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應天府尹大驚,這今天人進來還沒半天人就死在牢裏,還是個布莊老板,別說沒法結案交待,若是傳出去,還不得鬧出事來!”趙昆說著兩手一攤,入熱鍋上的螞蟻,而後又定了定神,轉眼看向覃斯厲,“大人,這…這可怎麽辦呐?”這府尹平日裏就是個膽小怕事的,尤其在這節骨眼兒上,城外士子和災民不消停,城裏氣氛又異常緊張,若是觸了黴頭,怕是要遭難的!想到這裏,趙昆心裏發恨,既懊悔自己當初怎麽就軟弱答應玄天衛的人在這裏辦案,又發恨這些人手腕極狠,隻顧自己,若他們不承認,人是死在應天府的,這怎麽也要和自己牽扯不清。
眾人心驚害怕,覃斯厲卻麵色不改,隻冷靜的問道,“怎麽死的?”
那牢頭兒先看了眼府尹,又低著頭唯唯諾諾的答道:“方才小的們把那秦文抬過去,還沒到牢房裏,就斷氣了!”
“蠢貨!蠢貨啊!怎麽不看著點兒?隻知道抬人!”府尹上去就踹了那牢頭兒一腳,他此時寬厚的額頭上不禁冒出大珠汗來,成了沒頭的蒼蠅,一邊人死的不明不白,一邊憋著火又不敢對這幫祖宗直接叫囂,於是隻能找個人來撒氣。
“大人莫急,這事兒是玄天衛辦的,人是我們抓的,隻是借了應天府的地方,若旁人問起,我自會向他們澄清。”
覃斯厲一說這話,府尹瞬間鬆了口氣,甚至露出隱藏不住的竊喜,心想著有人背鍋就行。“好!多謝大人,有大人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
“隻是還有一事,秦文之死暫時還不能向外麵任何人透露,等我查明其死因,這事了結了,我自然會說。”
“是,是,全憑大人決斷。”趙昆現在是什麽也不想管了,惹上這莫名煩惱他也隻得認栽,剩下的就由著他們,愛怎麽就怎麽,玄天衛的人不能同一般人相比,一個大活人被他們折磨的一心求死,這些人冷血的連眼皮子都沒跳一下。“隻是,懇請大家一切從速,畢竟這屍體放在牢裏也不是個長久的事。”
“多謝。”覃斯厲沒有再和他廢話,說完就帶人趕往仙情醉——
“大人,那趙昆膽小如鼠,遇到事恨不得把自己藏在烏龜殼子裏,和兵馬司那幫人有一拚。秦文屍體放在那裏能行嗎?不如讓屬下弄出去燒了,一了百了,省的再被有心人知道,抓咱們把柄。”司空有些擔心,騎在馬上左思右想說道。
“現在還不行,秦文的死暫時還不能說,而且這人死的蹊蹺,看來藏在暗處的人等不及了。”覃斯厲一手拉著馬韁繩,他雖然剛才在應天府對秦文的死沒有多做追究,可這一路都在反複的想,究竟是誰要殺了秦文?究竟是什麽時候下的手?甚至他現在對秦文的身份也有所懷疑,或許他也並不單純是被人利用了,而他本就是這其中一員,事情敗露,他得死。
“大人您是說,秦文不是自殺?怎麽會?從他進到牢裏都是好好的,用刑時也並無異常,誰會有機會下手?應天府那幫人?那不至於,他們完全等咱們走了再下手。”
覃斯厲點點頭,他這會兒甚至神情有點悠閑,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等他們到了仙情醉附近,早有幾個玄天衛喬裝埋伏在對麵的鴻記典當行。
覃斯厲一行人上了二樓,司空對身邊人問道:“這裏有什麽動靜?”手下人搖搖頭。
“仙情醉…”覃斯厲坐在二樓窗戶邊,能將對麵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楚,仙情醉外圍了三兩個乞丐,客人並不多,小二跑堂,老板算賬,一切平靜的宛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覃斯厲想到這裏,側頭問道,“給秦文錢糧的這個人,一則是知道張連要去城外賑災,二則…有錢。這地方,張連有沒有提過?”
司空想了想,說道,“屬下想起來了,當時審問張連的時候他說過他想賑災這件事,一開始隻給沈笙和岑啟說過,他還向他們倆發了脾氣,差點兒吵起來。後來過了兩日回到碩言堂,本來要向裴老稟告,結果那幾日裴老剛巧不在,秦文卻在,於是他告訴秦文,秦文就答應幫他。所以這事兒他也不曾再向別人說起。”
張連是在這裏第一次說出自己的想法,而秦文也是在這裏交易,現如今二人出事,這裏的平靜反而讓人覺得可疑。覃斯厲感覺不對,“張連供出秦文?”
“那怎麽肯能,這小子嘴硬,是個一根筋的直腸子,隻說事兒,說到人的時候自然不肯透露,不過他也想的簡單,沒想到我們會抓到秦文。”
“按理說秦文自己不會幫他,但當時張連問起他就當場答應下來…”
“哦!我明白了,老大,也就是說在張連去碩言堂遇到秦文之前,那神秘人就已經和秦文達成這場交易,所以張連去碩言堂不是遇見秦文,而是秦文故意在等他!”司空把事情脈絡捋清。
覃斯厲笑笑,拍拍司空後腦勺,“還不算太傻。”
“那不對啊,老大,那難道是岑啟沈笙他們是神秘人?這兩個人裏,岑啟就比較像了,有錢啊。”
覃斯厲瞬間黑了臉,“剛誇完你就犯傻了。要真是岑啟,張連能認不出來?更重要,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光是這幾個人,你方才說他們三人差點為這事在酒坊裏吵起來,所以這個事很有可能被仙情醉裏的其他人聽到了。在他們眼裏這件事隻是個捐糧救民的好事,可卻被有心人聽了去,於是就利用了。去查,查仙情醉裏的每一個人。”
“是!老大。還有,剛才底下人來報,確如咱們想的,有人毒害秦文,他是中毒死的,中的是一種叫‘狐幺子’的毒。”
“狐幺子…福州…”
覃斯厲將所有的人和事在腦海裏又捋了捋,突然覺得這樊都城裏不光是朝廷和宣社,也許還有一股勢力不知何時在這裏悄悄的紮根,他們隱藏的很深,看不見,但是卻無孔不入。
——
回到宮中已是傍晚時分,霞雲漫染在金碧輝煌的殿宇之上。覃斯厲到了太極殿,司禮監掌印太監左玉正靠在白玉丹陛的銅龜上打盹兒,覃斯厲走近故意咳了一聲兒,驚的左玉立馬站直了身子,半醒半夢道:“皇上怎麽了??!”
覃斯厲扯動薄唇淺笑了一下,“您老人家這會兒睡什麽?晚了又睡不著。不如再扛會兒,等晚點皇上歇下了,一壺好酒,一桌好菜,我陪您。”
左玉一看是覃斯厲,一臉看戲的玩味樣子,捏了蘭花指就戳在他胳膊上,“你這潑猴兒,淨會戲耍咱家,得虧是你,換了旁人我非揭了他皮!”
“我這是訓練您機警,不識好人心。”覃斯厲攤手無奈。
“得,那咱家還得謝謝你。快進去吧,皇上正等你呢。剛從太後那回來,晚膳都沒用就問你。嘖嘖,皇上真是一刻也離不開你呐。”左玉說著抬高了音調,將手裏的拂塵甩在左側臂彎裏,端著一臉的親和笑意。
覃斯厲理了理腰間玉帶,打了個哈欠,有點懶散的樣子,“得了吧,您這是哪兒的話,要說離不開誰,那肯定是您。就您泡的那龍井,我上次喝了一次,終身難忘,沒個十年八年的功夫肯定不行。”
“得,有你這話,改日我還得給你泡一壺,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得了,別跟我這兒耍貧了,皇上在裏麵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