤褸的白發老者,低著頭曬太陽,摸出幾塊碎銀子放在老者眼下。

老者看了看銀子,頭也不抬的道:“就這麽點銀子,拿走拿走。”高羽紅了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高靈道:“你這個人,我們好心給你銀子還這麽多*毛病,不識好歹。”老者抬起頭,道:“我讓你給了嗎?你好心關我什麽事,我知不知好歹又礙著你什麽了?”高靈向來不吃虧,說不過就想動手。

雨臨淵上前道:“老人家不要動肝火。快晌午了,不知道老人家可曾吃過飯?”老者道:“怎麽,你要請我?那敢情好。佳肴老號不錯,就去那吧。”雨臨淵道:“好。還請老人家領路。”老者道:“你這小娃娃倒是有點眼力勁兒,跟我來。”老者屁股略抬便已起身,飄飄忽忽走在前頭。

五人都是修行之人,單看身法就知老者實力非凡。

離著佳肴老號還老遠,就有夥計跑過來道:“爺,您多長時間沒來了,可想死小的了。”老者道:“我又不是腰纏萬貫的主兒,是想來就能來的嘛。”夥計道:“您說笑了。還是老三樣?”老者道:“不。看見這五位了嗎?今兒他們請客,好酒好菜使勁上。”夥計道:“好嘞。掌櫃的新釀的好酒,嚐嚐?”老者道:“嚐嚐。”

夥計屁顛的跑回去,等他們到時,已收拾出個雅間。夥計沏好茶,點頭哈腰的出來。高靈雖不樂意,礙於雨臨淵的麵,不好說什麽。老者“咕咚”將茶一口飲盡,小青又給他倒好。雨臨淵道:“老人家是本地人?”老者道:“不是。”雨臨淵聽他口氣不耐煩,便不再問。

一時間房內靜悄悄的,老者倒不覺什麽,自顧喝茶。菜上來後,老者並不謙讓,提筷就吃。別人還沒動,一桌菜讓他試了個遍。末了,又喝了杯酒,道:“我吃飽了,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吃。這酒不錯,我帶著了。還有,多放些賞錢。”雨臨淵起身道:“老人家慢走。”老者道:“不用送了。”

高靈終於“哼”了聲。

高羽道:“這個老頭是誰,這麽大架子?”雨臨淵道:“白發童顏襤褸衫,這個人很像怪叟。”

高靈道:“怪叟?聽著有些耳熟。”

水月寧道:“江湖中公認的四大高手。‘身背三尺劍,皺衣書生麵’說的是神劍;‘反手腰間刀,詭異傲世間’說的是邪刀;‘白發童顏襤褸衫’說的是怪叟;‘錦服雙錘力無邊’說的是狂侯。怪不得看那老者覺得他不一般。”高羽道:“天下高手果然生性都異於常人,讓人琢磨不透。”雨臨淵道:“我僅僅是猜測。不過這位老者即便不是怪叟,也是位高手,多個朋友多條路。”

眾人又另治酒菜,吃好喝好便到城中閑逛。大家各有所好,看著喜歡的物件。突然前方人群騷亂起來,一個滿臉是血的人跌跌撞撞,沒走幾步便伏倒在地。

街上閑人立馬圍上,指指點點。

高羽撥開人群,蹲下檢視。那人像見了救命稻草,一把抓著高羽的衣領,道:“快,快去三清觀,地王宮要去搶龍須索,快去...”話剛說完,那人便不動彈。

雨臨淵試探一下,道:“他已氣絕身亡。”高羽伸手給那人合上眼,忿然道:“地王宮,又是地王宮!”水月寧道:“三清觀抵擋不了地王宮。事情緊急,我們還是早去知會,讓三清觀有所準備。”高羽道:“好。可這位大哥,總不能讓他暴屍街頭。”雨臨淵道:“我看這樣吧,你跟水姑娘先去三清觀,我帶著這位仁兄隨後就到。”

事情緊急,隻能從權處置,於是高羽水月寧十萬火急趕去三清觀。

三清觀乃正道名門,規矩不小。高羽報上姓名,被安排在偏廳等候。左右等不來觀主無塵道人,高羽催促再三,知客弟子卻總以“觀主有事,請稍候”推脫。

高羽道:“這位師兄不知,地王宮的人要來,我必須立刻去見觀主。”知客弟子好涵養,道:“高師兄言重了。此刻就是天塌下來,觀主他老人家恐怕都無暇顧及。”高羽怒火上衝,伸手抓住知客弟子的手腕向後一擰,道:“得罪了。”一腳踢在他屁股上。知客弟子身子撞門飛出,摔了個七葷八素。

突如其來的變故引來路過的幾個弟子。高羽朗聲道:“煩請各位師兄通報,流雲閣高羽有要事求見觀主。”動靜越鬧越大,很快傳到無塵耳裏,無塵心想:“這小子也太沒大沒小,怪不得敢做那等貽笑大方的事。”道:“兩位師弟,今天先到這裏,我去看看這個高羽有何事。”

無凡道:“無俗,咱們隨師兄一同

見見這個名動江湖的小子如何?”無俗笑道:“正合我意。我倒想知道這個敢冒天下大不韙,得罪悉峴山與趙家莊的高羽到底有三頭還是六臂。”無塵吩咐道:“請高師侄到正廳相見。”

三人去到正廳,道童將高羽水月寧引來。

高羽施禮道:“晚輩高羽,見過三位師伯。”還不等無塵客套,高羽接著道:“今日我倆來,隻因得到消息,說地王宮很快要來搶龍須索。”無塵眉頭皺起,道:“不知賢侄從哪得到的消息?”

高羽便把鬆陽城的事說了遍。三個老道交換眼神,都覺事關重大,不好輕易決策。

水月寧道:“晚輩水月寧,見過各位師叔伯。托我們捎信的人雖死,但他的屍身正由我師兄帶著趕來,請師伯明鑒。”無塵道:“無俗,你去安排下,加強戒備。”無俗道:“是。”正欲起身,有弟子帶著一男二女進來。

那弟子跪向無塵,道:“師父,大師兄被人害了。”

雨臨淵將報信人屍身放下,三位道長麵色頓變。

無塵道:“諸位前來送信,老道感激不盡。地王宮非我一己之力可敵,高師侄速回流雲閣求援,請高掌門前來助我。”高羽道:“師伯放心,我等速去速回。”這時又有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來,道:“地王宮的人已經到觀門前,南牧辰請師父出去相見。”

無塵身子如墜冰窟,涼了半截,道:“高師侄稍等。”高羽道:“地王宮的人已經來了,不能再耽誤,我們馬上動身。”無塵道:“且慢。地王宮宮主南牧辰乃是我看著長大的。辰兒自小心思縝密,恐怕已經把我三清觀圍得水泄不通,莫說是人,就是蒼蠅也難進出。”他拂塵一甩,道:“走,去會會他。”

無凡無俗隨無塵一同出來。

無塵道人高呼聲“無量天尊”,道:“我三清觀與地王宮向無往來,不知南宮主有何貴幹?”

地王宮這邊站起一人,雨臨淵認得他,是地王宮宮主南牧辰。

南牧辰道:“多年不見,世叔一向可好?”無塵深歎聲,道:“辰兒,你這又是何苦?快快懸崖勒馬。”南牧辰道:“世叔向來不是自負之人,何出此言?世叔口中的懸崖,在小侄看來,卻是大道至理。”無塵道:“辰兒,你父要是在天有靈,聽到你這些話會多失望。”

南牧辰眼中略過些許狂熱,道:“世叔還提我父?我父當年無意中救了地王宮老宮主,你們這些正道中人得知後設局,硬要我爹引老宮主出來。我爹不肯,你們就滿口仁義,苦苦為難。我爹萬般無奈,最後生生被你們逼死,這就是世叔所說的道?”

無塵道:“當年的事正道是有欠妥,不過可是為的天下蒼生。”南牧辰道:“罷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侄兒今日前來,不為算舊賬,而是為取龍須索。”

無塵道:“龍須索是我觀鎮觀之寶,貧道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會交出來。”南牧辰道:“世叔,三清觀有近兩千年了吧,你打算讓它毀在你手上?我們這次來勢在必得,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龍須索。現在我已把三清觀包圍,一旦動手,三清觀會被拆,所有的子弟一個都活不了,你就忍心三清觀從此消失?到時世叔又怎麽麵對泉下的列祖列宗?”

無塵越聽臉色越難看。

南牧辰道:“隻要世叔交出龍須索,侄兒以性命擔保,不多殺一人。孰輕孰重,世叔三思。”南牧辰的話句句屬實,無塵不得不考慮,道:“南宮主稍等,容我們商議商議。”南牧辰道:“好。我以誠心相待,還望世叔好好思量。”

無塵與無凡無俗回到大殿。

無塵歎息道:“龍須索是保不住了。”無凡道:“師兄不要憂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無塵道:“辰兒說的對,三清觀兩千多年基業不能毀在我手上。再說,即便拚個魚死網破,我們都不一定能保住龍須索。無凡無俗,你們帶著弟子離開。”無凡道:“師兄你呢?”

無塵道:“龍須索不能輕易給他,否則三清觀有何顏麵立足天下?”無凡道:“好,師弟不才,願意陪師兄一起。”無塵道:“不。以後光大三清觀,還要靠你與無俗。我去取龍須索,你們去召集弟子。”無凡道:“日後的事情有無俗一人足夠,我還是隨師兄去吧。”無俗道:“兩位師兄,這是要折煞我嗎?”

無塵道:“師弟此言差矣。所謂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倒是你,肩上擔子很重,日後三清觀就指望你了。”無俗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能拖個一兩日,或許就有生機。”無塵搖頭道:“辰兒算計遠在你我之上,他不會輕易上當。你倆去跟弟子們說清楚,我去向列祖請罪。”

無塵前往祖師祠堂,取來龍須索,無凡無俗早在廳中等候。無塵一掃憂鬱,麵色**,與無凡無

俗來見弟子。三清觀的弟子們個個殺氣騰騰,準備與地王宮一決生死。生死離別,即便無塵這等修道有成的人也不免感傷,道:“眾弟子聽令!自此時起,無俗便是新任觀主。今日三清觀禍事不小,你們隨無俗觀主先走,日後要好好修煉,傳承三清觀的香火。”

有弟子喊道:“我們不怕地王宮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無塵喝道:“放肆!逞匹夫之勇,算什麽英雄。有敢違令者,立刻逐出師門。”弟子們見無塵動了真火,不敢再言。

無塵道:“無俗,你看好他們,以後就靠你了。”說罷麵若冰霜,大步走開。無俗深鞠躬,道:“恭送師兄。”三清觀弟子們雙目含淚,齊刷刷跪倒在地,道:“恭送觀主。”

白衣使見無塵僅未出來,道:“主上,無塵不會耍什麽花樣吧?屬下去看看。”南牧辰道:“以無塵的性格必會親自交出龍須索,楊兄勿急,再等片刻。”

不多時候,無塵無凡果然出來。

無塵手執龍須索,來到地王宮眾人前,把手一揚,道:“辰兒,龍須索我帶來了,你先讓三清觀弟子走。”南牧辰道:“來人,傳令下去,三清觀的人要走要留,任何人不得與他們為難。”無塵向無凡低語幾句,無凡回來交待給無俗,無俗道:“請師兄放心。”然後帶領所有弟子和高羽等人從後門離開。

無凡折回,稟明無塵。

了確後事,無塵再無牽掛,道:“南宮主,貧道曾經在祖師靈前立誓,人在索在,索去人亡。久聞南宮主大名,不知今日可否賜教?”南牧辰道:“世叔言重了。我家世代攻書,在修行上實在才疏。世叔放心,侄兒絕不會辱沒世叔的一世英名。真君,請代勞。”

南牧辰身邊一人上前,無塵見此人赤發紅麵,又聽南牧辰稱他真君,心道:“難道是這個魔頭。”問道:“來者可是烈火真君?”

烈火真君哈哈笑道:“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我。不錯,正是老夫。無塵老道,老夫素日殺人向來屍骨無存,今兒個瞧著南宮主的麵子,給你留個全屍。”無塵忖道:“這個魔頭作惡多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他除去,以免他禍害生靈。”

上次對付極仙教烈火真君沒出手,這次成心要露露臉,上來便是“八荒火龍焰”。無塵眼前現出條火紅巨龍,周圍開始變得燥熱。

成大惡者,必有過人之能,這點無塵十分清楚,他不敢小瞧烈火真君的本事。“三尊降臨”,三道青光從天而降,幻化作三清神相。

“呼~”赤焰熊熊,帶著極為霸道的熱浪,仿佛要焚盡世間萬物。縱然有三尊護體,滾滾的熱氣還是讓無塵喘不上氣來。

按照烈火真君意思,把無塵烤個焦黑也就罷了,沒想到無塵竟然能活下來,讓他感覺臉上無光,心裏火大。

無塵眉發大多焦黃,強自道:“貧道再領教。”真氣運轉,揚手抖開龍須索。

南牧辰道:“真君小心。龍須索以上古神獸青龍之須製成,為天下至韌之物,世間沒幾人能敵得住。”

烈火真君拔出赤焰劍,怪叫道:“老道,乖乖交出來,免得多受苦。”無塵道:“生死由命,多謝真君美意,老道無福消受。”烈火真君道:“好個不怕死的,老夫就成全你。”無塵笑道:“貧道先謝過了。”

“焚天”烈火真君騰到半空,化為道道虛影,赤焰劍劍光閃閃,映紅了半邊天。無塵避無可避,馭起龍須索。烈火真君道聲“受死”,劍光鋪天蓋地而來。無塵默行法訣,龍須索陡然變大,如一條蜿蜒長河,擋下劍光。無塵體內氣血一陣翻騰,他不敢久耗,施展“乘龍索法”中的“縛”字訣,龍須索像蛟龍般纏向烈火真君。

烈火真君赤焰劍化為數十柄分散開來,把龍須索擋下,護住烈火真君。那數十柄赤焰劍由紅變白,要是尋常兵器早被它燒毀,偏生遇到水火不懼的龍須索。

無塵眼色示意無凡,無凡猛然刺出一劍,要取烈火真君性命。

白衣使早就盯著他,無凡剛一動,白衣使便出手,一掌打在無凡胸口,將他震飛。無塵真氣耗盡,雖然不甘,卻是無力。龍須索落在地上,一道白色劍影穿過無塵身體,無塵立時變成焦碳,堂堂三清觀主就此隕落。

無凡把劍一橫,隨無塵而去。

烈火真君氣得哇哇大叫,定要將無塵無凡挫骨揚灰。

南牧辰道:“此次能取得龍須索,真君居功至偉。無塵無凡已然身死,還望真君看在我的薄麵上,給他們留個全屍。”烈火真君這才作罷。

白衣使奉上龍須索,南牧辰吩咐道:“龍須索到手,讓咱們的弟兄都撤回。無塵無凡兩位道長的屍身用上好的棺槨裝殮,埋在三清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