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斯厲出了門就有沈府的管家恭敬的迎上來,葛繼萍怕一人陪著有些怠慢,於是又向身後王升家的使了個眼色,派兩個得力的小廝跟上,隨時伺候著。

覃斯厲走出主院,管家就十分細致又周到的給他說著沈家的各個院落,除了內院不能進去,其餘的覃斯厲都可隨意走動。

其實在送沈雲笙回家的那一晚,覃斯厲就將這沈家裏裏外外的布局摸了個透,他更知道沈雲笙所在的掩竹宅,雖然也算內宅,可其實從宅院右側一處專供女使下人走的窄道裏也能過去,這也足以看到沈雲笙在家裏的確過的不怎麽樣。

覃斯厲心想著那成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在家裏卻是這份光景,可她自尊心強,從不向旁人提起。他先是自顧的逛了幾個園子,後支開了管家和兩個隨從,趁他們不注意,便一轉身往掩竹齋的方向走去。

此時沈雲笙在書房裏翻著手裏的書,越看越起勁,話說這《開元天寶》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各種天寶年間的奇聞軼事,還有那時候的民間風情,節氣習俗應有盡有,‘盆池魚’,‘看花馬’,沈雲笙看的入迷。不知何時她已翻到最後一頁,“咦,怎麽回事?怎麽看了一半沒有了?”

沈雲笙不相信,她來來回回的翻,就猶如正做著酣夢,忽然有人把自己叫醒來,那種意猶未盡,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再鑽回去。“什麽???上冊???這書還有下冊!沈雲雅騙我!說好了給我整本書,現在竟沒有了。”

沈雲笙氣的抓耳撓腮,心裏如火燒般急躁,這個時候最是難受,心癢難耐,她氣的把書摔在案幾上,“沈雲雅怎麽能這樣!在這兒等著我,鑽漏子!不行,我得找她理論去。下冊定在她那,我非要回來不可。”

她一邊自言自語往出走,卻渾忘了自己穿著一身儒生的衣裳,她在家甚少出院子,又很少有人來,穿這種衣服已經成習慣了。蓮姑在做飯,沈雲笙便直接出了院子。

外麵還下著雪,她走的又急又快,恨不得現在立馬見了沈雲雅問清楚!她若不給,自己有的是辦法治她。

她剛出院門下台階,誰知腳下一打滑,眼看就要從台階上滾下去,沈雲笙眼睛一閉,驚懼不已,卻還沒來得及喊叫就摔下來。可她沒有摔在地上,而是好像摔在誰身上。

沈雲笙從驚嚇中一時緩不過神來,她臉靠著誰的胸膛,這胸膛寬厚,結實,她雙手纏著對方的腰,可這腰卻緊致,挺拔。

“抱夠了沒有?”一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還帶著冬日裏的白氣。咦,這聲音有點熟悉,沈雲笙瞬間心驚,這想法比方才摔那一下還可怕,不會的不會的。她抬頭,身體如觸電一般,“大人!”

覃斯厲臉一黑,直接上手捂住沈雲笙的嘴,“噓,你聲音再大一點,清譽可就不保了。”

沈雲笙被嚇的趕緊又雙手緊緊捂在覃斯厲的手背上,她雙眼驚恐,嘴裏嗡嗡道:“大人,您怎麽在這兒,您怎麽會…在這兒?”

“因為…我是你妹夫。”覃斯厲勾起一側唇角輕一笑,他萬年冰山臉少有這種表情,能俘獲眾生。他抽開了手,有些嫌棄的在空中甩了兩下,這一笑雖然很勾魂,可說的話卻讓沈雲笙不由得打了個顫栗。

沈雲笙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的問題,她這才恍然過來,今日平昌侯府的大夫人來沈家拜訪,覃斯厲怕是跟來的,他若跟來,無論是飛簷走壁,還是堂而皇之,來這掩竹齋也不成問題,這裏曾經本就是沈家的一處園景。

沈雲笙不說話了,她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覺得今天真是倒黴,被沈雲雅騙,又遇到這喜怒無常的瘟神。

“你這麽急出來幹什麽?”覃斯厲問著,忽然神情一變,上下打量一番沈雲笙,“不對啊,你在家也是這打扮,家裏人都不管?”

他這麽一說,沈雲笙才恍然發現自己今天穿錯了衣裳,差點兒捅婁子,“不不不,我出門急,忘記換衣服了。還請大人替我保密。我也沒什麽,就是書看到一半,沒了下冊,心裏著急想去再要來著。”

“看什麽書這麽入迷?書沒了下冊又關別人什麽事。”覃斯厲問道。他仔細打量著沈雲笙,知道張連的死對她打擊一定不小,過了這陣子,此時看她狀態倒也還行。

“回大人,之前在平昌侯府的宴會上,我幫了妹妹沈雲雅,她就答應給我一本《開元天寶》,結果她當時給的時候我沒仔細看,隻有上冊,沒有下冊。現在書看了一半卻沒有了,大人,您知道那種感覺嗎?”

覃斯厲想了想,卻完全沒在意沈雲笙的問題,“你幫了你妹妹?我明白了,看來你倆是慣犯,你和她做交換,你幫她寫詩,她幫你弄書。”覃斯厲說著就毫不客氣的伸手捏住沈雲笙略有些嬰兒肥的臉,痛的沈雲笙一時間嗷嗷直叫。“可以啊沈雲笙,合著這整個都城的宴會雅集都被你們倆姐妹給糊弄了。”

沈雲笙一邊忍著被揪臉的痛,雙手抻著覃斯厲的手腕,卻不敢用力,隻連連求饒,“不不不,大人,也不全是,我就幫了她一次。大人求您輕點兒,我臉皮薄。咦,大人是怎麽知道的?”沈雲笙又覺得自己問了個無比蠢的問題,他手眼通天,心細如發,想知道什麽自然就會知道。

果然覃斯厲並沒有興趣回答她那白癡問題,看她還算乖覺,這才放了手,冷聲道,“走,我帶你去。”

“去哪?去前院找沈雲雅嗎?這不大好吧…”

“你是讀書讀傻了?帶你去西城的書市,去找書。”

沈雲笙依舊十分委屈的摸著被掐的泛紅的臉蛋兒,驚訝道“大人!您也知道那裏?我還以為像你們這樣的高門公子怎麽會知道那種魚龍混雜的小地方。”

覃斯厲不想和她廢話,這丫頭腦子時而靈光,時而蠢笨。

“大人,走,我帶您出去,我知道有個地方。”說著沈雲笙就直接拉起覃斯厲的袖子,她真是在碩言堂混久了,多少把男女授受不親看的挺淡。不過覃斯厲也沒拒絕,由著她拉著。

二人來到裏麵院子的東牆角下,沈雲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扒拉開地上厚厚的草垛,邊扒邊說道,“大人,學生以往就是從這裏出去,這裏安全還方便。”說著還不忘抬頭對覃斯厲嘿嘿一笑,“您別看它不起眼,用處可大著呢。大人,挖開了,我先爬過去,您跟上。”

覃斯厲插著腰一臉黑線的看著沈雲笙,趴到一半時候沈雲笙卡到屁股,一邊掙紮一邊還非常不氣餒的講解,“大人您看,我這…我這…就要成功了,您就跟在我後麵,小心點兒,旁人不會發….”等沈雲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過來時候,一瞬間,覃斯厲不知怎麽,已經翻過了牆,穩穩的落在她眼前。

比起沈雲笙的狼狽不堪,此時覃斯厲抱胸靜靜地看著她,一副居高臨下看耍猴似的樣子,讓她感覺到無比的尷尬,於是又冷冷丟了一句,“沈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蠢貨。”

“大人我不蠢…我隻是不會輕功…”說著,不等沈雲笙再反應,覃斯厲拎小雞似的把她拽出來,一個飛身,直接又跳出了外牆。

去書市的路上,覃斯厲不知從那弄了輛馬車,還挺豪華,二人坐在車裏,覃斯厲端坐著閉目養神。

別說,覃斯厲不說話的時候氣場也十分強大,沈雲笙自然不敢靠近,隻縮在車門角上,時而掀開口簾看看外麵的街景,卻也不敢開大。

她渾身都透著不舒服,不光是因為剛才的囧態,其實隻要是跟覃斯厲在一起,尤其是單獨在一起,她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這讓她心累。可又有什麽辦法,被沈雲雅擺了一道,為了淘書,她也是豁出自己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