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不是要救他。”

夏一跳離開了紫薯派出所,看看身後不再有杜漸或夏天的視線,忙掏出手機,撥打白尼告訴他的那個號碼。

隻要打這個電話,就會有人來救白尼。他是這麽說的沒錯吧。

真的要幫助他嗎?夏一跳掙紮著,一旦他逃出法網,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的性命被奪去!

但,白尼說過的話又在夏一跳的耳畔徘徊,字字驚心。他說:“除了我,沒有人能救他!”他說:“隻要我出去,我承諾一定救你老爸!出不去,大家同歸於盡!”

“杜警官說過,他肯定逃不掉。杜警官和姐姐都那麽厲害,就算他逃了也能抓回來……”夏一跳這麽說服自己,“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救魯大……等到魯大脫離危險,我就……”

他用充滿罪惡感的手指,按下了撥號鍵。

不多時,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個硬朗的聲音:“喂?”

“你是?”夏一跳小心翼翼地問。

“你是誰?怎麽知道這個號碼?”聲音充滿不耐煩。

“是……白尼給我的。”

聽到“白尼”二字,那頭的聲音激動起來:“他在哪裏?說好的東西什麽時候送來?喬老板傷得很重,醫生說這兩天就是危險期!”

夏一跳這才明白,白尼的求助對象竟是那個喬老板,那個奪走了曲奇的生命之火、卻又因為濫用生命而再一次麵臨死亡的有錢人!他感到一陣厭惡,幾乎有掛線的衝動。

“喂?怎麽不說話?喬老板沒法接電話,我是他的助理!”

夏一跳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然後說:“白尼被關在警察局。他需要你們的幫忙。”

那頭沉默了片刻,問:“你是白先生的手下麽?你現在在哪裏?”

“迷宮市。”

“好,迷宮市。我們也有弟兄在那裏。等著,我立刻安排他去見你。你把一切都告訴他。他會知道該怎麽做的。”

商定碰頭地點後,電話掛了。夏一跳鬆開手機,這才發現手心出了許多汗。

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救魯大。

杜警官,姐姐,你們一定能理解的吧……

我一定會再把他抓回來的。一定!

夏一跳在心裏不斷碎碎念著。

他在一個小時後見到了電話裏說的人。那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體格猶如一個摔跤選手,戴著墨鏡,神色冷峻。夏一跳遠遠看見他,已經覺得望而生畏,等他來到近前,那股壓迫感更是果斷上升了一倍。

“你就是白先生的代理?”壯漢問。

“是。”夏一跳鎮定地回答。

“你可以叫我鐵塊。”壯漢麵無表情,“任務我已經知道了,我會把人救出來的。那之前,請你把具體情況對我描述一遍。尤其是白先生被關押的位置,以及敵人的武力。”

“……好。”夏一跳還是第一次與這種角色打交道,“就你一個人行動?”

“不夠麽?”鐵塊自負地說,“是專業的,一個足矣,人多了反而礙手礙腳。”

夏一跳便硬著頭皮,把鐵塊想知道說了一遍。在描述“敵人的武力”時,他有一點猶豫,最終還是誠實地將夏天與杜漸的本事交了底。例無虛發的箭術與“定身法”,聽得鐵塊也不禁揚了揚眉,但他卻並未質疑真實性。顯而易見,他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

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很多別的超能力者。夏一跳這樣想,而知道他們存在的人,同樣不少。

鐵塊得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資料,對夏一跳點點頭:“好。足夠救出白先生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夏一跳問。

“視準備工作而定,當然是越快越好。”鐵塊雷厲風行,沒有廢話。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麽?”夏一跳說,“剛才說的那兩個人,警察和女孩,請你不要傷害他們。”

鐵塊冷笑了一下:“你把他們描述得很厲害。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跟他們正麵衝突。但真到了行動的時候,一切都很難說。”

2、“我來接你了。”

紫薯派出所內,杜漸正伏案奮筆,撰寫厚厚的報告。夏天翹著二郎腿坐在他對麵,百無聊賴。

“我看到這麽多字就頭疼,虧你還寫得下去。”她說。

“沒辦法啊,警方有警方的辦事流程,可不是隻把犯人抓到就完事了。”杜漸頭也不抬。

“跳跳還不回來,好無聊。”夏天嘟噥,“牢裏的那混蛋又倔強得很,油鹽不進,嘖,要我說就該大刑伺候,看他合不合作。”

“別別,我怕了你了。”杜漸做了個求饒動作。

“你會怕我?之前阻止我的是誰啊?”夏天反唇相譏。

杜漸撓撓頭,表情有點尷尬,夏天哼了一聲。

“我說啊,夏天。要不要正式來幫我?正好我這裏缺人。”杜漸說,“我們聯手,像今天這樣打擊超能力犯罪,好嗎?”

“不好。”夏天幹脆地拒絕,“終於找到跳跳了。我要帶著他,把我們的家族事業發揚光大。”

“你的父母……”

“啊,他們還是老樣子。”夏天自嘲地笑笑,“沒關係。盡管那樣,我們也還是健康地長大了。”

“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也隻能祝你們一切順利了。”杜漸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們同時聽見了一陣噪音。

“隆隆隆隆隆……”是什麽大型車輛正緩緩駛近。兩人不禁對視,然後……

“轟!!!”

整間紫薯派出所忽然搖晃起來!天花板上,粉塵沙沙落下。杜漸與夏天一起從坐著的椅子上摔下來。

“地震?!”夏天有點懵。

“不,這是……有人在搞破壞!”杜漸說著,飛快地爬起來,跑出辦公室。夏天二話沒說就跟了上去。

來到派出所的正門口,他們看到了一輛大型推土機正在緩緩後退,醞釀出一個類似“助跑”的距離後,再次開足馬力向前衝來,大有不將眼前的建築夷平不罷休的氣魄。紫薯派出所本就不是什麽要塞,這會兒,外牆已經裂紋密布,牆根處更是積了一堆沙土!

“不許動!”杜漸吼了一聲,攔在了推土機正前方,麵對這高高舉起鐵爪的龐然大物,他毫無懼色,“束手就擒”立刻發動!

眼看就要將杜漸砸得肝腦塗地的鐵爪,像是被無形屏障擋住了般懸在半空,車輪也無法再轉動,更遑論前進!推土機剛停下來,夏天立刻上前打開駕駛室的門,嘴裏罵著:“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來踢館?!”

但她隨即一愣,因為駕駛室裏空無一人。

“怎麽了?”杜漸問。

“沒人!見鬼了!”

“沒人?”杜漸立刻分析道,“是預設了電腦程序控製,還是在使用無線電遠程操縱?”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是從派出所的內部傳來。

此刻,紫薯派出所的牢房,一整麵牆已然崩塌。那是一輛不由分說撞進來的卡車的傑作。顯然它是拿捏過衝擊力道的,既推倒了牆,又不令土石過度飛濺。

白尼躲在牢房的一角。打從聽見派出所正門處的第一聲動靜起,他就已經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心知肚明。因此一早選擇了最安全的位置呆著。

飛揚的磚灰中,卡車的門開了,另一側的車窗裏伸出一張戴著墨鏡的臉來。

“白尼先生,我來接你了。”鐵塊說。

“辛苦了。”白尼笑著,飛快地上了車。卡車靈敏地倒退,離開一片狼藉的牢房。

隔著一段距離,杜漸與夏天察覺了有什麽正在發生,但杜漸卻一時無法走開——他的“束手就擒”有效範圍隻是半徑五米,一旦走遠,失控的推土機就會將紫薯派出所撞個稀巴爛!

“我截下那卡車,你搞定這大家夥!”夏天丟下這一句,快步奔向正駛遠的卡車。杜漸應著,跳進推土機的駕駛室,開始破壞操作台。

卡車上,白尼一邊用鐵塊給的萬能鑰匙打開手銬,一邊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平舉弓弩槍奔來的夏天。

“小心,那女孩的箭百發百中!”白尼說。

鐵塊早有準備,他立刻按下了方向盤邊的一個按鈕,隻聽一聲轟鳴,卡車的排氣管忽然噴出大團黑煙,猶如煙霧彈效果般向四麵彌漫開!

“以為這樣我就射不中了嗎!”夏天大叫一聲,數箭連發。盡管看不見,但是卡車方才的前進軌道已經刻在了她的心裏。前方頃刻傳來了車輪爆胎的聲音,而後是什麽被撞到了的巨大響動。

黑煙慢慢散去,夏天捂著鼻子衝向前,看見卡車撞進了一條小巷子,龐大的車身幾乎將巷子給塞滿了。

可是卡車上卻沒有人了。

夏天成功截住了卡車,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尼與鐵塊還是逃走了!發現這個事實後,夏天氣得一拳砸在牆上。沒想到對方如此狡猾,這下她連他們逃去哪裏都不知道了!

——夏天不知道,不代表夏一跳不知道。

打從這出劫獄戲開幕起,夏一跳就一直都是最忠實的觀眾。不是從水平位置觀察,而是從高空。最近的一棟大樓頂端,他雙眼一眨不眨地俯瞰著。他不知道鐵塊要怎麽營救白尼,隻知道稍有差池,自己就會淪為徹底的幫凶——為了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有義務從旁監視。

鐵塊的表現出乎夏一跳的意料。他先用設定好自動駕駛的推土機從正麵破壞紫薯派出所,逼得杜漸必須用他的能力應付,然後駕卡車救走白尼,並且把夏天會攔下卡車這點也計算在內——在一條巷子裏,他事先準備了另外一輛小麵包車。他操作卡車堵住巷子口,其實早已跟白尼“金蟬脫殼”,換乘麵包車從另一條路線逃逸!盡管隻是短暫的耽擱,但是對於迷宮市這樣一個四通八達的“迷宮”而言,卻已經足夠甩掉追兵。尤其是,鐵塊顯然事先熟悉過路線。這縝密的部署,讓夏一跳歎為觀止。

白尼得救了,在他這個“內奸”的裏應外合之下。

夏一跳不再猶豫,足下生風,向著那麵包車追去!

麵包車上,白尼活動著剛剛卸下手銬的手,嘴裏嘀咕著:“那些該死的家夥,怕我取走他們的命,怎麽也不肯打開手銬!——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你可真有一套!”

“我隻是為喬先生做事。要謝就去謝他吧。”鐵塊淡然道。

“我當然要謝他的。我知道他現在最需要什麽。去紅葉醫院吧。”

這時,車頂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咚”。夏一跳猶如倒掛的蝙蝠般頭下腳上地出現在了白尼的窗外。

“哇,又嚇了我一跳。”白尼誇張地說,“來得很快啊,你一直在跟蹤我嗎?”

“我說到做到,幫你出來了。現在輪到你兌現諾言了!”夏一跳說。

“OK,OK。”白尼舉手作投降狀,“你真的很不信任我。事實上,我們現在就在往紅葉醫院開啊。”

夏一跳判斷了一下路線,仍然不安:“去那裏幹什麽?不是要去牛角市找那個麥先生嗎?”

“用用你的腦子,你能指望有錢人把買了的命再吐出來?”白尼推翻先前的計劃,“不管他肯不肯吧,迷宮市牛角市這一來一去,得折騰多長時間啊,你老爸等得起麽?”

“那……”

“我們先去紅葉,就近找幾個‘火型’吻合的人,每人取一點兒生命之火,讓你老爸先撐著點,再從長計議。”

盡管白尼不值得信賴,但夏一跳不得不承認他的這番話是有道理的。

麵包車疾行著,專抄小路,不久,抵達了紅葉醫院。車在醫院後門停下,鐵塊與白尼下車的同時,夏一跳迅速落在他們身邊。

“我被關著的時候,聽見了你跟你姐的聊天。”白尼像是十分隨意地問道,“你說過,你的同學曲子也在這家醫院裏,沒錯吧?”

“說這些廢話幹嘛?快去救魯大!”夏一跳焦躁。

“曲子就是那個叫曲奇的男孩子的妹妹,沒錯吧?”

“你問這些究竟……”

不等夏一跳說完,白尼忽然用力晃了一下頭。夏一跳還沒明白這個動作代表什麽,後腦勺已經挨了重重一下,眼睛一花,他昏倒在了地上。

是身強力壯的鐵塊。他迅速用一根繩子把夏一跳捆了起來,塞進麵包車裏。

“幹得好。我都希望有你這麽一個助手了。”白尼稱讚。

“你到底來這裏幹什麽?”鐵塊皺眉。

“當然是幫喬先生采集他要的東西。”白尼大步流星地向住院部走去。

曲子是作為病人家屬呆在紅葉醫院的,這在住院部的檔案裏留有記錄。白尼沒費什麽力氣,就從查詢處打聽到了曲子媽媽所在的病房。他們搭上電梯,向所在樓層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