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星歐陽辰留在普彌山,為防萬一。王習一等人先去與悉峴山的人匯合再作打算。一路上出奇的平靜,連個可疑的人都沒碰到。

這天他們在林中休息,漸漸的傳來噪雜的腳步聲,不一會有個女子譏笑道:“呦,不是很傲氣嘛,這是怎麽了,成喪家犬了?”高羽聽著聲音耳熟,道:“大家小心,是地王宮的人!”

緊接著一男子道:“不就是仗著人多,有本事一個一個比過!”水月寧道:“是郭吳師兄!”

霓裳仙子道:“你說對了,我們就是仗著人多。一對一比,當我們是傻子?今天本姑娘心情甚好,隻要你們跪下磕三個頭,叫十聲姑奶奶,再把水逸罵八遍,我就放你們走。”郭吳道:“你給我記住,今天我不死,來日必讓你生不如死!”霓裳仙子咯咯笑道:“說得好。我就喜歡看你這咬牙切齒又無能為力的樣子。你們誰拿下他們人頭,南宮主重重有賞。”

三十多人揚刀弄斧,叫喊著殺過來。

同行的幾個悉峴山弟子早已筋疲力盡,林響平道:“師兄,沒想到你我兄弟英雄一世,最後竟然死在這些宵小手中。”郭吳道:“時也命也。咱們兄弟今天就殺個痛快。”把劍一擺,傲然而立,真有幾分視死如歸的風範。高羽水月寧當先衝上去,王習一華陽跟著過來,那幫人一看來了援軍,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霓裳仙子道:“是你?火樹銀花都沒困死你,看來是我小瞧你了,本姑娘今天親自收拾你!他們這才幾個人,不過是來送死的,瞧把你們嚇的那樣兒。”群魔方才醒悟過來,士氣頓時高漲。

“擒賊先擒王!”高羽身形一動,劍指霓裳仙子。霓裳仙子知道高羽身法極快,立刻指彈琵琶。“霓裳曲”抑揚頓挫,時而婉轉,時而鏗鏘,虛虛實實,變化莫測。高羽最仰仗的便是“流雲劍法”和“蝶影七閃”,再就是近乎無窮的真氣,短時間內哪樣都無法讓他取勝,反倒處處受製於千絲萬縷無處不在的音律。

華陽等人雖然厲害,但是對方人多。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敵方中不乏好手,要不是這幫烏合之眾都各懷心思,想撿個便宜,他們以一敵三早就身首異處。

霓裳仙子氣力不接,心生一計,對水月寧突施黑手。水月寧本就艱難,實在無力抵抗,可是一旦閃開,其他人勢必受傷,她別無良法,咬著牙關硬撐。眼見水月寧危急,高羽身形一晃擋了上去。

霓裳仙子道:“還真是個情種。”這本是聲東擊西之策,霓裳仙子見高羽上當,立刻對他發難,高羽小腿上多了個血洞,嚇得水月寧花容失色。霓裳仙子道:“這回本姑娘看你還怎麽跑。”旁邊響起個沙啞的聲音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原來霓裳仙子等人酣鬥時,不知從何處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粗麻破衣,皮膚黝黑,臉上滿是風痕霜跡。說話的老者佝僂著腰坐在地上,年輕的筆直站在他身旁。 霓裳仙子道:“你是誰,在這管什麽閑事!”“我是誰?”老者如受當頭一棒,沉寂下來。霓裳仙子不再理會,戲弄起垂死掙紮的四派弟子。

“你們這些邪魔,還不快快住手!”霓裳仙子正在興起時被人阻止,心中惱怒,二話不說,“錚錚”的脆響不斷,一道道氣流斬了過去。那人眉頭一皺,結起印式。霓裳仙子陡然變色道:“萬劍歸宗?你是神劍!”混戰中的群魔聽到霓裳仙子驚呼,吩吩住手逃躥。神劍不屑與他們動手,任由他們離開。

四派弟子懸著的心放下來,謝過神劍後坐下休息。

水月寧給高羽敷上藥,包紮好,神劍道:“那個女子是誰?”高羽道:“好像叫霓裳仙子,當日狂侯大哥就是救下了她,百曉生才說出玄武的事。”神劍道:“怪不得地王宮能籠絡住百曉生。老弟,你怎麽樣?”高羽道:“沒事,皮肉傷,養幾天就好。”

神劍道:“你們這一大群人在這裏幹什麽,怎麽會遇上這麽些邪魔?”高羽道:“五大派掌門商議讓我們這些弟子出來打亂地王宮的計劃,曆練曆練。”神劍點下頭,道:“你們已經被人盯上,再去曆練可就危險了,還是回去吧。”高羽道:“這次多虧前輩及時趕到,不然我們現在已經沒命了。”

神劍道:“吉人自有天相,可是下次難保再有這麽好的運氣。”他一轉身,看到佝僂老者,頓了下,緩步上前,道:“敢問尊駕尊姓大名?”

那老者呆呆的看著前方,沒有回答。神劍又問道:“敢問尊駕尊姓大名?”站在老者旁邊的男子道:“我師父已經入定,你說的他聽不見。”神劍道:“朋友,你師父叫什麽

,哪裏人?”男子道:“我不知道。”神劍不再說話,坐在老者旁邊等著。高羽水月寧麵麵相覷,均猜不到其貌不揚的老者究竟有何來曆,竟然讓神劍如此恭敬。

過了些時候,那老者回過神來。

神劍道:“尊駕可是姓代?”老者道:“姓代?大概是吧。”神劍道:“尊駕可是代飛,師承玄機道人?”老者道:“也許是吧,時間太久了,我都記不清了。”神劍立刻興奮起來,向高羽道:“老弟,你來,快來!”水月寧扶著高羽過去,神劍道:“老弟,這位是代飛!”高羽水月寧道:“見過前輩。”

神劍道:“江湖人都說代兄離開人世,我本就不信,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遇到你。代兄你去哪了,十幾年毫無音訊,怎麽會成這樣?要不是你眉梢的兩顆痣,我幾乎認不出你。”

老者代飛道:“我不過是雲遊四方,想解開一些困惑而已。”

神劍道:“想當年鬆陽城一事,代兄意氣風發,指點群豪,是何等的英雄。我師父曾說代兄是我輩中的第一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代飛眼中閃著精光,笑道:“那是前輩們不與我一般見識,否則就我那兩下子,還不夠丟人的。”神劍歎口氣道:“想必代兄經曆了不少風雨,不知困惑可否解開?”

代飛又變成一幅失魂的樣子,道:“我這徒兒,本是村中身手最好的人。那年秋收之時,一場大火毀了他們的田地,所有糧食都被燒掉。第二年開春,村中再無一粒糧,村民眼看要被餓死,我這徒兒便外出尋糧。為了糧食,他坑蒙拐騙偷無所不用,鄉民們終於熬過了饑荒活了下來。到後來,我徒兒被人抓住,鄉民們知道了事情原委,紛紛指責他的不是,怪他給他們吃的糧食來路不正,讓人看不起。你說,是我這徒兒錯了,還是鄉民們錯了?”

高羽心道:“你徒兒為救人命,雖用了些不恥手段,終究還是功大於過。那些鄉民守著氣節,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到底誰對誰錯?為什麽非要有對錯?”高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為什麽非要分對錯?假如南牧辰沒錯,我們也沒錯,那我們應該怎麽做,是繼續與他為敵,是放任他不管,還是助他一臂之力?”

代飛又道:“天大地大,自有其道,可是這道是什麽?茫茫天地間,你我隻不過是隻螻蟻,微不足道,有你與無你有何區別,我們為何要立足天地間?”

神劍聽著發楞,他可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代飛搖搖頭起身道:“但願有生之年我能找到滿意的答案。”神劍目送他離去,道:“代兄果然是人中龍鳳,他所說的我從來沒想過。”呆了一會,神劍便離開。

除了高羽受傷,水月寧留下照顧外,其他人都返回自己門派。趙奇躲在後麵悄悄跟著,想看看高羽水月寧要去哪。忽然有隻手在趙奇肩頭拍了下,他下意識的回頭,驚奇道:“四叔,你怎麽來了?”趙定遠道:“奇兒,你回去,告訴你爹一切進行順利,事成之後我再通知他。”趙奇道:“四叔,是要去抓高羽嗎?我跟你一快去。這小子身法詭異,要抓他不容易。”趙定遠道:“我知道。我們另有方法,你隻管回去告訴你爹。”趙奇方才不甘的離去。

高羽水月寧在一處小店落腳,休養了十多天,高羽好得差不多了,商量著要回流雲閣。兩人正在吃飯,聽到旁邊的桌子有人喊道:“小二,這什麽酒,兌了水!這菜,這麽鹹,要齁死人!這飯,呸,還有根頭發,怎麽吃!”小二看他穿的窮酸,成心欺負,現在被揭穿,狡辯道:“你個窮叫花子,成心找茬是吧!”那人道:“嘿,狗眼看人低。”

小二把搭在肩上的抹布住桌上一摔,道:“看你一把年紀讓著你,你倒是不知好歹!”擼起袖子就要動手。高羽一把將他薅起,道:“不知好歹的是你,還不快給老人家認錯!”小二嚇了一跳,連忙說盡好話。高羽丟給他一塊銀子,道:“好酒好菜的盡管上!”小二答應著去廚房。

高羽道:“前輩,你老人家怎麽會在這?”怪叟道:“你是那個...那個高羽嘛!我怎麽會在這?還不是因為上了神劍的當,答應幫他打探地王宮的消息,否則我怎麽會來這兒,連個能吃飯的地方都沒有。”高羽道:“前輩辛苦了。我們十幾天前在這遇到過神劍前輩,不知兩位可會過麵?”

怪叟道:“他來過?我可沒見著,要不然我也用不著親自跑到大漠去,那可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他瞅瞅高羽,笑眯眯道:“小兄弟,你這是要去哪?”高羽道:“我正準備回流雲閣。”怪叟道:“急什麽嘛!”給高羽倒杯茶,高羽趕忙接著。怪叟看到水月寧,道:“那不是跟你一塊的小姑娘

?過來過來。”他向水月寧招招手,水月寧過去拜見。

怪叟道:“兩位,跟你們商量個事。”高羽道:“前輩請講。”怪叟道:“去大漠路途遙遠,我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反正都是為地王宮的事,你們去也是理所應當,不如咱們三個合個夥,一起去,怎麽樣?”高羽水月寧對視,覺得沒有什麽不妥,高羽道:“聽從前輩安排。”怪叟高興道:“這頓...”他渾身摸了個遍,道:“算你們的,下頓我請!”一路上怪叟對飲食指指點點,別的倒不大在乎。

離大漠越近,人越稀少,飯菜越不合口。怪叟每每吃飯時都唉聲歎氣,把神劍念叨幾遍。過了這間店便是大漠,怪叟板著臉住了三天。早上剛起,怪叟道:“你們兩個準備一下,明天咱們就入大漠,酒,不是,水一定要足。”高羽答應著,與水月寧去買水囊。他倆在市集上轉了圈,買了些必備品,然後去買駱駝。

高羽精挑細選,水月寧拿手碰了碰他,道:“你看那三個人是誰?”高羽撇眼看了下,道:“是他們!”水月寧道:“他們三個在選駱駝,看來是要進大漠。”高羽道:“看來咱們沒來錯。”

牟老大粗聲粗氣道:“陰九幽,你頭次沒進地王宮就算了,還死皮賴臉的非要進。”陰九幽道:“那是爺被暗算,連你都能進,爺憑什麽不能進!”牟老大道:“瞅你那喪氣樣!要不是你,我們兩個也不會來這個鬼地方。”陰九幽道:“得了吧,就你那本事,要不是沾了班句多和老子的光,指不定在哪掃馬廄呢。”每次這麽說,牟老大都會動手。陰九幽先一步動作,向後朝高羽那邊飄去。

高羽與他們照過麵,怕萬一被認出來打草驚蛇。水月寧身形一動,到了陰九幽背後,抬腳踢在他腰間。陰九幽早算計好了落點,萬料不到會有人偷襲,一個不防備,摔個狗吃屎。

牟老大搓手笑道:“怎麽樣,駱駝屎味道如何?”陰九幽自從吃了高羽的虧後就學乖了,爬起來嘟噥道:“老子不跟女人動手。”班句多道:“走。”

牟老大邊走邊笑嗬嗬的朝水月寧抱拳,陰九幽灰溜溜的跟在後麵。高羽與水月寧買好駱駝返回客店,老遠就聽到牟老大的聲音。陰九幽道:“一個女子,我能跟她較真嗎?”牟老大道:“還死不承認。你說,要是當真明刀明槍的打,你會是人家對手?”陰九幽道:“即便不是對手,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你行嗎?”牟老大道:“老子不像你,打得過就是打得過,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要是我,三十招之內人家姑娘就把我打趴下。”他倆爭著,“踢踏踢踏”的聲音響起,一個老者趿著鞋從樓上走下來。

陰九幽聽見這聲就來氣,站起來衝老者道:“老頭子,把鞋穿好,不然砍了你的腳。”牟老大不屑道:“欺軟怕硬。”那老者像是沒聽見,依舊“踢踏踢踏”的走著。陰九幽憋著的一肚子火全衝出來,心道:“打不過那小女子,我還治不了你個老家夥?”拿手指著老者,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話剛說完,嘴還沒閉上,陰九幽覺得咽喉被什麽東西頂住了,拿出來看,原來是隻鞋。老者道:“真晦氣,大清早的在這大吆小喝。我的鞋呢?”陰九幽白白的臉嚇得都綠了,趕緊捧著鞋哈腰呈上,道:“前輩,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你老人家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老者“嗯”了聲,道:“把鞋放下。”陰九幽將鞋放在老者腳下,退了回去。牟老大剛要取笑他,被班句多止住。

老者在桌上坐下,水月寧進來對他耳語幾句,老者歎口氣道:“飯是吃不成了,走。”怪叟又去買了些大長衣褂,過了晌午才走。

傍晚時分,三人來到大漠邊上,高羽道:“前輩,我去找地方投宿。”怪叟道:“投什麽宿,大漠白天熱死人,最好趁夜趕路。還有,大漠中經常起風沙,千萬不要亂跑。我們還是多求求神,不要遇上風沙。”

三人騎上駱駝向大漠深處走去。

高羽道:“地王宮的人還真是了得,竟然敢呆在這地方。”怪叟道:“大漠之中並不都是沙子,有的地方有水,那裏可以活人。”駱駝走的緩慢,怪叟身子隨著駱駝腳步晃起來,哼哼唧唧的不知唱些什麽。

高羽水月寧在後麵拉著手,悄悄的說著話。

“呼~”沙子慢慢的飛起,怪叟道:“你們兩人打起精神來,風沙來了,快下來,讓駱駝趴著圍成圈。”高羽水月寧趕緊照做,怪叟又讓他們用長衫蒙住身子,然後靜靜等風沙過去。等了許久,風聲小了,叟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看看。”起身消失在黑夜中。怪叟走後不多時,高羽水月寧眼皮發重,竟然昏睡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