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昌侯府呆了幾日回到沈家,沈雲笙原本還擔心多日不在家會被父親祖母責罵,不曾想祖母一聽沈雲笙回來了,立馬便吩咐關家在沈府最大的花廳間張羅好一桌子晚飯,而且還派人去催父親趕緊回家。

現如今整個沈家,除了葛氏母女,其餘人就像是迎接無比尊貴的客人一般都忙著跑上跑下。

這事兒沈雲笙還算比較淡定,她曾經不會因為他們的無視疏離而憤恨難過,此時也不會因為他們的突然討好而高興。倒是依桃她們,像是大翻身一樣,說話做事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尤其是蓮姑,對待曾經甩給她臉子的那些婆子仆從,她此時的態度就是一個詞,咄咄逼人。

“這怎麽行,你當我們姑娘是叫花子麽?堂堂平昌侯府的少夫人,能穿這布料?錦繡坊的繡娘都死絕了?!還是你們根本就沒用心辦,打量了我們姑娘好欺負呢!”管事的馮婆子帶著一排女使送來這季錦繡坊最時興的花樣,可蓮姑用手將那衣裳提起來就隨意看了兩眼,滿臉不高興道。

馮婆子雖心裏憋著氣,可麵上卻隻能一臉的套好,要知道曾經的掩竹齋連她的身影看都看不見,沈雲笙哪裏有什麽新衣服,頂多是雲雅雲喬不穿的衣服往這院裏一撇,愛穿不穿。

“哎呦我的蓮姑姑,這都是錦繡坊的老板親自送來的,都是這一季頂好的花樣兒,剛才老板送來,我第一個就給咱們大姑娘送來了。老板知道咱們大姑娘不喜歡豔麗的,您瞧,都是些淡色的。而且,不瞞您說,人老板說了,讓咱們姑娘隨便挑,都不收錢。”

“哼,他倒會打如意算盤,怎麽,誰不知道我們姑娘現在可是全樊都城炙手可熱的人物,我們姑娘穿什麽,全城的姑娘指不定都要去他那買。我能不知道?還有你,收了人家多少錢,他一送你就送過來?打量著我們都是傻子?拿走!我們姑娘穿什麽自有打算,他錦繡坊的東西再好,我們就是看不上!”

“蓮姑姑,這話可不敢這麽說,天地良心呐,我馮婆子哪裏收他的錢,咱們家裏的姑娘可都是穿著錦繡坊的衣裳…”

“嗬嗬,那我們就更不要了!我再給你說,我們姑娘是平昌侯府侯爺的少夫人,是侯爺心尖尖上的人,能和別人比去。出去出去,別在這給我裝可憐樣兒,阿橋,送客!”

蓮姑一放話,阿橋立馬把馮婆子往外趕,“蓮姑姑!我們對姑娘絕對沒有二心,這些都是頂好的,我在讓錦繡坊的老板多拿些來給咱們姑娘,是我瞎了眼,是我沒看好…”

依桃透過窗子看到這一幕,心裏別提有多爽了,一邊嗑瓜子,一邊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笑什麽呢?”沈雲笙看著書,瞧依桃問道。

“奴婢呀,笑蓮姑真厲害,阿橋也是個機靈的,看那馮婆子終於也低三下四了一會,奴婢自然高興。”

“這有什麽,你們也別做的太過分了,讓蓮姑也適可而止,出出氣得了。”

“姑娘你不知道,這馮婆子以前怎麽欺負咱們的,她男人是沈管家手底下的親信,之前她當著我們的麵說您是掃把星,蓮姑氣不過就與她理論,誰知她竟然攛掇她男人拖著咱們院兒的月銀不給發,氣的咱們連炭火都買不起。你說現如今風水輪流轉,咱們能不出這口氣?”

沈雲笙想了想,心裏也不舒服,抬頭對依桃道, “鬧,別客氣。”沈雲笙一邊享受在覃斯厲給自己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一邊安慰自己嫁過去當個擺設也挺好的,隻要能讓自己繼續去宣社,當稻草人也行。

此時蓮姑進門,依舊氣呼呼道,“什麽狗眼看人低的老東西,家裏死了人也不見的這麽殷勤的,怎麽著,我們姑娘就這麽賤?由你們拿捏?我呸!”說著,蓮姑又看沈雲笙還在優哉遊哉的看書,“哎喲姑娘,你這麽還在看書,都是要進侯府的人了,看這麽多書又有什麽用。一會兒要去花廳聚,咱們可不能敗下陣來,這幾日送過來的衣裳不少,珠釵首飾也多,依桃你也是,還不趕緊服侍姑娘都試試,一會兒咱們去,一定得要拿出侯府人的氣派!”

依桃吐了吐舌頭,“唉,蓮姑,可不怪我,咱們姑娘不願意,我也逼不了呀。”

“蓮姑您別怪小桃,是我不想,穿這些習慣了,那些首飾一上我身上我就渾身不舒服。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動,這哪是金銀首飾,明明就是枷鎖。”

“啊這怎麽成。”蓮姑愣住了。

“好了蓮姑,您還不信我,就算你家姑娘我什麽也不帶,她們還能壓過我去,本來嘛,這人這衣著也隻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最主要的還是氣質,氣質懂吧。”

“姑娘,老太太派人來催了,咱們得過去了。”正說著,阿橋在外頭喊道。

“好的,就來。”——

此時一家人聚在花廳,父親也是急急忙忙回家,連朝服都沒換就趕到這裏。今日的坐次倒十分有意思,葛氏和父親分坐一邊,另一邊雲雅雲喬都已落座,唯獨將主位旁邊祖母身邊的位置空出來,這麽一看,沈雲笙的地位倒比葛氏還尊貴。

“大姐姐來啦~”雲喬還是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她隻知道大姐姐要替二姐姐嫁侯府,卻不知這其中的厲害所在,即便雲雅百次千次在她麵前詛咒沈雲笙,可雲喬總覺得這怪不到大姐姐頭上,誰讓二姐姐和侯爺沒緣分。

雲雅沒動,肉眼可見的她瘦了,而且目光有些呆滯,一看便是受了巨大的打擊,沈雲笙聽下人們說,從年後到現在,二小姐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出門了,而且自從那消息第二日被葛家人散布出去,沈家瞬間就冷清了,一個上門來的都沒有。再看葛氏,看向沈雲笙的眼神,恨不得將她活剮了。

“大丫頭回來啦,快來快來,快到祖母身邊兒坐著。”老太太依舊慈祥熱情,招招手趕緊讓沈雲笙過去,隻是這份熱情來的太突然。

沈雲笙走過去,按照規矩屈膝行禮,“祖母安好,父親大娘子安好。”

沈爹欣慰的點點頭,還是一如往常。“咱們大丫頭還真是懂事兒,一家人吃飯哪拘這些禮,快坐吧。”

沈雲笙點頭坐下,心中冷笑,這還是那個免了她拜見的祖母麽?原來這世間冷暖,並不隻在外麵,至親也是。

她不動聲色的環視一周,尤其是父親和祖母,完全沒有因為她在侯府住這麽久而不高興的樣子,也是,這事兒是覃斯厲給他們說的,侯府的人也是嘴緊,外頭人不知道,沈家也不會傻到去告訴別人,這一來二去沒人提,自然也不會說。

葛繼萍冷哼一聲,“母親,從前您可是最注重禮儀教養的,雅兒喬兒方才見禮也沒見您這般寬容,倒是我們小氣了。那從今往後,咱們這晚輩行禮的規矩就免了吧,都是一家人,省的別人說母親你,厚此薄彼呢。”

葛繼萍這話是有意讓老太太下不來台,自打那消息一傳出,自己女兒成日裏在家哭天抹淚,這還不算,還要受城裏各大世家背後的恥笑,而作為祖母的老太太,除了象征性的安慰幾句,就再沒理過,葛繼萍更是不被待見,雖然沈家也不敢為難她,但是這突然的冷遇誰又受得了。這會兒趁著大家都在場,她也不怕撕破臉皮,破罐子破摔。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規矩就是規矩,兒女孝道怎可廢棄?母親仁慈,關愛完備,不過是隨口一說,這你都聽不出來。”沈爹自然覺得葛繼萍說的過分,忍不住要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