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港市二條街區大槐莊旁邊獨棟公寓……?”趙啟星臉都快沾到那張紙上了,他皺眉小聲嘀咕,“這怎麽比我的外賣地址還抽象啊。”

的確很奇怪,但我從沒在興港生活過,也不好說正不正常。

再怎麽想也沒用,我拍好照片,跟不語大神說明情況。正收拾現場準備撤離,握在手心充當照明工具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張叔無感情機械音。

“昭麟,事情都辦完了嗎?”

我很驚訝張叔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更驚訝他會叫我“昭麟”而不是“小小姐”。外麵似乎出了什麽情況,我嗯了一聲,回複馬上就能出去。

“啟星在你旁邊嗎?”張叔還有話說,他的語氣並不是以往那種沒有起伏的機械音,而是夾雜著些許急促和一絲埋怨,“讓他陪妹妹拿個東西怎麽這麽半天。”

我看了趙啟星一眼,他非常喜歡這種角色扮演的遊戲,立馬開口接話道:“小妹磨蹭,您又怪我哦。”

兩人一人一句,倒頗有關係親近的父子感。

我應付了兩聲掛了電話,加快收拾的速度,然後弓起身子悄悄打開檔案館的門。

檔案館裏麵是完全密閉的空間,沒有窗戶所以唯一的光線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手機。出來之後天色已經全黑,辦公樓裏沒有開燈,安靜的隻剩我倆的呼吸聲。

明明檔案館裏也是完全黑暗的環境,可現在這種黑漆漆的走廊更讓我心慌。我偷偷往窗外望了一眼,今天的雲很重,把月光擋得一絲不漏。漆黑操場莫名像一張深淵巨口,等待無知的獵物朝它嘴裏跳。

“說起來。”趙啟星的聲音突兀響起,把我嚇了一跳,“我以前聽說過這個大槐莊,因為路修到一半負責人跑路,使得這個本來就偏僻的地方更加荒僻,早就是個荒村了。”

他轉頭看我,整張臉在手機燈光的映照下更加慘白,兩隻黑色的瞳仁上翻,像極了恐怖片裏下一秒就會變鬼的人。

從腳底板身上一股涼意,整個後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學長,如果你再裝鬼,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哈哈,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趙啟星把手機從下巴上拿開,訕笑兩聲,“但我剛說的是真的,大槐莊的交通非常不便,年輕人基本都離開,前一陣還有過專門采訪。”

“那葉歌住的?”

“年輕人都不在那兒待了,誰會在那裏建樓,老人也不會有現成的祖宅不住非得爬樓住公寓啊。”趙啟星搖頭,他的話讓本就神秘的葉歌更加撲朔迷離。

“沒準就是看中那裏安靜,遠離城市的喧囂。”我嚐試尋找合理的理由,大腦卻不受控製地產生各種恐怖的猜想。

我倆沒人再說話,加快腳步衝出了這棟透不進光的辦公樓。

跑到學校大門,看見張叔跟保安大爺站在一起。

“麻煩了。”張叔側身讓我跟趙啟星出門,禮貌地跟保安大爺告別。

大爺依舊熱情洋溢,但語氣裏透著一股子諂媚。

“沒事沒事,都是舉手之勞,趕快帶著孩兒們去醫院吧。”

我驚訝地回頭去看張叔,他麵色坦然,不知為什麽醫院會出現在這場對話中。

其實我本想讓他在學校後門接應,那裏正好有一個小倉庫,找點東西墊腳從裏麵翻出來問題不大。誰知他不知扯了什麽謊,居然讓保安從大門把我們放了出來。

不愧是我爸的心腹,果然有兩把刷子。

回到車上,我迫不及待地詢問張叔到底跟保安大爺說了什麽。

他手上把趙啟星告訴他的地址輸了進去,抬臉從後視鏡裏看我。

“鈔能力。”簡潔有力。

我們四個慢慢回味過來,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

·

我們駛在鄉間的小路上。

大槐莊的位置很偏,需要穿過兩個村莊才能走到通向那邊的大路。現在大概九點,路上就已經看不到幾輛車了。

我們剛剛結束關於這棟建在大槐莊旁邊的公寓的討論。宋千帆提出了一個觀點,說這很有可能是一個假地址,畢竟學校不可能會親自去驗證這個地址是否真的存在。

想來也是,聯係電話是空號,那這間公寓也很有可能並不存在。這種推測目前看來最有可能,但也像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我們的熱情徹底澆熄。

無力和疲憊折磨著我們每個人,我趴在車窗旁,回憶昨晚跟我爸立下的豪言壯誌。如果明天依舊不能有個結論,那薑芷就真的要離開了。

我不想讓唯一的家人離我而去,所以即使理智提醒我可能又要撲空,但心裏還是期盼這棟公寓能真的出現在眼前。

道路突然顛簸,我因為注意力沒集中,所以不小心咬到了舌尖。

我趕緊坐直握住扶手,從淚眼婆娑中看清車燈下的道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坑坑窪窪的土路。

不僅如此,周圍再無一盞路燈。這輛車就像一隻漂泊在深夜海中的孤舟,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黑色吞沒。

“抱歉,路不平。”張叔覺察出我的緊張,他冷靜的態度倒是依舊讓人安心,“但最好不要降速,各位請坐穩扶好。”

我繃直身體,回頭想提醒坐在中間的薑博係上安全帶。結果這三人全都坐得繃直,旁邊兩人一人伸著一隻胳膊把薑博固定住,臉上的表情帶著種赴死的凜然。

好嘛,原本稍稍安下的心被這三人又搞得懸了起來。

我咽口口水,集中注意力,死死盯著眼前的黑暗。

可這種緊張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很久,老遠透來一股亮光,開過去時發現是兩盞很新的路燈,路燈後麵是一棟大概六層的公寓樓。

沒人開門下車,我們坐在車裏,謹慎地觀察著這棟突兀出現的樓。

“你們在車上坐好,我去看看。”張叔作為最靠譜的成年人率先動作,他把車鑰匙遞給我,“鎖好,我沒回來前看到誰都不要開門,不管發生什麽一定要待在車裏。”

我心裏咯噔一下,拉住張叔的胳膊,打了退堂鼓。

他拍拍我的手臂,還是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我按照他說的鎖上車門,爬到駕駛座那邊去看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學妹,你先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