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火雲
劉易聽了,說道:“法律就是法律,大楚律法本就規定不受賞金者,這賞金也要捐獻出去。
我看,這樣吧。出海之事,本就需要大批錢財物資。確實有著困難。各位不如把你們的賞金折算成股本,日後若是我等有命從彼岸回來。到時候,再按照股本給各位分紅如何?”
“這個……”
“好,這個好……”
“那就這樣說定了,”劉易長笑一聲。
“我等還能不能加大股本?”忽然那張船主再次開口。
出海遠行數萬裏,到彼岸而去執行任務。本就是九死一生之舉,物資準備再多,也都不會嫌多的。
更不要說,貨船上的物資都還被燒毀了一部分。
劉易想想,就替徐毅做主。笑道:“當然了,不過張船主想清楚了。出海可是十分危險,能夠回來的機會還不到一半!”
張船主大笑一聲:“富貴險中求,我當了一輩子販夫走卒,不過蠅營狗苟。夜夢之間,常常驚醒,對鏡自攬,見著鬢邊發白。猶恐此生虛渡!
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大丈夫不趁機一展抱負。博他一個千載留名,難道真的準備像是庸人一般,活個百八十歲,然而躺在病**,看著兒女子在旁哭泣麽?”
一番慷慨陳詞,讓四周之人,盡數都有所觸動,紛紛昂然叫道:“不錯,太宗所說,大丈夫當馬革裹屍還耳,何能臥**在兒女子手中邪?難道老死時候,屎尿橫流,還要兒女照顧。這種事情多麽光彩麽?”
一席話,說的諸人哈哈大笑起來。眼中都有著光彩。
人要是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不知道如何,劉易忽然想起了某位星爺的這句話來。
隻是,另外一個平庸世界。卻又有幾個人,到了這般中年歲數。還能保持這般純粹夢想。或者說是野心?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壯士暮年,雄心未已!
張船主道:“在下願意散盡家財,來共襄盛事!”
“如此。在下就替徐兄答應下來了。”劉易含笑說道。
剛剛回到船上,那徐毅也和後來的龐大船隊交涉回來。臉上帶著興奮:“你知道這船隊是誰家的麽?”
有人驚訝問道:“這龐大船隊,難道不是朝廷的。而是某家私人的麽?”
“自然是私人家的。而且還是江州虞家的……”
“嘩……”
一聽是江州虞家,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出來。
虞家是當年大楚開國時候,第一功臣豪門。然而傳承三百年左右的時候。當時的虞家家主虞寄業鬼迷心竅,有著反心。
居然趁著當年天子新喪的時候,帶兵進宮,意圖不軌。
然而,卻被號稱中興之主的範不凡,硬生生的給斬殺。
後來,那些功勳世家再次集結造反。盡數被天子平滅。大部分的家族,都被抄滅。
唯有虞家因為開國時候的功績被保留下來,雖然京城本支,盡數都被抄斬。
但是留在江州的分支。卻被保留下來。從此洗心革麵,低調做人。一直綿延到如今。
雖然再不複當年虞寄業時代,作為權貴集團首領,威淩天子的氣派。但是家業卻也保存下來,為大楚老牌世家之一。
劉易聽了,淡定一笑。並不為虞家的家聲所震。滄海桑田,當年君臨天下的皇家範氏,如今都隱於幕後,垂拱而治,再不掌握大權。更不要說虞家了。已經算不得什麽豪門了。
“虞家說些什麽?”劉易問道。
“虞家財大氣粗,自然看不起我們這點酬金。隻是象征性的收了一點,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說起來慚愧,我連虞家主人都沒有見到。隻是見到了一個官家而已!”
“這般老牌貴族。原本驕傲。此事既然這麽過去,也就算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劉易把張船主等人的事情一說,徐毅果然大喜。
事實上,每次國子監監生出海,並非找不到人投資。而是太多太多。
甚至在燕京之中,還有著專門為此服務的產業。號為風險投資。
不過。其索要報酬,卻就十分狠了。就算平安而回,大半收益,也被這些投資人給占去。
徐毅野心不小,卻不願意給人打工。因此,寧肯自己想辦法。
而張船主這般的散戶投資,就算是投入再多物資,也休想撼動他的主導地位。
無他,那些風險投資者,有著強大的後台。許多都是朝廷大佬,京城勳貴之類的幕後投資。渾水極深,都是鱷魚級別,胃口太大。能夠把徐毅這種小小監生給扒下一張皮來。
但是張船主這般普通商人,顯然沒有這種實力,更沒有那種政治地位。並不擔心,被其一口吞去。
紛紛攘攘了幾天,那位張船主所言不虛。幹脆變賣了大部分能夠脫手的產業,直接投資到徐毅的船隊之中,占據了一成半的股份。
甚至劉易,都因為救援船隊,幫忙拉攏了新的投資者,而被分到兩分的股。
這般半個月之後,終於把各種大小事情全部搞定。膨脹了一倍的船隊,就從穀陽出發,要經過穀水,入大江之中。
再一路經過大江,延運河直下,穿越丹湖,一直入海。
這一番行程,也都不近。為了怕一路上再遇到危險,自然是要小心警戒。
不過好在,一路上順風順水,並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想起行程之時,整個七裏鎮和穀陽縣盡數轟動,沿岸夾河數裏歡呼相送的情形。劉易都不由生出些許感概來。
一點靈光在眉心之處升起,泥丸之中,隱隱約約的顯現出神池符籙來。
隻是這卻好像被毛玻璃給隔著,怎麽也都看不真切。
和當初剛剛出來時候相比,頂多就是這塊毛玻璃似乎被擦的幹淨了一些而已,其他再無區別。
“上次斬殺的那個邪神投影,畢竟太弱。一點神性,並不足以讓我解析出這世界的規則。不過,好歹。也算恢複了一點實力,勉強有著自保之力了!”
劉易想著這些,不自覺的走到船頭上去。遠處景物漸漸清晰,居然是丹湖到了。
他的心中一震。感應著丹唐的力量。然而,卻什麽也感應不到。或者說有著一縷極其細微的感應,又彷佛遠隔萬水千山。
最起碼丹唐無事,那麽想來沐瑤等人,怕也是無事。
劉易心中生出幾分欣慰來。可惜此時非是秋季。要不然可以見到兩岸紅楓如火,似要將整個湖麵給燃燒起來一般。
“前方有著丹湖女神的廟宇,我們去上柱香。請求女神保佑……”徐毅從後麵走了過來,笑道。
丹唐不僅是丹湖女神,更是大楚的海洋之神。出海之人大多供奉。
劉易點點頭,沒有多說。當下派出小船,來到那島上的廟宇。
見著這廟宇儼然,常年還有著軍隊駐紮。雖然不多,隻有三十人而已,但卻都是穿著淡銀甲胄的禁軍。
這卻是皇家所派。前來守廟的禁軍。而這三千禁軍,大約也是皇家手中現在最強大的武力之一了。
天子垂拱而治,隱居於幕後。並不在親手治理國家。但是還是大楚的象征,不論是天地郊祀,還是接見蠻夷君長。甚至還是外藩之主。都需要天子親見。
在百姓心中,天子更是被徹底神化。為最神聖的象征。更是整個大楚的象征。
因此,像是張船主這樣的,還會叫著報效天子雲雲。
而此地丹唐廟,卻是皇家廟宇。和鳳來山上的地神廟一般,都是皇家派出禁軍所守護的神聖之地。
隻是。在劉易看來。這廟宇雖然莊嚴,卻是無神。不過虛有其表而已,見之,徒然傷神而已。
當下草草祭祀過了。船隊再行。不過一天多的時間,眼見著要駛出丹湖,四周水域開始變得狹窄的時候。
卻在這個時候,劉易真的看到了一團火雲,倏忽之間從天邊出現。刹那間,就映紅了天邊。也映紅了湖水。
就見著火雲如同奔馬一樣的高速,湧了過來。一股無以言語的壓力,就壓在了船隊之中每一個人的心頭。似乎馬上就有滅頂之災要降落下來。
“不好,是火雲天幕……”船上響起了一聲驚叫。顯然對於這火雲天幕顯得敬畏異常。
劉易迅速的從秦時月的記憶之中找到相關記憶,一時間也不由得變色起來。
“這般大人當真無恥……”徐毅氣的咬牙切齒。想不到,自己不過拒絕了那些京城大人物的投資請求而已,他們上次派人截殺也就算了。這次,居然出動了這種級數的高手!
一時間,徐毅麵如死灰。能夠施展火雲天幕的高手,已經在人世間的巔峰了。
而且這般法術,更是戰術級別的大威力法術。放在戰場上,屢立奇功。莫說他們這樣的小小船隊了。
便是大楚曆次和彼岸之敵的大戰之中,這些火雲天幕一出。彼岸之敵都要畏懼退縮。
火雲天幕罩在了船隊頂上,刹那間,四周的溫度就開始飛快的攀升,周圍變得霧氣繚繞。
一大團一大團的火焰,從空中滴了下來。便是滴在水麵,都不會熄滅,熊熊燃燒。更不要說,滴在這些木質帆船之上,更會有什麽後果的了!
眼見著整個船隊,就要遭遇滅頂之災。連劉易這個時候的力量,都不足以阻止。
然而,劉易卻還是出手。
不過,他這個時候,並不是親自出手。而是溝通到了一點微弱的意誌。
然後,整個丹湖就在這一刻翻滾沸騰了起來,白浪滔天,陰雲密布,銀蛇一般的雷霆在空中胡亂舞動。
狂風大雨澆在那火雲天幕之上,卻聽一聲怪叫。空中火雲盡數收攏,露出一個長袍身影來。
他怪叫著想要向遠處逃跑,然而一道閃電卻劈了過去。
那人渾身一震,頭發衣服都被燒焦。然而加快速度,身上湧起一片紅光,向著遠方飛去,眨眼間,就不知去向。
“多謝丹湖娘娘搭救,多謝丹湖娘娘搭救……”
許多水手逃出生天,不由得跪在甲板上喜極而泣。
劉易淡淡搖頭,自顧自回了房間之中。雖然自家能夠感知自然山川之意誌,當時也就是憑此幹掉那位秦時月。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就聯絡上了丹唐了。一時間,心中卻變得十分落寞了起來。
滿船隊的人,都在興奮歡呼,為死裏逃生而慶幸。卻自然不會有人察覺到劉易的異樣。
“什麽?丹湖神女顯靈!”遠在京城的一位大人物拍桌而起,喝道:“開什麽玩笑。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太常息怒,太常息怒。太常掌管國家祭祀事宜,自然知道天地有靈,丹湖神女顯靈,又有什麽好奇怪的……”一個幕僚勸說道。
“胡扯……”這位太常大叫:“就是因為我掌管此事,我才知道。神靈不可能顯靈……”
說到一半,頓時發覺自家失言了。吐出了不該說的秘密。
“總之,此事定然有蹊蹺。派人下去給我查……還有那徐家子,不過區區寒門出身。居然敢拒絕我的好意。
妄想一步登天,簡直太過狂妄可笑。無論如何,我定然要讓他出不了海……下去辦吧!”
“是!”
手下聞風而動,退了出去。
這刻,在船隊之中,劉易淡淡的問著:“這麽說,你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大人物要教訓你?”
“是!”徐毅苦笑道:“我一接到考驗。那許多人就好像蒼蠅一般的圍了過來,個個都願意替我出人出物,幫我完成考驗。好像都是好心的很……”
劉易聞言不由輕輕一曬,逐臭而動,原本就是人之天性。更何況是那些胃口極大的大人物。
恐怕徐毅真的要答應下來的話,就要被那些大人物們給吃幹抹淨。最後分得一點殘羹剩飯,還要感謝那些大人物們的恩典了!
“向我提出要求的大人物們實在太多,我都統統拒絕。應該把他們都給得罪了,一路上遇到許多明裏暗地的刁難。但是卻不清楚,這般明目張膽,幾次向我出手的,卻又是誰!”徐毅苦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