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和黎丹姝聊天的這會兒, 晅曜已經探查好了山穀裏的陣法。他的能力確實在李萱之上,捏著羅盤臉色微沉地走了回來。
黎丹姝見狀上前,詢問道:“怎麽了, 結果不好嗎?”
“陣法上靈力的殘留太少, 我雖然查不到力量的來源, 但是能複原陣法,查出它傳送的目的地。”
晅曜並指一揮, 羅盤即刻浮出紅光, 待旋轉的紅光停住, 方向是聖海宮。
“東南。”黎丹姝說,“東南方隻有鏡海聖湖,這是又把人搬回聖海宮了?”
“好奇怪。”黎丹姝蹙眉, “巫馬長緣將地方告訴你, 顯然是想要不離城的事情早些結束,以免巫馬代尚將整座聖海宮拖下水。既然目的是撇清關係,那他們就不會將人重新關回聖海宮才是。”
李萱顯然也這麽覺得, 聖海宮裏裏外外矛盾太多, 莫說是晅曜, 連她都開始感到煩躁了。
她說:“晅曜的探查術不會出錯, 如果巫馬長緣沒說謊,那就隻有一個可能——聖海宮的父女也不是一條心, 她想放人解決這些事, 別人未必想。”
黎丹姝讚同, 她看向晅曜,想知道他是什麽想法, 卻不想晅曜仍然盯著羅盤,眉頭緊蹙。
黎丹姝走過去, 輕輕拽了晅曜的衣角,小聲問:“怎麽了?難不成你的法術也沒成功?”
晅曜當下反駁:“如果失敗,羅盤上根本不可能出現結果,探查當然是成功了。”
黎丹姝:“那你為什麽表情這麽奇怪?”
晅曜將羅盤遞給黎丹姝看,眉心還是鎖著:“光源不定。”
黎丹姝不明所以:“不定怎麽了?李萱的探查都直接失敗了,可見背後之人能耐頗高。你能探出來就很了不起了,靈力耗損太大,凝光閃爍也是常有的事。”
晅曜聽到那句“了不起”,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他的眉心展開,與解釋:“話是如此。然而以我的修為,操控羅盤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懷疑——”
晅曜的話沒有說完,山穀內忽然響起枯枝被踩斷的聲音。晅曜一把將黎丹姝護在身後,長眉淩厲、出聲喝道:“誰,滾出來!”
李萱顯然也發現了來人,她已經拔出了秋水劍。
小小的山穀一下被兩任瓊山劍的劍意衝撻。頓時蕭瑟戚戚,無處敢藏人。
巫馬城也自知藏不住,他一步踏了出來,向三人一拱手,笑道:“三位見諒,我奉師命前來查找貴派弟子失蹤一事,因怕打草驚蛇,腳步輕了些。”
他掃了一眼三人神色:“不過看起來,諸位已經查出結果了?”
晅曜對巫馬城的說辭冷笑了一聲,他拉長語調說:“是啊,查出來是聖海宮藏了人。”
巫馬城聞言大駭:“晅曜君怎可信口汙蔑!我聖海宮雖不如當年,卻也仍位列三宮!瓊山便是尋不到弟子發怒,也不該將所有罪責都推在我等身上。”
他說得悲愴激昂,演得也真誠,說到激動處,還不忘拔劍指向黎丹姝——
“瓊山莫不是打著讓我們替人頂罪的主意!我可是聽說了,這魔女過不了問心池,是蒼竹涵背過去的!”
黎丹姝聽到這種話就眉頭一跳,這個巫馬城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行動已經足夠小心了,還是要被他拉出過去來潑汙水。晅曜和李萱怕是說不過他。
黎丹姝正欲開口幫腔,晅曜已經一袖抽了出去!
眉目清麗的仙君冷聲道:“打你還用得著理由?單就巫馬代尚練邪功一事,我今日就算滅了聖海宮,諸派也說不出錯字。更何況——”
“你向我拔劍,不就是做好了命喪的準備嗎?”晅曜挑眉,“你該不會要欺我瓊山大度,不許我報複吧?”
巫馬城完全沒想到晅曜不講道理,說翻臉就翻臉,被一擊連退數十步。
瓊山晅曜君的名頭還真不是瓊山五子捧出來的,巫馬城隻不過受了一擊,便已覺得肝腸寸斷,險些吐血。
——這是和湖下那東西一樣的怪物!
巫馬城硬忍下了劇痛,他看向瓊山三人的目光漸變。忽然間,他的態度就變了。巫馬城跪地示弱了起來,低聲說:“是我錯了。”
在黎丹姝震驚的表情下,巫馬城頓了頓,說:“在下追查失蹤之事遲遲未得進展,難免心生煩躁。今日是我冒犯,還望晅曜君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巫馬城感激不盡。”
晅曜聽了這話神色並沒有好些。
“下次說話拔劍前最好想想清楚,我不是每次都會講道理。”他到底鬆開了劍柄,“滾吧。”
巫馬即刻就走。
黎丹姝看著巫馬城幾乎是逃走的背影,難免有些感慨:“曜君,我今天才發現,你的不講道理——”
晅曜聞聲不快,他指責黎丹姝:“我可是為你出氣。”
黎丹姝點點頭,她笑眯眯地接著說:“你的不講道理對著壞人的時候,還是挺賞心悅目的。”
她朝他豎起拇指:“真棒。”
晅曜還是不習慣黎丹姝誇他,他微紅了臉,輕哼了聲說:“我本來就好,是你不好。”
黎丹姝嗯嗯嗯,敷衍哄著:“你最好了。隻是現在咱們把巫馬城打了,蛇也驚得差不多了,下麵該怎麽辦?”
李萱說:“原本與聖海宮周旋就是為了查到人在哪兒,既然如今晅曜找到了,倒也不必再多顧忌,直接搜宮。”
黎丹姝想到先前晅曜沒說完的話,她問:“巫馬城來之前,你話沒說完,你原本要說什麽?”
晅曜答:“我懷疑聖海宮中有玄境,那些人應當是被藏入了玄境,所以指向才會閃爍不明。”
玄境,通常是指位於同一空間的不同界。上清天於凡世而言,就是世上最大的玄境。
李萱聞言道:“但我未曾聽說過聖海宮有玄境。”
黎丹姝卻說:“未必。”她在三界都待過,看得多,心知玄境這東西不一定會明著說。她和李萱道:“聖湖是璃鏡所化,封戰神骸骨。璃鏡為什麽能封戰神骸骨?光憑一片湖應當做不到吧?”
李萱明白過來:“你懷疑聖湖下有玄境?”
黎丹姝頷首:“都是猜罷了,畢竟晅曜的法術不會出錯,以它為前提,聖海宮唯一可能有玄境的地方,也隻有聖湖了。”
“可聖湖上有聖蓮,況且聖海宮也不會允許我們隨便潛入湖中。”李萱蹙眉,“如今晅曜已經將話說了出去,聖海宮一定會有所戒備,我們要探湖怕是比搜宮還難。”
確實如此。搜宮還能打個突襲強來,聖湖是上古神器,絕不是一夕就能破開的,一旦被聖海宮發現他們已察覺玄境所在,他們可就真沒法子了。
但這會兒總不能再去怪晅曜。
黎丹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想到了一招。
“或許……我們可以演一場戲。”
她同兩人嘀咕了幾句,李萱起先皺著眉,聽著聽著忍不住為黎丹姝鼓掌,她一口應下:“好,好!就聽你的,我沒問題。”
李萱一口答應,答應後還不忘誇黎丹姝:“黎姑娘不愧是能從石無月手中活下來的英傑,詭計無雙!”
黎丹姝:“……”這話聽著怎麽有點怪?
李萱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她說搜就搜。
回到聖海宮,她拿著晅曜的羅盤,二話不說就衝進了聖海宮的內牢。等巫馬暉聞聲趕到的時候,李萱已經把內牢都翻完了。
巫馬暉顯然沒想到李萱也這麽猛,指著李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最終化成一句:“瓊山真欺我宮中無人了嗎!?”
李萱在內牢沒有翻到人,晅曜的羅盤上的光就指著這個位置,可她就差掘地三尺了,聖海宮的內牢除了一些犯了戒律的弟子外,一名凡人都無。
晅曜的術法不可能出錯。
李萱無比篤定這一點,這才敢直接翻臉。
可如今現實打了他們兩巴掌,內牢竟然無人。
李萱臉色變幻莫定,她站在遠處,顯然不知如何回話。
這時晅曜方才匆匆趕來,他一見李萱便嗬斥道:“李萱,你昏了頭嗎!聖海宮也是你能隨意妄為的地方!?”
巫馬暉在聽到這話時神情都恍惚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才能確定此刻站在聖海宮這邊的是晅曜,犯事的才是李萱。
李萱作為晅曜的師姐,自然不會怕他。她當下沉了表情,說道:“晅曜,你應當知道蘭華於我的意義,我救人心急,沒什麽比這更重要。”
晅曜當場叱責李萱糊塗,李萱不讓著他,抬手拔了秋水劍,一劍便切斷了晅曜一縷鬢發!
李萱道:“蘭華於我,便如大師兄於你。今日我就算翻了聖海宮,也要將她找到!晅曜,你若是要攔,就別怪我不顧及同門之情。”
晅曜哪兒受過這種委屈,頓發雷霆之怒,在內牢就和李萱打了起來!
兩任瓊山劍打架,劍氣直接將內牢衝擊得千瘡百孔。
巫馬暉全然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發展,站在內牢內,看著兩尊大佛打架,差點就被波及!
還是黎丹姝拉了一把,說:“宮主小心,他們打起來架來可不長眼睛!”
巫馬暉回頭看了黎丹姝一眼,這會兒他可沒精力在乎黎丹姝的背景了,他迫切道:“黎姑娘,你與他們倆交好,可有辦法讓他們停下?李師侄冒失了些,我雖生氣,倒也不會真要罰她。你快勸勸晅曜君,我實在不需要——”
巫馬暉沒說完,一道被打飛的劍意斜貼著他的麵頰飛過。黎丹姝尖叫了句“小心”,巫馬暉一回頭,就瞧見他的內牢徹底被打穿了窟窿。
巫馬暉:“……”
黎丹姝找準時機,她看了一眼李萱,李萱適時道:“晅曜,你給等我著,我還會回來!”
說罷,李萱劍身一回,擊退晅曜一步,轉身便逃。
晅曜追了兩步沒追上,他憤然回頭,對表情木然的巫馬暉道:“李萱真是太過分了,你放心,我這就修書攬月真人,讓他來為你主持公道!”
巫馬暉聽到這裏猛然回過神,他連聲說:“不妨事不妨事,這點小誤會,何必驚動五子。”
晅曜便理所當然道:“李萱因為蘭華生過心魔,我看她這樣,必是又陷入心魔裏了。聖海宮沒有幾人是她的對手,這樣吧,從今日起我幫你巡視聖海宮周邊,一定確保聖海宮安全無虞。”
巫馬暉瞧見自己半塌的內牢,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晅曜微笑道:“當然了,如果宮主覺得我年輕力薄,左右始無真人在瓊山無事,讓他來護住聖海宮也是一樣。”
讓善於心術的始無來聖海宮?
巫馬暉被逼得沒辦法,隻能說:“哪裏,晅曜君之名響徹寰宇,我自是放心你。”
晅曜滿意頷首,他拍了拍巫馬暉的肩膀:“那就這麽定了。”
“你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守’。”晅曜說,“一處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