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有的在看上方的鬼醫,好奇地打量個不停,那可是難得一見的人物。有的則關心皇上的安危,注意力時不時地放在那個“擔架”上。更多的卻是看著白安苓和九方滄鴻的方向,暗自揣測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有關白安苓的說法有很多,可是九方滄鴻從未出麵解釋過半句,有心人找到了季離,想從他那裏探聽口風,結果也是無功而返。此時,白安苓又出現在了這裏,讓他們不禁浮想聯翩。
白安苓不知眾人的心思,她對那名鬼醫始終有些在意。不過自從那一眼之後,這名鬼醫就隻是筆直地站著,閉著雙眼,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關心了。
眾人陸陸續續抵達了高台,鬼醫在最前方,皇帝就在他的跟前,往後是白安苓和九方滄鴻,再往後則是以季離為首的群臣。大臣們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站著,此時他們的目光不敢再到處亂看,每個人都低著頭,靜默不語。
圓台上的風很大,刮得白安苓的衣裳飄飛起來。
鬼醫再次舉起了雙手,仰頭閉目,嘴裏念念有詞。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鬼醫總算是念完了。這時一名太監牽上來了一頭牛,那牛不知被喂了什麽,看起來有點醉醺醺的。
鬼醫捧起一把刀,閉眼念了幾句之後,將刀交到了九方滄鴻的手上。
九方滄鴻神色肅然地接過,而後伸手一揮,在那頭牛的脖子上狠狠砍了一刀!
九方滄鴻的武藝不可謂不高,隻一刀下去,那牛的脖頸處便血流如注。牛卻仿佛無知無覺一樣,搖頭晃腦的既不喊叫,也不掙紮。
九方滄鴻將刀交還給了鬼醫,而後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牛的血不斷地流下,在地上緩緩匯成了一個圖案。白安苓這時才發覺,原來台子上還刻著圖畫,牛血匯聚到了這些刻痕之中,就形成了一副以血畫成的畫。
血腥氣息在鼻間迷漫,白安苓微微皺起眉頭,這個儀式和祭祀有點像。
鬼醫拿著那把刀,朝自己的手腕上一劃,他的血也開始流下,與地上的牛血混在了一處。鬼醫再次閉目念了起來。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鬼醫之血的流入,地麵上的牛血仿佛有了活力一般,竟開始緩緩流動起來。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些血似乎在不斷變黑、變少……
白安苓嚇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莫非這位鬼醫不僅僅是招搖撞騙的嗎?
她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地麵,想看看是不是哪裏有什麽機關,才導致了這古怪的一幕。
九方滄鴻仿佛察覺了白安苓的不安,輕輕碰了碰她的手。白安苓驚魂未定,研究半晌無果之後,她抬頭看向了那名鬼醫。
就是這一眼,白安苓便覺得渾身氣血一滯,身體也僵硬的動不了了。
不知何時開始,那名鬼醫已經睜開了眼,詭異雙眸直勾勾地盯住白安苓,嘴上依舊念個不停。
白安苓的眼前開始模糊,眼前閃過從前發生的一幕幕,各種景象走馬觀花一樣閃過,而後不知道去了哪裏。她衣裳上的暗金色花紋仿佛活過來了一般,不斷地流轉著,發出微弱的
金光。
諸位大臣都低垂著頭,耳邊是鬼醫的低聲念唱,他們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隻有九方滄鴻眼珠子驟然一轉,看了眼白安苓。
此時的白安苓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可是她的身體卻筆挺挺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
九方滄鴻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鬼醫的念誦停止了。他手上的傷口已經凝固幹涸,臉色卻是異常的蒼白,汗水沿著臉頰流入了他的衣領之中,連身子都有些搖晃了。
他朝九方滄鴻看了一眼,頗為困難地點了點頭。
一名太監走上前,尖著嗓子喊道:“禮——成——”
隨著這一聲,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鬼醫被人扶了下去,他的腳步踉蹌著,好像連一步路都走不了了。白安苓則身子一歪,昏倒在了九方滄鴻的懷中。
九方滄鴻當眾將她抱了起來,走下了台階,季離跟在他的身後離開。
第一次見識此情此景的大臣們一臉的莫名其妙,視線往地上一瞟,卻嚇了一跳。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那些牛血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地麵上纖塵不染,蒼白得毫無血色。
他們雖沒有抬頭,卻也知道不曾有人打掃過地麵,那麽那些血去了哪裏?
眾人再不敢有怠慢之心,紛紛為自己起初的心不在焉而心慌起來。躬身離開圓台,不敢多做停留。
白安苓被九方滄鴻帶會了她的宮殿,宮女見了她的模樣,大驚失色。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回來的時候就……就變成這樣了?
九方滄鴻卻沒有找禦醫的意思,他將白安苓安置在了**,而後喝退了所有想要上前服侍的宮女,隻和季離兩個人留在了殿內。
九方滄鴻看著白安苓昏睡的臉,眼中沒有絲毫憐惜之色。
季離走上前,皺眉說道:“成功了沒有?”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成功了。”九方滄鴻冷冰冰的目光掃過**的白安苓,“不過他恐怕活不成了。”
季離點了下頭,說道:“他的徒弟已經可以接他的班了,無妨。當務之急,是要問清皇上的狀況,還有她的情況。”
“走吧。”九方滄鴻站了起來,和季離一起走出了宮殿。臨走之前,他吩咐自己的手下守在白安苓的房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出,包括服侍她的宮女。
九方滄鴻和季離匆匆趕到了鬼醫的居所,這是一處空****的宮殿,沒有宮女,也沒有太監。
鬼醫躺在**,胸口急劇地起伏著,床邊跪著一個少年,正在凝神聽鬼醫說著什麽。
九方滄鴻和季離進屋之後,鬼醫揮退了少年,用虛弱的聲音對九方滄鴻道:“殿下,我已經遵照您的吩咐,完成了所托。等那個女人醒來,她就會忘記一切,隻記得自己是江萊國公主的身份,她將隻記得您和皇上兩個人,她將隻記得一個姓氏,那就是九方。”
九方滄鴻就白安苓的事問了幾個問題,鬼醫喘著氣,一一作答。他的樣子看上去像是隨時會斷氣,但卻又吊著一口氣。
“父皇的情況如何?”九
方滄鴻又問。
“皇上洪福齊天,雖然已經病入膏肓,但是還可再活三到五個月。”
也就是說沒救了,九方滄鴻聽了沉默了下來。
鬼醫突然抓緊了他的手,說道:“我已經……遵守了承諾,同時施了兩個咒,我已經不行了……殿下,你答應過我的事……”
九方滄鴻點了下頭:“本殿下自會做到,無論發生什麽事,你的孩子絕不會跟鬼醫扯上關係,他們會作為普通人生活下去。”
**的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淒然道:“多謝……殿下……讓我的徒兒進來吧,我還有話要對他說。”
九方滄鴻見狀和季離退了出去,將這座清冷的宮殿留給了鬼醫和他的徒弟。
鬼醫施咒需要消耗自身的活力,除非天賦異稟,鮮少有人能活下來的,更別提這次他還同時施了兩個咒。
這也是鬼醫的人數如此之少,並且輕易不出手的真正原因。
出了宮殿,九方滄鴻變得異常沉默。
季離問他:“可是後悔了?”
九方滄鴻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有什麽可後悔的,隻是有點感慨罷了。我也不願意把事情做絕,這都是她逼的!若她好好留在江萊,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還搭上了一名珍貴的鬼醫。”
九方滄鴻的眼裏閃過了冷酷的光芒。這位表麵爽朗的太子殿下,終究還是個狠心的角色。
兩日之後,昏睡不醒的白安苓總算醒了。九方滄鴻的手下立刻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九方滄鴻和季離第一時間趕到了白安苓的寢宮。
整整兩日三夜,白安苓沒吃過一點東西,沒喝過一滴水,她的身體飛快地消瘦下去,此時已經頗有些沒有人樣了。
九方滄鴻乍一見到這樣的她,也是怔了一會兒,隨後他立即吩咐宮女去準備最好的膳食,為白安苓進補。
意識回來之後,白安苓問:“我……怎麽了?”
她的身體很沉重,腦子裏一團漿糊,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打散了又重新組合過一般,她的喉嚨沙啞得不像是她自己,手腳也不聽使喚了。
回答她的是九方滄鴻的擁抱,他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說道:“醒了就好,你突然生了急病,幸而有鬼醫施法,將你救了回來。”
九方滄鴻的胸膛很寬闊,也很溫暖,白安苓覺得很安心,好像是他在這裏……
白安苓呆了一下,為自己腦海裏冒出的這個想法而感到疑惑,他是誰?現在抱著她的這個人又是誰?
這個人是……一陣迷糊之後,白安苓突然想了起來。對了,這個人是她的皇兄九方滄鴻,她是江萊國的公主——九方安苓。父皇病重,請了鬼醫施法,她本是去參加儀式的,誰知卻突然病了。是鬼醫順便也救了她吧?白安苓如此想著。
“皇兄,父皇怎麽樣了?”
九方滄鴻聽到這個稱呼,身體陡然一僵,隨後他的眼裏出現了一抹興奮之色,唇角也不自覺地翹了起來。九方滄鴻費力地收起自己得笑容,深吸了一口氣平息心底的興奮,這才說道:“父皇他……還可活幾個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