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我也不理邱逸雲等人,自顧自的排眾而出,徑直朝陰兵將軍裴元慶走去。
場中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盡皆瞪大了眼珠子,顯然猜不到我要幹什麽。
而那裴元慶也冷冷的盯住了我,陰冷的目光令我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但此時此刻,我已無所顧忌,不管葉不相等人的攔阻,走到裴元慶身前站定,躬身一禮:“江州廣平府巡檢衙門魔字第一號巡檢楊林,拜見裴將軍!”
說話間,我從懷裏摸出陰差令,雙手舉過頭頂,恭敬的遞了過去。
“嗯?”裴元慶詫異的接過了陰差令。
直到此刻,我心裏才稍稍落了點底,要知道,人家江州司馬可是一州的軍事大員,我一個廣平府的小小巡檢,幾乎是沒有跟人家說話的資格,如果人家真的隻奉慶祭號令,見我上前就不問青紅皂白的將我打殺,那我真就是死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幸好,我這次賭對了。
裴元慶輕哼一聲,將陰差令丟還給我:“你有何事?”
雖然隻有冰冷的四個字,卻讓我慶幸不已,一來他這是承認了我的身份,而且還給了我開口的機會,這已經是我事先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卑職鬥膽,冒死懇請將軍收兵!”
我這話是一字一頓咬著牙說出口的,此言一出,場中瞬間一陣寂靜,甚至能清楚的聽到葉不相等人倒吸冷氣的響動。
不怪眾人驚駭,畢竟我這麽做,等於要打裴元慶的臉,他剛剛當眾接下慶祭的命令,轉頭我就上來讓他撤兵,這事乍一看好像沒什麽,可如果放在公眾場合,而且發生在上下級之間,那味道可就有點不對了。
這種冒犯,絕不是上位者所能容忍的,就像在罵他,傻屌,你特麽腦袋讓驢踢了吧?
果然,裴元慶冷哼一聲,眼神更冷了幾分!
他麾下的將軍更是怒了,一陣兵刃響動,威壓瞬間籠罩全場!
而我卻緊咬著牙關,硬頂著一動不動!
所幸裴元慶緊接著一抬手,止住了手下,冷笑道:“讓我撤兵?我倒想聽聽你的道理。”
雖然他聲調裏幾乎能掉下冰碴,可我卻暗暗興奮,果然有門!
其實打裴元慶和他的陰兵一出現,我就覺得詫異,別人不知道陰司的規矩,我可是親身經曆過的,不由有點納悶,身為一州司馬,在陰司那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沒有十殿閻王的調令,誰能指使得了他?就更別提讓他親率大隊人馬出動了!
慶祭雖然身為長生巔峰,無限接近地仙的存在,更是沒人知道他已經踏入長生多少年了,可說破了天,他畢竟還是陽世的強者。就算他真正的身份與我類似,是領著陰司職位在陽世行走的人,但他得是擁有多高的權限,才能驅策一州司馬?
所以說,別看裴元慶對他恭敬有加,可這裏邊絕對有貓膩!
既然蛋上有縫,那我就有機會!
順著這個思路,我大聲說道:“啟稟將軍,按陰司律令,未奉詔令,公器私用者,除其陰籍,論罪發往地獄受刑。將軍就算甘願以身試法,難道不替手下將士考慮一二?”
“大膽!”
“你找死!”
“小小巡檢竟敢公然犯上!”
不等裴元慶開口,他手下將領紛紛大怒,一道道凜冽的陰煞之氣瞬間都集中在了我身上,那凶戾的威壓讓我險些承受不住,眼瞅著就要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可就在此時,裴元慶斥退了下屬,轉而對我道:“敢給我扣罪名,你這巡檢還真是膽大妄為,但你可知輪回契的存在?”
我強忍著渾身麻痹酸軟,勉強開口:“卑職不知,請將軍明示。”
裴元慶淡淡的說了幾句,我這才恍然,難怪慶祭能招來裴元慶為己所用,原來還有這番緣由,著實匪夷所思。雖然裴元慶語焉不詳,但至少我明白了,他是與慶祭簽下了一種不限輪回,能得到三界承認的合同!
他現在就是在履約,更要命的是,履約期間他不受職責所限,也就是說,陰司不會懲罰他身為江州司馬,未奉詔令而私自用兵的罪責。
他這番解釋,讓本來還報有一絲期望的我亂了方寸,眼見慶祭身上飄散出的異彩光斑越來越少,距離洗髓成功僅有一步之遙了,我不由得也萌生出放棄的念頭,與其在此等死,現在撤或許還能多活些時日。
可就是看向慶祭的這一眼,讓我心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頭掃了一眼那些重重圍困著我們,卻並沒有攔阻任何人離開的陰兵,我這個念頭也越發清晰起來。
眼下我們與慶祭已經徹底撕破臉,如果他能殺了我們,就絕不會放走任何一個!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命令裴元慶動手殺了我們,而隻是給他護法?
“這麽說,將軍也不在乎擾亂陽世秩序,插手因果輪回的重罪了?”
裴元慶不怒反笑:“你不去做判官還真是屈才了,我隻是護法,何談插手、擾亂?”
“此人借妖族聖物夜菩提降世之機,以妖氣煉化自身俗根,此乃邪法,根本不可能成就地仙之尊,倒是受妖氣所侵,成為妖仙的可能性更大,將軍為他護法,豈非助紂為虐?”
不等裴元慶開口,我緊接著道:“更何況,因為他的緣故,耽誤了我等鎮壓夜菩提的時機,若讓那妖族聖物順利降世,陽世必將生靈塗炭,死傷何止千萬,這千萬生靈的因果,莫非將軍您也要插上一腳不成?”
這些話我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出來的,聲震全場。
可裴元慶卻不急不躁:“我受召而來,不知內情,不涉因果。”
他說得不鹹不淡,我也沒心思去品他的意思,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慶祭身上。
不出所料,慶祭雖然看上去一動不動,好像根本不在乎,可他微微**的麵皮還是透出了內心的波瀾,而這一切全都落進了我的眼中。
至此,我幾乎可以斷定,這貨與裴元慶簽訂的所謂輪回契,肯定也是受陰司律令的約束的,絕不會沒有任何條條框框,更不是他肆意妄為的資本。
“這麽說,隻要我們不動他,將軍便不會為難我等了?”
裴元慶笑了,他居然笑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