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分公司的年會舉辦在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旋轉餐廳。眼下夜幕初降,餐廳的天頂全部打開,透過整個玻璃屋頂和落地玻璃牆幕,這座都市繁華璀璨的夜景以及漫天絢麗的星光盡收眼底。

清一色燕尾服侍應生端著各色酒盤在人群中穿梭,雪白桌布銀質餐具,花籃裏是大叢新鮮的百合花。不遠處流淌著三角鋼琴優美的夜曲,空氣中蘊藏著一絲紅酒醇厚的芬芳,一派風雅。

三兩杯酒下肚,不二整個人放鬆起來,他喝了酒也不鬧,隻是更愛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長長的眼梢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如同柔和的漣漪從目光中一圈圈**漾開去。

酒會上人多,沒人知道不二的身份,隻知道他是個大學老師隨朋友而來。他脾氣本就溫和,酒精的作用下,讓他更為鬆怔,好親近,他興趣多涉獵廣,天南地北的都能聊,誰來說話他都願意聊上幾句,雖然坐在最角落的卡座裏,人都願意往他身邊去,不乏帶著些好奇和獵豔的心態。

這場年會遠在歐洲的跡部景吾沒來,財團受邀請,來的是副總忍足侑士。

望著遠處坐在三角鋼琴前和至安四手連彈演奏的不二,纖長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舞,流暢悠揚的旋律流水般**漾而來,不經意間令人佇足沉迷。

忍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輕碰了下手塚麵前的酒杯,“你就這樣由他胡鬧嗎?”

手塚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也未回話,視線越過人群落在鋼琴邊彈著琴的不二身上。

俊男美女誰人不愛,難得的又不端著架子,和善易親近,很快鋼琴邊演奏的兩人輕易地贏取了全場的視線。

舞池燈亮了,背景音樂響起,更有膽子大的上前邀舞,但被不二被近水樓台的蘇至安率先拉下了舞池。

蘇至安被不二牽著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背景音樂倏爾從優雅舒緩轉了一首更為輕快活潑的歌曲,兩人情緒漸起,笑著,隨著音樂,素手婉轉流連,舞步時而輕雲般慢移,時而疾風般旋轉,容顏如玉,翩若驚鴻。

舞池中的人群漸漸散開,大家的目光都被這一對養眼的舞伴吸引殆盡。

一曲終了,蘇至安旋轉著,不二隨著她覆過去臂彎輕輕托起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蘇至安玉色絲質長裙隨著主人的ENDING動作擺出美好的弧度。

全場漾起熱烈的掌聲,兩個人微笑著致意。不二紳士地托起至安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至安很滿意,朝遠處的手塚得意的揚了揚下巴,調皮示威。

“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倆個很相似?”忍足問道,指的不二和蘇至安。

“不覺得。”手塚答,這是真心話,人人都道其相似,但他真的不覺得有多像。

忍足輕嗤一聲笑了,這話答的毫不猶豫,謙也也曾如此果斷的回答過他。

這兩人都是話不多的,沒什麽特別能聊的話題,不過旁的人不會給他們冷場的機會,分公司的經理湊過來說笑著業界的最新新聞,又向兩人介紹其他公司的同行和夥伴,一番應酬免不了又是一輪觥籌交錯。

手塚已然喝了不少,他再次從人群中抬起頭來,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不二的身影。

他和忍足打了個招呼穿進人群找不二,有人見他尋,便告知他不二去衛生間了,擔心不二喝多了不舒服,他敲開了宴會廳側邊衛生間每間隔間也沒有不二的身影。

四處遍尋不著,電話又打不通,手塚有些煩躁,腳下沉穩的步伐也帶上點不自覺地慌亂。

星空被霓虹燈光籠罩,從露天陽台向下望,燈火璀璨,車水馬龍,遠處浦江兩岸繁華的夜景交相輝映,繁華堂皇。

不二斜倚在陽台邊上,一手搭著外套,一手夾著煙,?江風從遠處的高空掠來,瞬間拂起他的發梢和衣領,他手指上夾著的煙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酒會上瓊漿玉液,衣香鬢影,上層名流舉手投足盡是風流從容,然而從天台往下望去,茫茫人海中多少行人匆匆而過,渺小如蟻,為了一日三餐,乘著擁擠的地鐵,疲於奔波。

不二知道自己在這些人裏應該算一個比上不足,比下又有餘的階層。

他有學曆有能力,有著還算不錯的工作,在大部分人眼裏應該都是非常值得羨慕的了。

他還有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

然而為何還止不住心底的那些不安和焦慮?

不二眯起眼睛,是他太貪心了嗎。奢望過度。他在講台上諄諄教導學生們,娓娓道著人生道義,背過身去,卻抵不住這無窮無盡的淺薄的欲望。

他忍不住想著,自己沒生病就好了,沒有病痛折磨下的不堪和醜陋,還是少年時期那個旁人眼中的無懈可擊完美的樣子,這樣他就可以坦然地麵對他,盡情的享受生命和愛情。

但現實太遺憾了,遺憾到他隻能在夢裏實現這個願望,夢裏的他還是那麽健康充滿生機,可以從容地和耀眼的他並肩而行。

然而常常連夢都是刻薄的,等不來甜美的結局,總是有個灰敗如厲鬼的身影拖著他一起墜入地獄。

或許他就不該回來。

求而不得自是苦,得到了又留不住豈非更痛徹心扉。

他憑什麽苟延殘喘的拽著人家呢。

放手吧,放手嗎?

心都長在一起了,連皮帶肉地扯下來,他還活的了嗎?

不二心裏還微微動了一下:其實那也沒什麽不好。

遠遠地看著他幸福不好嗎,如果幸運的話還能旁敲側記得到點他的消息呢。

不二抽了口煙,微微咳嗽起來。

不行,他還是舍不得,他就要自私自利地霸占著他,人生對他而言已經很不公平了,惡劣一次又怎麽樣,他就想著和他在一起,轟轟烈烈毫無保留地愛一次,把難看的醜的都給他看,即便最後恨他也沒關係,一起痛苦,一起下地獄也沒關係。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什麽都有了,應該知足了。

他這麽來來回回地想著,心裏痛,麵上卻不由笑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周助?”

手塚推開了天台的玻璃門走上露台,似乎有點訝異地看著他:“你在抽煙?”

他們兩人都不抽煙,何況不二現在有肺病,更不適合抽煙。

不二似是有些迷茫,他遲鈍地回過頭來,側臉在微渺的白煙中有種形容不出的魅力,和難以察覺的傷感,?他定了定神確認了眼前的人,才緩緩道:“手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