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正渝按照紙上所寫的辦法,順利密道逃出了荊州。

剛走出密道,他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肅殺的氛圍,腳下的土地在震動,隱隱還能聞到一股血腥氣。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是有人出來捉拿他了,感覺躲在暗處。

然而他等了好半晌,看到距離荊州城數十裏開外的地方出現一群黑壓壓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晉國大軍!

賈正渝一時間不敢相信,使勁揉了揉眼睛。

然而塵土漫日,戰馬嘶鳴聲越近,數不清的晉國士兵正有條不紊的往荊州城的方向圍過來。

賈正渝心中揪緊。

晉國的軍隊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難道是奇襲?

賈正渝的第一反應不是逃離荊州,而是折返回荊州城報信。

既然晉軍能出現在這兒,肯定是邊境出了什麽意外,他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父親。

可轉念一想,晉軍已然兵臨城下。

現在城內應該已經加強戒嚴,他能猜到晉軍出現意味著什麽,那父親和那個從陳郡來的姓謝的,定然也能猜到。

又是自己此刻折回去,隻怕那個姓謝的非但不會感激自己,還會下令把自己再次抓起來。

想到這兒,賈正渝決定暫時躲起來靜觀其變。

若荊州的情況真有什麽好歹,他還能趕去高陽報信。

同一時間,太守府內也籠罩著一片陰影。

自從先帝患病後,荊州城的所有官員都預想過,晉軍兵臨城下的這一天。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所有人還是無可避免開始恐懼。

荊州城地處要塞,城防事宜向來是重中之重。

當晉軍出現在荊州範圍之內,謝庭之和牧野第一時間做出了應對措施。

荊州的兵力僅次於彭城,若是荊州能抵擋住晉軍的攻勢,拖上一個半月,等到援兵到來,大魏或許還有翻身之機。

可問題在於,哪怕晉軍不攻城,荊州內的糧草也撐不了多久了。

鍾如意沒下令開倉放糧之前,荊州城內的糧草省一省,或許還能吃上一個月。

可鍾如意下令開倉放糧,把糧食分給災民,導致糧倉內的存糧所剩無幾。

沒有糧,荊州城壓根守不了幾天。

整整一個下午,鍾如意一直在聽荊州城內官員抱怨自己開倉放糧。

除了宋淮和謝庭之,幾乎所有人,明裏暗裏都在指責自己做事衝動。

鍾如意也後悔。

可倘若時光重來一次,她覺得自己依舊會選擇開倉放糧,哪怕明知道開倉放糧會是什麽後果,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一群人的性命是命,一個人的性命也是命。

爭吵持續到傍晚,來來回回都是在說該如何籌糧,可說了半天,都沒有人能想出辦法籌糧。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無論是荊州,還是大魏,都沒有糧食了。

大魏旱了一年,澇了一年,打仗又打了一年,今年才算好一點。

可即便如此,想要在短時間內籌集三軍將士的口糧,也是異想天開。

鍾如意心裏十分疲倦。

議會還沒有結束,門口忽然有人來報,晉國太子送來了一封信。

侍衛把信封送進來,鍾如意打開一看,隻見信紙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

“你很好!”

這三個字,正是晉國寧王回國當天,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恍惚間,鍾如意好像看到了一個長得雌雄莫辨的男人,滿臉囂張和不屑地站在自己麵前。

晉國太子李承明,原來那個人已經當上了太子。

鍾如意心中無一絲波瀾。

縱使他淩駕於自己麵前,卻依舊未能擾亂自己心智。

鍾如意手執薄如蟬翼的信紙,微微一揚,指尖撚著粗糲,任由獵風將其吹走,猶如枯葉般落在地上。

……

“報!前方傳來糧草緊缺,請求支援!”

一片陰沉的太守府內,有小兵小跑著,緊促叫道。

一天諸如此類的請求不下七次,每次的話術都出奇的一致,無不拉扯她的神經一陣嗡鳴。

“撐著!籌糧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戰士無糧打仗,敵軍已然攻破到了城門外,倘若現在疏忽,城門大開,豈不是讓晉軍笑掉大牙?

“如若不是長公主開倉賑災導致荊州無糧,現如今又怎會四麵楚歌,入不敷出,就連商女都要隔江猶唱**!”

蕭瑟如擂鼓,淒厲的尖聲劃破長空,隱約拉長了號角聲。

議會上,荊州城官員聞言,眉眼皆是一動。

在場之人皆知,這是象征著退軍的號角聲!

“好消息!好消息!晉軍退了!”

遠方傳來興奮聲,鍾如意眯眼看去,在炊煙嫋嫋中,晉國大軍罕見地不強硬攻破城池,而是往後退了十裏。

宋淮瞭望遠方,見戰火平息,聲音也逐漸銷聲匿跡,不由皺起粗眉。

若是晉軍一舉攻下,他們未必能抵擋得住。

可現如今的緊要關頭,晉軍卻出其不意地退兵避讓,其中深意,晦澀難辨。

議會再次喧囂沸騰起來。

“這晉國打的什麽算盤?兵臨城下卻不攻入,難不成是深諳碰壁,幹脆繳械投降了?”

鍾如意暫時不發表自己的評論,直到侍衛再次急急忙忙送來一封書信。

“李承明”三個字龍飛鳳舞地躍然紙上,足以瞥見此人生性張狂,**不羈。

眾目睽睽下,鍾如意麵色不改,將信紙打開。

“今夜子時,城門小石樓一聚。“

張狂的草書鋪滿整頁,筆鋒卻格外有力,如臥龍般騰飛。

“這李承明無緣無故退兵,又寫來這種書信,莫不是想要求和?”一旁官員猜測道。

“非也,據悉他親自帶兵前來攻打我大魏,就是為了滅我大魏威風,現如今荊州糧草緊缺,他若是有心,必將不會如此興師動眾。”

“依我看,他這是想要乖乖逼我們就範,脅迫我們。”

宋淮沉聲道,一字一句猶如砸在地上,聲聲響徹。

鍾如意不多言,而是略帶欣賞的點點頭,與之想法一致。

“李承明為人陰險狡詐,之前鬧出如此大的亂子,對我們定然懷恨在心,此番前來,是為了逼我們乖乖就範。”

“看似退兵,實則就在十裏之外守著,駐兵軍營,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進犯。”

說完此話,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可現如今我們又該如何自處?糧草不保,城門也危在旦夕,倘若不去為之碰麵,豈不是連最後的希望都沒了?”

官員皺著眉頭說道。

原本就因為開倉放糧的事情,對鍾如意行為頗為不滿,現如今更是心生怨念,說話也不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