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下了飛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馬趕往往院,心急得連行李都來不及放。

到醫院的時候,淩君則和他外婆都在,三個人氣氛融洽地正在聊天,見他進來了,紛紛往門口看。

“小放回來啦!”沈放外婆許久不見外孫,顯得格外高興。

沈放叫了聲外婆,將行李箱放在門邊,來到馮女士病床旁關切問道:“媽,你身體怎麽樣了?”

對方麵無表情:“死不了。”

沈放外婆不樂意了:“你看你怎麽說話的,生病生傻掉了是吧?”

到底是誰傻?誰傻?!

馮女士被老母一頓數落,心情別提多憋屈了。

沈放外婆又道:“小放啊,這次還要多虧了你這位朋友,沒他在外婆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你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沈放笑道:“外婆你放心,我會好好謝他的。”說罷深情地看了淩君則一眼,對方同樣溫柔地回看他。

馮女士來回看了他們幾眼,用力咳嗽了兩聲,眼神警告兩人不要太過分。

因為做的是微創手術,住兩天院恢複良好便可辦理出院,沈放回來這天馮女士正好也可以出院了。她東西早就理好,沒走不過是為了等沈放,所以說她也是嘴硬心軟。

辦好手續出院後,淩君則用車將馮女士母女送回了家,本來沈放外婆要留他們吃飯,但被馮女士否決了。

“吃什麽飯,沈放剛回來你讓他先回去休息一下好吧,改天等我身體好了再來也不遲。”

沈放外婆嘮叨幾句,最後也隻有放棄了。

等老人家走遠,馮女士給了兒子一個眼刀:“快滾!”

沈放坐車裏無奈道:“媽,那你多保重。”

“滾滾滾!”馮桂枝煩得要死,邊走邊擺手。

她知道她是管不住這個兒子了,故而也隻能眼不見為淨。不得不說,胡嘉樂的勸說還是有些用處的。

目送馮女士進到樓裏,沈放長長歎了口氣:“不知道我媽什麽時候才能消氣……”

淩君則握了下他的手:“我覺得快了。”

沈放聽出點他的話中深意,轉頭看向他:“這兩天我媽對你態度軟化了?”

淩君則淡淡道:“至少不討厭吧,阿姨人挺好的。”

馮女士?人好?他那一身青紫可是一個禮拜才徹底消下去的!

沈放視線在他臉上溜了一圈,忽地伸手輕輕掐了下對方的臉,笑道:“我就說我們家小則則是萬人迷,連惡婆婆都被你馴服了。我媽一定潛意識也是個顏控!”

淩君則專心開車,笑著搖了搖頭,沒應他。

過了會兒,他想起一件事,問:“你是不是跟你哥說了咱倆的事?”

“嗯,我讓他勸勸我媽來著。怎麽,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昨天莫名其妙發了條短信給他,叫他弟妹,還讓他好好照顧沈放。

兩人回了家,沈放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本該十分疲憊,但為了倒時差,他打算撐到晚上再睡。

翻了翻冰箱,見裏麵有些蔬菜和肉類,應該是淩君則之前買的。

“小則則,今天官人給你露一手怎麽樣?”他跑到廚房門口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淩君則喊道。

他的廚藝雖然不及淩君則,但好歹這麽多年自己開夥下來了,不至於是個廚房小白,做幾個家常菜還不在話下。

“你別把廚房燒了就行。”淩君則隨便他折騰,大不了晚上叫外賣。

沈放撇撇嘴:“瞧不起我是吧?等會兒就讓你把這句話吃下去!”

隨後他在廚房搗鼓了一下午,做的菜也是稀奇古怪。

不像淩君則那麽地中規中矩,他的菜中西合並,可以說相當地有創意。

一個水果沙拉,加三菜一湯。

食材大多是冰箱裏找到的,大蝦、番茄、牛肉、一顆洋蔥、幾個雞蛋、吞拿魚罐頭、土豆、一袋青豆胡蘿卜玉米粒。沈放將土豆放水裏煮爛搗成泥與吞拿魚和蔬菜顆粒拌在一起,裹上麵包糠,就成了一道吞拿魚土豆餅;阿根廷紅蝦劈開去蝦線放黃油煎煮片刻,香味撲鼻;牛肉片加入洋蔥與黑胡椒醬,完美搭配;再一個番茄蛋湯,晚飯搞定!

沈放解下圍裙叫淩君則吃飯,發現對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兩天他一定也累壞了。沈放俯下身在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個滿含愛意的吻:“睡美人,起床了!”

淩君則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鳳眸漆黑如墨,滿滿盛著沈放的倒影。

他可能睡得有些犯迷糊了,一下不知今夕何夕,勾住沈放的脖子將他再次拉下來:“……你回來了?”邊說邊吻了上去。

沈放與他糾纏了一會兒,想起桌上等著他們臨幸的幾道菜,萬般不舍地推開對方:“好了好了,別親了,再親晚飯都不用吃了。”

淩君則愣了片刻,眼神逐漸恢複清明,捏捏鼻梁道:“我睡糊塗了,你飯做好了?”

沈放拉他起來,牽著他的手來到餐桌旁。

他拉出椅子,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請君品嚐。”

淩君則緩緩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牛肉送進嘴中,沈放緊張地等著他的點評。

“怎麽樣?”

淩君則細嚼慢咽,當真仔細品評了一番,末了看著沈放微微掀起一抹笑:“好吃。”

沈放心下一鬆,簡直比期末得了全A還要高興。

“你再嚐嚐這個,我讀書那會兒經常做這個,管飽又好吃……”說著將一塊魚餅夾進對方碗裏。

“你也吃。”

兩人你給我夾一筷子,我給你夾一筷子,一頓飯吃得蜜裏調油,別提多膩歪。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沈放放下碗筷丟下一句:“你等等,我拿樣東西。”便起身走開了。

淩君則等了半晌,見他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禮物盒又走了回來。

“給你的。”沈放將禮物遞到他麵前,“拆開看看。”

淩君則接過盒子,抽開上麵的絲帶花,兩三下扯去包裝紙,露出底下有些熟悉的LOGO。

“你又去買了一支?”這盒子上的LOGO和十幾年前沈放送他的那支筆是一個牌子,加上對方知道他把那支筆丟了後就一直說要重新給他買一支,所以並不難猜。

沈放替他打開,果然盒子裏躺著一支精美的黑色鋼筆,與當年他送的那支一模一樣。

“這可是我們的定情鋼筆啊,必須再送一次。”

雖然找不回原來那支,但還好這個牌子的鋼筆屬於經典款,幾十年如一日地賣,現在還能買到。

淩君則珍惜地撫摸著筆身,忽然道:“我也有樣東西要送你。”說完放下鋼筆往臥室走去。

沈放探著腦袋不時往臥室方向偷看一下,十分好奇對方要送他什麽,沒過多久見淩君則回來了,他連忙矜持地坐直了身體。

淩君則走到餐廳邊上,將一個小小圓圓的紅色小盒子扔給了他:“送你的。”

沈放眼明手快地接住,攤開手心一看,頓時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盒子打開,呼吸都是放輕的:“這是……戒指?”將裏麵那枚款式簡潔大方的戒指取出來,他望向淩君則,“你的那枚呢?”

對戒必成雙,他有一枚,淩君則肯定也有一枚。

“在這呢。”淩君則變魔術般從褲子口袋裏取出另一個小盒子。

沈放招招手:“給我。”

淩君則將自己那枚戒指給他。

沈放站起身,一手執戒,鄭重地在他麵前單膝跪下,用自認最溫柔深情的語氣說道:“肉麻的話就不多說了,這輩子都跟我過吧,咱們再也不分開了。”說完牽起對方的手將戒指套進他的左手無名指。

也不知道是手襯戒指還是戒指襯手,沈放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忍不住吧唧一口親在了戒指上。

親完他站起來,將自己剛收到的那枚戒指塞給淩君則,絲毫不扭捏地說道:“該你了。”

淩君則哭笑不得地接過,照葫蘆畫瓢地也跟著單膝跪下。

“沈放,這輩子我隻想和你過完,我們再也不分開。”說罷同樣在沈放無名指上親了親。

沈放反手將他拉起來,一把抱住,激動得聲音都微微顫抖:“你怎麽有我尺寸的?”

淩君則抱著他輕輕搖晃:“趁你睡著了偷偷量的。”

一段跨越了十幾年的感情,終於得償所願,成就良緣。縱然過程波折不斷,但能相守便是最大的幸運。

一年後。

沈放陪著淩君則清明掃墓,帶著一束花和一些香燭祭拜淩婭。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淩婭的墓前早已有別人在祭掃,兩人看著都是五六十歲的女性。

“兩位是?”淩君則印象裏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其中一個道:“你是淩婭老師的兒子吧,我聽過你的戲,你唱得很好。”

另一個道:“我們兩個都是戲迷,以前聽過淩婭的戲,非常喜歡她。最近知道她不在了,就想過來祭拜祭拜她。”

“我媽媽的戲迷?”淩君則訝然。

“你媽媽以前唱得特別好,看到你就像看著過去的她。淩婭老師泉下有知自己的兒子這麽出息,應該也會很開心的吧。”

兩位戲迷與淩君則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沈放將花放在墓前,起身的時候見淩君則凝視著淩婭的照片,眸光閃爍,便有些憂心地拍了拍他的背。

淩君則衝他笑了笑:“沒事,我就是在想,我媽要是知道有戲迷這麽多年還記得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兩人祭拜完畢走出墓園的時候,沈放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看,是馮女士來電。

“媽,什麽事?”對方不知講了什麽,沈放笑起來,“知道了知道了,我們晚上準時到……嗯,我知道了……就這樣,再見。”

兩人已經走到車邊,淩君則邊開車門邊問:“你媽找你有事?”

沈放鑽進駕駛座:“讓我們回去吃飯,說今天包了餃子。”

這一年來,馮女士雖然不能說完全接受了他們倆的關係,但也在逐日逐日地軟化,有時候甚至還會主動叫他們回去吃飯。不僅如此,因為淩君則的關係,她近來還迷上了疁劇,現在已經不跳廣場舞了,改參加社區疁劇興趣小組。

淩君則道:“那去趟超市,給你媽他們買點東西去。”

“怎麽又要買了?上次買的都沒吃完吧,我媽不是讓你別買了嗎?”

“讓你不買就不買,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沈放“嗨”了聲:“這話說的,一直很聽話好嗎!”

窗開了一半,微風徐徐吹來,車行駛在路上,午後陽光明媚,兩個男人說說笑笑,一如當年少年時。

番外一

深秋的夜晚透著絲絲涼意,淩君則卻將窗戶大開著,讓夜風吹進室內,卷走從指間升起的繚繞煙霧。

沈放說他要出國了。

淩君則躺在**,房裏漆黑一片,也不開燈。他每抽一口煙就咳嗽一下,與其說享受尼古丁帶來的快感,更像是在進行某種自虐。

他咬住煙嘴,閉上雙眼,腦海裏開始浮現沈放的身影,笑著的、坐著的、**著身體的……

影像的尺度開始越來越大,朝著他心中一直期望對沈放做的那些事情而去。

可是沈放不會喜歡他,不會像他喜歡他那麽喜歡他。

沈放永遠隻把他當作好兄弟、好朋友。

好不甘心,為什麽不能喜歡他?為什麽要喜歡那些女人?

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在他的臆想中,沈放被他壓在身下無力地掙紮著,嘴角流下涎水,雙眼一片蒙矓。

懷裏一輕,他驚慌地睜開眼,發現沈放消失了。

他無措地四下找尋著,奈何哪裏都找不到沈放的身影。

他拉扯著自己的頭發,絕望地呐喊:“不——”

不要消失,不要離開我!

沈放!沈放!!!

“……沈放!”猝然睜眼,淩君則急喘著,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沈放被他驚醒,開了床頭燈,見他臉色慘白,忙問:“怎麽了你?做噩夢了?”他溫柔地撫著對方的臉,將其額上的細汗盡數抹去。

淩君則看向他,半天才回神,啞著聲音開口:“我夢到以前的事了。”

“什麽事?”

“我夢到……你不見了。”他澀然道。

沈放心口一痛,無需他多說,已經猜到夢中大概。

他俯身親了親淩君則的眼角,道:“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嗎,以後也一直會在,別難過了。”

“其實還不止……”

“啊?”

“我還夢見你被我操哭了,還邊哭邊求我慢一點……”說著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這也太色情了吧!

沈放無言以對:“你做的這叫什麽夢,春夢嗎?”

淩君則拿臉蹭了蹭他:“一半美夢,一半噩夢。”

沈放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好了好了,沒事就繼續睡,我關燈了哈。”說著去夠開關。

淩君則卻一把將他的手扯了回來。

“既然都醒了,不如做一次吧!”他看起來興致頗高,一副想要將夢境化為現實的模樣。

沈放大驚:“可現在都淩晨了唔……”

剩下的話完全被堵在了喉間。

這一夜,淩君則完成了他少年時臆想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你小時候都在想什麽啊!”事後沈放忍無可忍地訓斥他。

“你。”淩君則想也不想道。

沈放:“……”

番外二

年終,沈放的應酬就開始多了起來,這個那個請客的,一周難有幾天是在家裏吃飯。酒桌上眾生相,拚酒的不在少數,遇到好說話的還能讓你看著酒量來,最頭痛是那種酒量奇大還一個勁兒讓你喝喝喝的。

沈放今晚就遇到一個,特愛敬他酒,今天這頓菜沒吃幾口,酒倒是喝到飽。

口袋裏的手機不停振顫,沈放搖搖昏沉的腦袋,放下馬桶蓋,將裏麵的穢物衝掉,緩慢地站起身。

“喂?”他鬆了鬆領帶,還是覺得整個人熱得不行。

“我在外麵了,要我進來嗎?”

一聽到淩君則的聲音,沈放稍稍清醒了點,仿佛被一股清泉注入心田。

“不用不用,我這就出來……”說著他胳膊上挽著外套,推開廁所門走了出去。

雖然說他酒量不錯,但也經不住這麽喝,這會兒腦子是清楚的,身體卻有些不受控製,幾乎走個幾步就要停下來讓路不要晃得那麽厲害。

好不容易走到飯店大門口,淩君則早就靠在車上等他了,見他出來忙上去扶住了他。

“怎麽喝這麽多?”淩君則一靠近他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眉心微蹙。

“也不是很多……大概……喝得,喝得太急了。”冷風一吹,沈放頭更暈了,說話都有些大舌頭。

淩君則將他扶到了副駕駛座,替他扣好安全帶,摸了摸他滾燙的臉頰,薄唇緊抿著,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沈放在車裏倒是很安靜,可能實在太暈,一路都閉著眼,也不知睡沒睡著。

夜裏車少,沒多會兒兩人便回了家,車停穩之後,淩君則輕聲叫他,將他拍醒。

“到了?”沈放茫然地睜開眼,轉頭去開門,門開了,他人卻怎麽也沒法跨出去。

“噫?”他有些著急,扒著門框想要往外走,嘴裏還一個勁嘟囔,“怎麽回事啊?怎麽……怎麽動不了了?我……”

淩君則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從駕駛座下來繞到他那邊,彎腰俯身將一直桎梏著對方的安全帶解開。

“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

好香……

沈放和淩君則用的沐浴露、洗發水都是一個牌子一個味道的,但沈放每次都覺得淩君則身上的味道比他的好聞。

這會兒他聞著近在咫尺的熟悉香味,雙手自然而然地就勾了上去。

淩君則被他這無尾熊一樣的姿勢吊著,一時進退兩難行動困難,沈放一個身高腿長的大老爺們,總不見得要他像抱小孩子那樣托著屁股給抱回家吧?

“你先鬆開,這樣我動不了。”他溫言相勸。

“不……”沈放聞言不僅沒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酒精似乎激發了他心中本就比別人還要濃重的占有欲,摟著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一刻不想撒手了。

淩君則又哄了幾次,見都不奏效,隻好使出殺手鐧。他探到沈放腰間,輕輕摩挲對方腰側的一塊皮膚,沒多會兒沈放就呼吸急促起來,見有效,他又加重力道揉捏幾下。

“唔……”沈放嘴裏發出模糊的呻吟,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兩下,手上力氣漸漸變小。

腰部是沈放的敏感部位,基本上一摸腰就整個人都軟了。

淩君則感到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就給扯了下來,隨後抬起沈放一條胳膊將他扛出了車。

進電梯的那段路沈放還算老實,進了電梯卻又開始發起酒瘋。

他偏過頭,目光迷離地盯著淩君則:“小娘子……你、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家!”

淩君則抬頭瞥了眼角落裏的攝像頭,耐著性子回他的瘋言瘋語。

“我家馬上就到了,你等會兒還可以進去參觀參觀。”

醉漢沈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好啊!”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門一打開淩君則就架著他出了轎廂。

掏鑰匙的時候沈放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胡話:“我要……和你爹提親,你說要,要幾頭豬他才肯將你……嫁給我?”

淩君則一邊開門一邊應付他:“怎麽也得五十頭吧。”

“五、五十頭?!”沈放突然提高音量,在寂靜的樓道裏顯得異常突兀。

“祖宗你輕點!”淩君則怕他吵到鄰居,飛快架著他擠進門裏,再用腳將門鉤上。

直到將沈放扶到**躺著,他才真正鬆了口氣。

“五十頭……好、好貴啊!”而此時的沈放仍在不知所雲著他的彩禮、他的豬。

“嫌貴就別娶了。”淩君則蹲下為沈放脫去鞋襪,再是褲子和衣服。

“那不行!我要對你,負責……”

“那你說怎麽辦呢?我想想,不然我娶你吧,我給你……一百頭豬怎麽樣?”

沈放暈乎乎地想了想:“娶我?”他眨眨眼,“……那也,行啊!”

沈放在此期間除了話多了點,倒是沒有亂來,而那場關於嫁娶的對話竟就這樣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進行了下去。

覺得十分有意思,淩君則甚至還開手機將它錄了下來。

把沈放全身上下脫個精光後,他攤著四肢臉色潮紅地仰躺在**,雙眼直視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眨不眨。

淩君則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身,擦得他舒服得直哼哼,閉上眼,半晌用一種明知道他在說醉話但也被他嚇了一跳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道:“春香啊……你伺候得真好,老爺我……要納你做小老婆!”

喲!這又是唱的哪出呀?

淩君則給他擦身擦得一頭汗,完了替他拉過被子蓋好,隨口問了句:“那你大老婆是誰啊?你要討小老婆人家答應嗎?”

“他聽我的,特別乖……長得也好看,還會唱戲,我要什麽他都給我。你放心,他一定,答應!”沈放睜開雙眼望向床邊,視線有些空茫,顯然是對焦都對不上了。

淩君則俯身親了親他的唇角:“你要討小老婆他肯定不幹,他說了,你這輩子隻能有他一個。”

“那就不討了……”沈放迷迷糊糊地閉上眼,臉貼著枕頭蹭了蹭,“你去和春香說,我不要他了。”

淩君則對著他的睡顏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轉身進浴室洗漱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放被鬧鈴叫醒,隻覺得頭疼欲裂。

他直愣愣地躺在**,腦子還有些蒙。

這是哪裏?我是誰?我快死了!

大概過了十分鍾,他才扶著額頭從**顫巍巍起身。

空氣中飄散著迷人的食物香味,沈放衝了個澡,再出來時覺得精神一振,頭也沒那麽痛了。

他邊擦頭發邊往餐廳走,見餐桌上擺著一個砂鍋,香味就是從裏麵出來的,掀開一看——雜糧粥!

淩君則聽到動靜回過頭,見是沈放,便道:“醒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放在椅子上坐好:“還行,沒什麽不舒服。”

淩君則熄了火,將兩個荷包蛋端上餐桌,又去冰箱裏拿了一些醬瓜和腐乳之類的小菜佐粥。

“你還記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他問。

沈放筷子一頓,看著對方臉色,小心翼翼道:“昨晚?我做什麽了?”

昨天上車之後他就斷片了,再睜眼就是今早,實在想不起來做了什麽。

淩君則拿出手機,找出昨天那段音頻,按下播放鍵。

沈放越聽臉色越差,到最後更是忍不住“我操”出聲。

當他想要去搶手機銷毀證據的時候,淩君則快他一步將手機收了回去。

沈放:“你上次喝醉我可沒錄你醉話,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那你下次可以再報回來。”淩君則不為所動。

沈放暗自咬牙:“好,你等著!”

他等啊等,終於在片玉社尾牙宴這天等到了機會。

作為合作夥伴,沈放也有份吃這頓飯,加上他就坐在淩君則旁邊,一頓飯下來逮著機會就給對方灌酒。

酒足飯飽,穀裳問沈放:“你倆都喝酒了等會兒怎麽回去啊?”

他們身邊的親朋好友大都已知道他倆的關係,穀裳也在其列。

當她得知沈放就是她嫂嫂時,小姑娘震驚得頭天晚上都沒睡著覺,不過第二天開始就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了,現在同她師兄發短信有時候還會發諸如“我嫂子呢”“嫂子來嗎”這樣的語句。

“知道要喝酒就沒開車來,等會兒打車回去就行。”沈放今天控製著沒喝多,完全一如平常,那邊淩君則卻沒這麽好運,被眾人圍著敬酒,喝得臉都紅了。等到散席的時候,更是徹底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而沈放已經摩拳擦掌等候多時。

“讓你恩將仇報,今天看老爺我怎麽收拾你!”沈放費了老大力將人從出租車上弄回家,本想指望對方像上次那樣說點醉話好讓他也錄下來當作笑談,沒想到這天淩君則卻出奇安靜,喝完了就睡,一路都沒睜眼。

他不甘地搖晃對方:“小則則,你醒醒,我問你點事!”

淩君則毫無反應。

沈放舉著手機又試了幾次,還是不行,他沒辦法,隻好放棄錄音的計劃。

輕嘖一聲,剛想直起身子,那邊淩君則卻猛地睜開了眼睛,嚇了他一跳。

“你……”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被對方一把拉扯著手腕拽到了**。

沈放還沒反應過來呢,身上就被壓上一具灼熱的軀體。

注視著淩君則漆黑如墨的暗沉眼眸,沈放似乎感覺到了危險般瑟縮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淩君則俯身緩慢地親了下沈放的嘴角:“我的。”再是眼角,“我的。”再是耳垂,“都是我的。”

沈放抵著他的胸膛:“你到底醉沒醉?”這口齒還挺清楚啊。

淩君則盯著他不說話,眼裏燃燒著的熊熊欲火叫沈放不敢直視。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一時誰也沒動誰也沒說話。

忽然,淩君則仿佛一頭被驚醒的猛獸般,一把將沈放抵在他胸前的兩隻手舉起束在頭頂,另一隻手急切地撕扯著對方的衣服。

第二天,他在**睡了一天。

“你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事後,沈放嚴肅地告誡淩君則。

番外三

沈放這天下班回家,進門正好看見淩君則掛了電話,顯得心事重重,連他回來了都沒發現,直到他把門關上,這動靜才終於換回對方注意。

“你回來了啊,我把飯菜熱下。”說著進了廚房。

沈放慢條斯理將西裝和領帶脫去,接著晃晃悠悠進到廚房,從後一把抱住淩君則的腰。

他深深埋在對方頸窩處吸了口氣:“累死我了,這幾天加班加得昏天暗地,都沒時間好好陪你吃頓飯。”

淩君則反手拍了拍沈放的臉,道:“我哪裏缺這一頓飯?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老是忘了吃飯才是真的。”

沈放嘴裏說著知道了,手上從淩君則那裏接過碗碟,轉身往餐桌走去。

本來加班到這個點都已經餓過頭了,這會兒卻又被飯菜香給勾引得再次饑腸轆轆。

沈放坐到桌邊大口扒拉著白米飯,見淩君則還在想心事的樣子,就問:“剛剛是誰打電話來的?我看你自從掛了電話就開始魂遊天外了,是不是我媽?”

淩君則忍不住笑出聲:“瞎說什麽呢,不是你媽,是我師父。”

沈放停下筷子:“你師父?老爺子找你幹嗎?”

“說是有部電影裏缺個唱乾旦的角色,導演找到他那裏去了,讓他給推薦人選……”淩君則將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盡數說給了沈放聽,“我師父推薦了我。”

穀曉川是一代疁劇名家,穀雲堯繼承其父衣缽,在父親的基礎上將疁劇更加發揚光大不說,還進行了許多改革創新,說他是現在疁劇界的泰山北鬥也不為過。

不過穀雲堯雖然弟子眾多,在扮相和唱腔上,淩君則稱第二,其他人則難稱第一,故而這次老爺子想也沒想就把他推出去了。

“這不是挺好嗎!”沈放之前還以為是什麽事,聽了他的話不覺鬆了口氣,“你沒同意?”

淩君則搖搖頭:“我說再考慮一下。雖說隻有幾場戲,但我從未拍過電影,還是不想答應得太輕率。而且……”他欲言又止。

沈放盛了碗湯慢慢喝著:“而且什麽?”

淩君則見他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收拾碗筷。

“而且要去影視基地待半個月。”

沈放一愣,陶瓷的勺子與碗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淩君則覺得他領悟到重點了,就沒接著說,轉身洗碗去了。

“那我得獨守空閨半個月啊!”沈放一口氣將湯喝完了,拿著碗勺湊到淩君則身邊,“能探視,啊不,探班嗎?”

淩君則接過他手裏的髒碗,道:“探什麽探,我還沒答應呢!”

“我覺得這機會挺難得的,你可以試試啊。”沈放跟黏在他身上一樣,抱著他,下巴擱他肩膀上。

片玉社現在雖然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是要做出成績,要想和國營曲社拚一拚,這樣的成就還是遠遠不夠的。沈放一直覺得,就算再古老的東西也要與時俱進,跟著現代社會的步伐走。比如疁劇,不能吸引年輕人的關注,無法在互聯網上傳播,注定它沒辦法成為像流行歌曲那樣的主流存在。如果想要別人去關注它,就必須有一個閃光點,把大家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淩君則就是那個閃光點,沈放從不懷疑他有那樣的魅力。

兩人雖然是戀人關係,但某些地方還是會給對方足夠的空間和尊重的,沈放跟他提了這麽一提之後,就讓他自己考慮了。

幾天之後,淩君則告訴沈放他接了那個角色,劇本也已經拿到了,現在隻等通知進組。

沈放為他感到高興,他好歹算是半個圈內人,這片子班底怎麽樣他一看就知。粗粗掃了眼看到都是些靠譜的人名,他也就放心了。

兩個人睡覺前各開一盞床頭燈,一個看企劃書,一個研究劇本,完了一起熄燈睡覺,倒是有點老夫老夫的味道。

一個人研究劇本終歸枯燥,淩君則有時候也會問問沈放對角色的理解。雖說這就是個在兩小時的電影裏出場不過幾回的男三,但因為人設突出,演得好還是蠻能抓睛的。

“這個柳瀾生和秦少爺什麽關係啊,怎麽感覺兩個人有點曖昧……”

這電影算是部諜戰片,角色關係錯綜複雜,陰謀陽謀頻出,劇情**迭起,沈放光看劇本就看得津津有味,聽說有原著,還立馬去網上下單買了實體書。

淩君則原本打算等他看完原著,自己有需要的話也看一遍,幫助理解角色。這會兒聽他這麽說,便問道:“怎麽曖昧了?劇本裏兩人就是上下級關係,柳瀾生是秦少爺與組織的聯絡人,為了掩人耳目,秦少爺一直將自己塑造成一名花花公子迷惑敵人,這樣別人才不會對他頻繁進出戲園的行為起疑。我看倆人台詞都挺正常啊,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沈放側了側身,捧著書指給淩君則看那處文字:“估計劇本裏給和諧掉了,這裏你看,柳瀾生立了個flag,說任務結束想和秦少爺一起去鄉下過平淡的日子。這種一般不都是和心上人說的嗎?我想和你回老家結婚,結果就死了。”

柳瀾生最後還真是死了。

淩君則看向沈放:“這麽說兩人不是革命戰友,是烽火中的愛情啊?”

沈放“啪”地合上書,將它在床頭櫃上放好,接著關了他那一邊燈。

“目前看原著裏似乎有這麽個意思,但是拍成電影肯定不能這麽演啊,估計就把這段弱化了。秦少爺反正是個男二,有沒有感情戲都一樣。”他打了個嗬欠,“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哈。”說著他拍了拍枕頭,躺下睡了。

淩君則又看了好一會兒劇本才按揉著酸澀的眼角關燈睡覺。

時間飛逝,天氣一點點轉涼。在十一月下旬,劇組終於來了電話,讓淩君則大後天進組,因為他身份特殊,劇組甚至給他專門配了一個助理為他講解一些拍攝常識。

收拾行李的時候,沈放這也讓他帶那也讓他帶,就差讓他把自己也給打包帶走了。

“你多帶點泡麵吧,我聽說那裏夥食很差的,都沒什麽吃飯的地方。”說完他又自我否定,“還是算了,你本來胃就不好,少吃點垃圾食品……要不給你帶點牛奶和蘋果吧?這個有營養,也吃得飽,你好像也挺愛吃的。”

淩君則正在往箱子裏放衣物,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去拍戲又不是去軍訓的,用得著這麽誇張嗎?再說就半個月,我要是發揮超常說不定時間還能縮短,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沈放一聽不樂意了,撲過去像個樹懶似的掛在他身上不讓他動,說:“怎麽是瞎操心呢?你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小則則?今天你必須把話說清楚!”

沒想到淩君則忽然一本正經注視沈放,聲音低沉道:“我是嫌棄你了。”

他用那種嚴肅認真的語氣說這話,沈放被他說得有些蒙逼,還不等他反應,就聽對方繼續說道:“我嫌你太重了!”說著一把掀翻沈放,將他整個人壓在地上。

“操!”沈放沒防備被他壓個正著,“你現在學壞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淩君則與他眼對眼,鼻對鼻,呼吸可聞。

“那也是你教壞的……”說著俯下身吻住了沈放的唇。

兩人整理東西整理到一半,說親就這麽親上了。

最後淩君則放開沈放雙唇的時候,還有一縷銀絲牽連著彼此,被拉到極限才驟然斷裂。

沈放呼吸微微帶喘,掐了把淩君則勁瘦的腰身,觸感有些硬,畢竟是男人,肌肉層擺在那兒。

“自己出門在外當心點,記得有時間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等周末要是我不加班就去你那兒看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別又弄得胃病發作了,你要再生病我饒不了你!聽到沒?”

就算早已看穿對方色厲內荏的本質,淩君則也甘之如飴,還挺願意被沈放管的。就像有些男人怕老婆並不一定是真的“怕”,更確切一點應該說這是一種“愛”的表現。

“你也一樣。”淩君則道。

兩天後,沈放正開著會,忽然手機來了條短信,他打開看了眼,是淩君則的。

——安全到達。

沈放看完這條報平安的短信,笑著又把手機放了回去。

“大家注意了,我有事要說……”他擊了兩下掌,“都看過來!”

眾人紛紛停下討論和筆記,抬起頭看向沈boss的方向。

沈放英俊的麵容上露出了一抹堪稱溫柔的微笑,把幾個年輕小姑娘迷得一陣小鹿亂撞。

“這周加班加點也要給我做完這個case,周末前必須搞定。”底下一片哀嚎,他又問,“明白?”

“明白……”大家有氣無力地回答。

“聽不到!”沈放加重語氣,“明白?”

“明白!!”眾人立馬振奮精神。

經過一周的忙碌,沈放緊趕慢趕終於把周末給空了出來,大清早開了四小時車,在中午抵達劇組所在的影視基地。

此時正值淡季,地廣人稀,路上都看不到幾個人。

沈放前天晚上已經知會過淩君則要來探班,兩人約了一起用午餐,所以他直接把車就開到了吃飯的地方。

影視城周邊多是小飯館,就一家吃江浙菜的連鎖店環境好點。

沈放先到,邊看菜單邊等人,等待的過程中門外忽然進來一波人,使原本幽靜的大廳立馬嘈雜起來。他反射性抬頭向那邊瞄了眼,猜測來人可能是哪個男明星,因為周圍都是圍的年輕女粉絲。

不過他在國外呆了十多年,現在許多新生代演員大多都不認識了,那明星瞧著眼生。

“許先生,我好喜歡你,給我簽個名吧!”

“Kaas,能和您拍個照嗎?”

“晉瑋哥……”

粉絲還挺多的,要到簽名合照也不走,幹脆留下來吃飯了,原本空著的桌子很快被粉絲占據,那位明星身邊的助理一直在維持秩序,沈放閑著無事,幹脆用手機搜了下對方的姓名,馬上跳出來許多資料。

許晉瑋,當紅小生,星途坦**,得獎無數,照片裏笑容爽朗,沈放對照了下真人,除了笑得淡了些,倒沒有相去太遠。

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兒?

沈放往門口一看,淩君則身穿一件墨綠色大衣,係著條米白的圍巾,正在朝裏麵張望。

“君則,這邊!”

他聲音不低,許晉瑋本來正給粉絲簽名,聽到熟悉的名字不自覺往門口瞥了眼,在看到淩君則時一愣,隨即雙眼放亮。

淩君則聞聲向沈放那邊走過去,眼裏滿是小別重聚之後的喜悅。

“等很久了嗎?”他來到座位旁,說話間解開了圍巾與大衣掛在椅後。

沈放雖然這一周都沒好好休息過,為了見他今天還一大早出門,長途跋涉來到百裏之外的影視基地,但再多的疲勞也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淩君則就是他最好的解乏劑。

“等再久都值得。”沈放將菜單交給對方,說,“看看你要吃什麽。你這幾天有好好吃東西嗎,我怎麽覺得你瘦了啊?”

淩君則接過菜單低頭翻閱起來:“我看著你也像瘦了,晚上讓我掂掂。”

因為是雙休日,沈放會在淩君則所在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才回去。

“哎,那邊那個誰是你們劇組的嗎?好像是個大明星。”沈放桌下碰了碰淩君則腿,示意他往旁邊看。

淩君則轉頭,沒什麽阻礙地看到了被粉絲簇擁著的許晉瑋,對方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頭也看了過來。

淩君則一看是他,生理性厭惡,眉心瞬間便微微皺了起來,在兩人視線快要交接的時候迅速收回目光,而後對著沈放若無其事道:“他就是‘秦少遊’,好像現在挺紅的一個明星,我和他拍了兩場戲,私下沒什麽接觸。”

沈放立馬“哎呦”一聲,道:“原來這就是‘你’要帶著回老家結婚的對象啊!”

淩君則踢了他一腳:“胡說什麽呢。”

沈放對著他一陣傻樂。

他們吃飯的時候,許晉瑋遠遠地也吃上了,不過仍不時有粉絲打擾要簽名合影。淩君則總能感覺到一股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雖然不會到惡心吐的程度,但也覺得相當煩躁。

“下午你要拍戲嗎?”沈放問淩君則。

“這兩天沒戲,正好帶你去影視城裏轉轉。”

沈放笑得頗不正經:“影視城有什麽好轉的呀,我比較想去你房裏轉轉。”

對於他這個提議,淩君則自然不會拒絕。因為沈放最近長時間加班,往往回到家已經十分疲勞,洗洗弄弄倒頭就睡,算上拍戲的一周,他們少說也有半個月未親熱過了。

吃完飯淩君則叫來服務員買單,沒想到卻被告知錢付過了。

“付了?”兩人對視一眼。

“是許先生的助理買的單。”服務員解釋道。

許先生是誰,很容易就能猜到。

沈放有些驚訝:“你這個同事很上道啊,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淩君則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在沈放看過來的時候又立馬舒展開,因此未被對方察覺。

“我去謝謝他吧,你去取車。”他說。

沈放一想人家恐怕也是看在淩君則麵子上才給他們買單的,由淩君則一個人去打招呼也不算失禮,便說了聲“好”,起身離開。

淩君則過了會兒挽著大衣和圍巾走到許晉瑋那桌,助理看到投下的陰影還以為又是粉絲,正要讓對方等一下來,抬頭就看到那張絲毫不輸給自家藝人的漂亮臉蛋。

甚至他不得不承認,可能因為淩君則常年接觸古老戲曲的關係,從骨子裏就散發著一股沉靜的氣質,像溫涼的水,又像冬天的鬆,很獨特也很少見,要不是對方不混演藝圈,恐怕現在早就大紅大紫。畢竟臉這種東西,可以化妝可以整,演藝圈不缺漂亮臉蛋,但氣質卻是無法速成複製的。從這點來說,淩君則的確是很吸引人的存在,也難怪會引起自家藝人的注意。

這時許晉瑋也已抬起了頭,他的目光比助理的還要明晃晃,甚至帶上了些許侵略性。

“好巧。”他笑道。

相對於他,淩君則就冷淡得多,語氣也十分疏離:“多謝許先生為我們買單。”

許晉瑋卻獨愛他這副模樣,很有種受虐的快感:“客氣什麽,我們好歹也算半個熟人了,應該的。”

淩君則聞言神情又冷了幾分:“熟人不敢當,客氣是應該的。作為感謝,我把許先生你們這桌的單也給買了,祝用餐愉快。”說完不等人反應便轉身離去。

助理全程目瞪口呆,他好些年沒見過這樣不識抬舉的人了。

“Kaas,這人也太那什麽了吧,別人求都求不來這種待遇呢好不好!”正主還沒發話,他倒心氣難平起來,“清高死了,不就是個唱戲的嗎?!”

許晉瑋被駁了麵子本就不高興,又聽助理在一旁聒噪不停,麵無表情瞪了他一眼,成功讓對方乖乖閉嘴。

淩君則走到餐廳外麵的時候,沈放也剛剛將車開到門口。

一上車沈放就皺眉數落他:“你出來怎麽不穿衣服!不知道外麵多冷啊?”

淩君則此時就穿了件黑色毛衣,整個人更顯身形頎長挺拔。

“注意口誤,不是沒穿衣服,是沒穿外套。”車裏雖然開了暖氣,但沒這麽快打到預定溫度,還是有些冷的,淩君則邊說邊將大衣套上了。

沈放道:“等會兒到了酒店進了房門,你想多穿我都不答應,但在外麵你一定給我遮嚴實了,要是凍病了你就等著瞧。”

淩君則笑而不語,內心卻一片柔軟,迫不及待想要親吻沈放這張甜起來要人命的嘴。

到達酒店,一路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樓,因為轎廂內還有其他人,沈放和淩君則沒有過多肢體語言,但是到走出電梯就不對了,淩君則一把抓住沈放的手,腳步急促地往房間走,刷卡開門的時候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其它,刷了三次才開。

一進門,兩人就熱切地抱做一團,饑渴地撫摸著彼此的身體,仿佛對方的唾液是瓊漿玉露一般地貪婪汲取著。

淩君則將沈放壓在門上,替他解開皮帶和扣子,舌頭靈活地糾纏著對方,像是要把他那根吞進肚子裏似的。

“套子呢?”淩君則喘著氣問。

沈放也不說話,衣服口袋裏摸了圈,掏出兩樣事物塞進了對方手中。

淩君則低頭一看,見是一些裝備,笑了:“準備還挺充分。”

沈放捧著他臉細細親吻,繾綣纏綿,動作和表情無一不訴說著對他的極度渴望。

淩君則親吻著,以及微微染紅的耳廓。

“乖一點,別亂動,我不想弄傷你。”

“你是不是……有什麽忘了和我說?”他現在發絲微亂,臉頰飛紅,讓淩君則有些哭笑不得。

於是淩君則一把抱住沈放,將其抱離地麵,轉身丟到了鬆軟的大**。

“你覺得在這種時候談論別的男人合適嗎?”再一次壓上去的時候,淩君則這樣說道。

沈放這時候也是被美色衝暈了頭,當真按下不提,打算盡興了再說也不遲,沒想到這一做就做了一下午,連晚飯兩人都沒出門,而是叫的酒店送餐服務。

沈放穿著浴袍坐在**吃著酒店送的炒麵,邊吃邊問:“你和那許晉瑋怎麽回事?”

淩君則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也是一身浴袍,吃的是一盤綠油油的沙拉。

“他有病。”

“怎麽個有病法?”

“他說想包養我,還說能幫我進軍娛樂圈。”淩君則每次回憶起對方那副恩賜模樣就要惡心半天,好在與他的對手戲就兩場,已經全部拍完。

沈放聞言,雪白的牙齒一下將麵條咬斷,狠狠道:“那他的確病得不輕。”

當天晚上沈放早早就睡下了,雖然他不說,但連續的加班及舟車勞頓,再加上與淩君則激戰一下午都是相當消耗體力的事,淩君則翻看劇本的動作都格外輕柔,不願打攪到他的美夢。

第二天一早,沈放被淩君則叫醒,說要帶他遊影視城。

其實影視城的建築都相當粗糙,虛有其表,仔細一看就露出殘破的內裏,粗粗遊覽了幾個景點後沈放就覺得沒意思了。不過看淩君則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他也就不覺得難熬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聊著天就到了一座蘇式園林門口,穿花過廊來到屋後,發現後花園有個小池塘,有兩條長廊圍著池塘直通對麵的一座戲台子。

因為是淡季,影視城的遊客相當稀少,偌大的院子裏此時就淩君則和沈放兩個。

“你上對麵唱兩句讓我聽聽,我覺得這距離聽不到,你說拍電視劇也要依據現實來吧,這也太扯淡了!”沈放硬要讓淩君則到對麵戲台上去,以滿足自己的求知欲。

淩君則無奈道:“我看你就是想過老爺癮。”小時候起沈放就特別喜歡玩老爺和唱戲的小妾那套,長大了也樂此不疲,真不知道哪裏來的怪癖。

沈放滿臉壞笑,坐在廊下甩著手讓他快去。

淩君則走到戲台中央,正對沈放的位置,冬季雖蕭瑟,但園中假山枯藤落葉相合,也算別有一番風味。

他先是朝沈放那邊看了眼,接著擺好姿勢緩緩開嗓,唱了段沈放不怎麽熟悉的小生戲,那舉手投足間的風流倜儻,叫沈放看得如癡如醉,眼睛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不下來了。

時光似乎回溯到了過去,兩人隔著一條窄窄的弄堂,一個站在這裏,一個站在那邊,他讓他唱,他便唱了,少年的嗓音清朗悅耳,穿越歲月變遷,最終與對麵那個挺拔俊秀的青年完全重合。

還好,他沒有放棄……

沈放沉浸在往事中,連淩君則什麽時候不唱了都沒發現,等回過神的時候,對方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

“想什麽呢?聽得到嗎?”淩君則難得輕佻地勾了勾他下巴。

“聲音小了點,不過還能聽見。”沈放笑說著站起來,靜靜打量淩君則俊美的臉龐片刻,忽然張開雙臂上前一步擁住了他,輕輕歎息道,“我在想,還好自己沒傻逼。”

淩君則怪異地一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沈放經常說些有的沒的,也就沒太在意。

甜蜜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下午。因為淩君則不放心沈放開夜車,覺得不安全,於是好說歹說讓他趁太陽沒落山前回程。

沈放雖有意再與淩君則膩歪一陣,但他向來對對方百依百順,自然不忍駁他好意,最後隻能帶著極度不舍的心情與對方在酒店地下停車庫來了個依依惜別。

“我下個星期就回家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別總忙得忘了吃飯聽到沒?”

“聽到了聽到了,你念得我耳朵都要生老繭了。”說著沈放還煞有其事地掏了掏耳朵,“你也一樣,按時吃飯,給我發消息,離那個神經病遠點。OK?”

淩君則一愣:“神經病?”

“就那個許什麽什麽的。”沈放一時想不起來對方叫什麽,不過就算想起來,但凡是敢覬覦淩君則的,在他這邊也不會有什麽好稱謂。

淩君則啞然失笑:“我本來就碰不到他,你啊……”

他們這會兒是站在車旁說話,沈放站得略靠裏,而淩君則則背對著車庫主路。在他們說話間,有一輛黑色的SUV緩緩從外麵駛了進來,然後停在了離兩人不遠的岔路口。

從沈放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後座車窗降下,露出許晉瑋那張英俊又年輕的臉龐。

心中輕嘖一聲,沈放當下便做了一個動作來彰顯對自己愛人的主權,表明其不容任何小白臉侵犯。

他按住淩君則的後脖頸,施力往下一壓,然後將自己的唇印上了對方的。兩人在寂靜的停車庫,在遠處許晉瑋詫異的注視下,交換了一個吻。沈放還乘機對那台靜靜等待的車輛豎了個中指,隱約瞧見許晉瑋的臉色不太好。

他邊吻著淩君則,邊注意著許晉瑋的動靜,隻見對方很快升上車窗,然後像是片刻不願停留般將車子快速駛離了那片區域。

閃瞎你的狗眼!沈放心中一陣快慰。

一周後,淩君則結束所有戲份,回到了與沈放共同的小家。

沈放早早便在門口迎接他,等他一進門就一個飛撲將他抱個滿懷。

“想死我了!”沈放深深吸了一口氣,聞到淩君則身上那熟悉的氣息才真正安心。

淩君則被他抱得呼吸都有些困難,隻好輕拍手心下的脊背,溫聲道:“先讓我進屋,晚上讓你抱個夠。”

沈放這才放開他。

一番休整後,淩君則換了身居家服,與沈放肩並肩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我走了以後那個許啥啥的沒再騷擾你吧?”

“騷擾倒是談不上,就是你走之後第二天他忽然跑過來跟我道歉,說之前要‘包養’我的話並非侮辱,隻是他不知道我有男朋友,還說什麽祝福我們,要是分手了他的房門永遠為我打開。”淩君則語氣頗為淡然,沈放卻聽得火冒三丈,差點就要一掌石破天驚將茶幾拍裂。

“操!他什麽意思?”這明擺著就是咒他和淩君則分手啊,好歹毒的心腸!混蛋小白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沈放決定許晉瑋一生黑,以後都不會看有關他的影片和綜藝了。

淩君則摸摸下巴道:“我倒是更好奇他是怎麽知道我有男朋友的。”說著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放。

沈放立刻尷尬地撓了撓臉,幹笑連連:“呃,這個啊,你聽我解釋……”

至於那晚沈放到底是怎麽解釋的,除了淩君則,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又過了幾個月,電影終於殺青了,導演特地邀請淩君則參加殺青宴,可惜那晚他正好有演出,隻能遺憾地缺席了。

眾星赴宴的消息隔天新聞報道就出來了,將電影主創和一杆主演配角全部介紹了個遍,可見這片子的宣傳力度,估計花錢不少。

“可惜,你要是昨天去了也能在電視上露個臉了。”沈放不無遺憾地說。

淩君則聞言笑了笑,將剛沏好不久的茶水送入口中,末了輕呼一口氣,滿嘴沁人茶香。

“我終究不是他們那個圈子的,娛樂新聞就算了吧,我比較想上曲藝頻道。”

“你們那導演有說片子啥時候上映嗎?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吧!”

“我一共就十幾分鍾的戲,正片還可能剪得一刀不剩,有什麽好看的。再說你平時看我的戲還沒看厭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沈放大驚失色,坐直身體嚴肅地握著淩君則的手深情款款道,“我怎麽會看厭你呢?你這張臉我永遠看不厭的。”愛演得不得了。

淩君則被他誇張的言行逗笑:“你啊,就是嘴甜。”

沈放嘴角扯出一抹極具魅力的弧度,忽然壓低嗓音湊近對方耳邊小聲道:“我的身體難道不甜嗎?”

“……”淩君則徹底被他撩得沒話可說了。

電影上映後,他們倆是一起去看的。

十分出乎淩君則意料的是,他原本以為自己大概隻有一兩個鏡頭,想不到成片出來後他竟然被保留了絕大多數的戲份。

精致的妝容,清冷的氣質,以及每當注視著片中的秦少遊時那隱晦的情愫,這些林林總總相加,讓淩君則儼然成了這部氛圍略顯壓抑的諜戰片中不可多得的一抹亮色。

結果本是無關痛癢的一個客串角色,又因為淩君則的超高顏值在網上引發了一番激烈的討論。

當沈放發現微博上開始出現“秦X柳”的所謂原著衍生文學後,整個人都是淩亂的,更可惡的是,還有人為他倆P了圖做了視頻剪輯!!

沈放將鼠標握得哢嚓作響,最後在鍵盤上劈裏啪啦一陣敲打,登入了自己的微博小號。

他的這個小號,設置了任何人不得評論,而且常年不怎麽上,屬於完全的發泄號。

順利登入後,他打字速度飛快,馬上就將自己心中快要爆發的洪荒之力灌注指尖。

——嗬嗬,許晉瑋算個屁,柳瀾生是我的,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

不僅柳瀾生是他的,柳瀾生的扮演者也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點擊發送後,沈放往後一靠倒進椅背中,這才覺得心情舒爽了點。

“怎麽了?”淩君則站在書房門口,手裏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看到沈放一臉凶狠還以為他工作上遇到了什麽事。

沈放變臉飛快,馬上換了副笑顏招手讓淩君則過來。

兩人一坐一站,沈放雙手環著對方的腰,將臉埋進柔軟的毛衣裏,悶悶道:“沒事,已經解決了。”

這個人永遠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民國版番外

萬載商行的胡老板初來疁城乍到,便被慶豐銀行經理王玉祥請去吃飯。胡老板是慶豐銀行的老主顧,吃過他們許多飯,但這頓飯卻格外不同。

這頓飯是在疁城百年老字號“同玉樓”吃的,沒進包廂,跟一大群人一起擠在大堂,正對大門的一邊搭了個舞台,像是要有表演。

胡老板開始還以為是雜耍一類市井演出,心想這王經理真是上不得台麵,讓我在這大庭廣眾下和他談事情,像什麽樣子!但等那賓朋滿座,甚至連二樓走道裏都站滿了人,他又覺出不對了。

他實在琢磨不出,便問王經理:“這都在等誰,怎麽這麽多人?”

王經理笑眯眯道:“等淩仙!”

胡老板先是一愣:“淩仙?”再是一驚,“哦哦哦,我想著了,可是那個疁劇名伶淩君則?我在北方倒是有所耳聞的。”

王老板一連點頭:“對的對的,就是他!胡老板你不曉得,今天這大堂的位置可要比包廂難定多了,淩仙在同玉樓搭台唱戲這消息一出,位子瞬間都被訂光了,我還是托關係才加了這一張桌子的。”

同玉樓老板花了大價錢請來片玉社台柱搭台唱戲,其實也不光為了招攬生意,這裏麵的門道彎彎繞繞,王經理是知道一點的,但胡老板卻不知道,心想不就是個戲子,我倒要看看長得如何天仙姿容,引得疁城人人追捧。

他嘴上恭維道:“王經理真是費心了,實不相瞞,我對淩仙慕名已久,早就想見見他了,今天多虧你讓我得償所願啊!”

賓主盡歡,一番推杯換盞,飯局漸漸到了尾聲,大堂邊上那口西洋掐絲琺琅大鍾顯示已快要七點,戲台兩邊笛師、鼓師一行就位。

整座同玉樓漸漸不聞人聲,沒吃好的也都放下了筷子。

鑼鼓聲起,過了會兒“出將”門簾微動,胡老板坐直了身體,不自覺伸長脖子去看。

先是一截細白的指尖,再是如雲的水袖,滿頭珠翠下,那吊俏的眉眼別樣風流。

別家是人靠衣裝襯,他卻是人比衣裝豔。

今兒個這出唱的是牡丹亭的遊園一折,杜麗娘扮相最是嬌美動人,隻是六分顏色也能被襯出個八九分。胡老板沒有做夠心裏準備,隻以為這是個八九分的“杜麗娘”,結果踏著鼓點步出來個百分百的天仙子,這一下砸得他眼冒金星、頭昏腦漲,一時便看癡了。

那出戲胡老板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台上的淩君則,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心心念念都是那白玉的手、如花的顏。隻覺得淩仙不愧是淩仙,那聲音也如仙音一般,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一折唱罷,叫好鼓掌聲久久不息,胡老板更是起立鼓掌,恨不得衝上台去親吻淩君則水綠的裙擺。

胡老板見美人謝完下場,這才失魂落魄坐下,王經理見怪不怪,笑道:“淩仙如何?”

胡老板是真服氣了,砸吧著嘴道:“當真天香國色,叫人一見忘俗。王經理,不知請這淩仙到府上作一次堂會,要什麽價?”

他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哪裏是真的想叫對方去作堂會,明明就是想借機親近佳人,好一親芳澤。

這在男伶中倒也不是稀奇事,不少名角兒背後都有這樣的鄉紳大佬資助,胡老板以前也沒少“資助”過,不過幾次便就膩了。畢竟男伶就算台上再像女人,脫了衣服也隻是骨架小點的男人,哪有真女人水嫩?

可今天胡老板心思卻又活絡起來,急迫地想要做那絕色美人的入幕之賓,最好明天就請到家裏作堂會。

王經理可是個人精,一眼便看出胡老板什麽心思,當即麵露難色。

“胡兄啊,這淩仙你可就不要想了。這疁城人口千千萬,你動哪個都行,他可是萬萬動不得的。”

胡老板臉一垮:“怎麽,他一個戲子還和錢過不去?隻要有錢,哪個是睡不得的?”

他自覺高人一等,並不把一個唱戲的放在眼裏,聲量沒怎麽控製,引得前後左右紛紛側目。

王經理連忙止住他話頭:“我的胡老板唉,別這麽大聲,當心被人傳出去,你在疁城可就難做人了。”他壓低聲音,“現在的時局你是知道的,大總統不過幌子,真正掌握實權的是兩個總理。沈總理有個哥哥,任三省督軍,這個你知道伐?”

“知道。”胡老板遲疑道,“這淩仙難道還和沈督軍有關係?”

王經理搖搖頭:“是也不是。這沈督軍有兩位公子,大的那個是咱們疁城和吳城的護軍使,手下統管第七、第九師,常駐吳城;小的那個是第九師第三旅的憲兵旅長,常駐疁城。兩位沈公子都是十分出色的,而和咱們這位淩仙關係匪淺的,便是這沈旅長。自14歲登台開始,沈旅長將他護得是嚴嚴實實,別人別說染指,就是言語輕浮點被他知道了都要倒大黴。那可是真正的簪纓世家、權貴之後啊,咱們得罪不起的。”

胡老板聽了臉一陣白一陣青,恨不得把剛才大聲說出去的話再吃回去。

淩君則,字仲薇,別號淩仙,十四歲初登台即豔驚四座,唱腔雖欠纏綿,卻低柔華美,加之他後台驚人,想通過他巴結權貴的大有人在,因此七年來名聲更甚。

淩君則卸了妝,換上常服,便與片玉社其他人一起出了同玉樓。

有不少人早已候在門口翹首以盼,大多是沒能搶到今晚坐席但又想見他一麵的,有些手裏還舉著花束。

“出來了,淩仙出來了!”人群裏不知誰喊了句。

淩君則私下裏的衣著裝扮,是和台上完全不同的風格,經常有人第一次見到吃驚的嘴都合不擾。

隨著**聲,從同玉樓出來幾個人,為首那人一身洋服,領帶服帖地夾在馬甲與襯衫之間,既挺括又合身,臂彎間搭著件薄外套,臉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真是一派儒雅翩然的風度,而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淩仙了。

淩君則同幾個戲迷握了手,將他們的花收到懷裏,人以緩慢的速度向外移動。

而就在這時,人群外又起了**。

淩君則和片玉社眾人幾乎要被熱情的戲迷淹沒,正發愁,他們卻都散了開來,一時連空氣都清新了幾許。

淩君則扶了扶被擠歪的眼鏡,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人群自動分開兩邊讓出的道路盡頭,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別克小轎車。

“你們先回去吧。”淩君則眼裏閃著驚喜,將花遞給一旁的學徒,往那輛車走了兩步,又退回去折了花束中的一支紅玫瑰拿在手裏。

剛才還像洪水般的戲迷此時都安安分分,立在兩旁,沒人再敢攔他。

這可是“沈府”的座駕,疁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尋常人哪敢與它叫板?

淩君則坐進車裏,唇邊啜著笑,以為終於能見著自己那不省心的冤家了,沒想到坐在後座的卻是沈旅長的副官胡佳樂。

他當即斂了笑,眉頭微蹙:“怎麽是你?”

胡副官他家算是沈家的遠房親戚,平時沈放對他都是以兄弟相稱,與淩君則也是十幾歲的年紀便認識了,因此彼此說話十分隨便。

“沈旅長下午才回的,這幾天被折騰的夠嗆,一回來便說吃不消了,躺進房裏倒頭就睡,連晚飯都沒吃。我不敢吵醒他,就自作主張替他來接你了,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兒上,你可千萬別再嫌我了。”

汽車緩緩開動,淩君則一聽沈放累成這樣,不免擔心:“不就是給老夫人祝壽去的嗎?怎麽弄得跟打仗一樣。”

胡副官眼神突然有些閃爍起來,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補救道:“趕路趕的,這不他急著回來見你嗎!”

淩君則若有所思盯著他,直覺他沒說實話。

胡副官許是心中惴惴,又或者怕自己又說漏嘴,那之後都沒再主動說話。

小汽車一路駛進了沈府大門,完成任務後胡副官便溜之大吉了,沈家傭人對淩君則看起來都頗為熟稔,為他開門,給他拿衣,還問他要不要用飯,待他就跟主人家一樣。

“熱點飯菜,我過會兒和少爺一起下來吃。”淩君則吩咐好傭人,一個人上了樓。

他來到沈放的臥房門口,輕輕擰動把手,推門而入。

室內拉著窗簾,一片昏暗,他又不想開燈吵醒沉睡的那個人,隻好小心翼翼前行。

好在眼睛很快適應了黑暗,等他走到床邊,已經能大概看清物體輪廓。

**酣睡著的青年十分英俊,柔軟的發貼在頰邊,別有一番柔軟溫順的錯覺,但淩君則知道隻要對方一睜開眼,這錯覺也就消失殆盡了。

他俯下身去親吻青年甜美的唇,淺淺一吻,連舌都未伸。親完了,他直起身,將從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玫瑰別在青年鬢邊。

含苞待放的玫瑰竟然與對方還挺相配,淩君則沒忍住,低低笑了起來。

放在青年胸前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從手腕摸到指尖,再牽起來十指相扣,那原本該是睡著的人緩緩睜開雙眼,聲音毫無睡意地道:“又趁我睡著占我便宜?”

“我錯了。”淩君則順著他話道。

“光認錯怎麽行?”他眼裏含著笑,“必須罰。”

“如何罰?”

沈放壞笑著一把將他扯入懷裏:“自然是……”他飛快在淩君則麵皮上親了響亮的一口,“把便宜占回來!”

淩君則與沈放相識於少年,十四歲登台第一出戲,台下便坐著與沈夫人一道來聽戲的沈二少。

沈放彼時那正是懵懂好動的年紀,硬被母親拉來聽戲,整個坐立不定,屁股上就像生了釘子般,恨不得立馬奪門而出。

然而這一切都在淩君則登台亮相時徹底平息下來,好似一道驚雷劈上了天靈蓋,整個人都精神了,眼睛更是徹底挪不開了。

美,真美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二少甚愛台上的淩君則,此後不用母親逼迫,他也日日都來戲院報到,久了便傳出他鍾情片玉社小旦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