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關了大燈,在床邊上上就盞小台燈打開電腦處理公務,最近這段時間在這邊接了幾個項目,他親自跟進了上海的一個藝術館的設計,項目並不是很大,主要離得近方便去現場同時也能照顧不二。

時間還早,不二有些睡不著,側身躺在被子裏,看著手塚聚精會神敲打著鍵盤,偶爾支著額角思考,間歇傳來噠噠噠的鍵盤聲。

不二很喜歡這樣和手塚獨處的時間,尤其是這樣在相對很小的空間裏。他和手塚之間距離很近,一側頭就能很清楚地看見手塚側臉。

他鏡片下的眼神那麽專注,不說話時嘴巴抿成一條線,身上瀠繞嚴謹高冷的氣質,有種距離感。

手塚隨手拿起水杯喝水,喉結的線條小幅度滑動了兩下,這個男人隨便一個小動作總是很性感,不二想著。

手塚放下水杯,從頻幕上收回視線,這才發現不二沒睡著,他幫要坐起來的不二調整了床背的角度又在他腰後塞了枕頭,在床沿坐了下來。

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

“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影響到你工作了嗎?”

不二垂了眼眸,嘴角習慣性彎了彎,有些勉強。

手塚覺得他有話要說,便走近床邊坐了,伸手拂過冷的細瓷般的潔白臉頰,柔聲問道,“怎麽了,哪裏難受嗎?”

不二卻搖搖頭,把臉埋到手塚的肩頸窩裏,手緊緊抱住他的背。

“不舒服要告訴我。”?手塚擁著他,“有事也盡可以和我說,不要一個人悶著。”

不二依然搖頭,他緩了好半天才歎息般輕輕地說道,“我貪心有餘,怕極了失去你。”

他從小堅強好勝,豁達開闊,親眼看到隔壁人去房空孤寂失落,經曆這段時間的起起伏伏,他突然發現自己聖賢書讀的再多,一遇到真在乎的,便也失去了體麵。

最初生死未卜時隻想遠遠的看一眼,再想確定彼此心意哪怕是心照不宣,到後來隻想抵死糾纏共赴白頭。

他有些恍惚,是自己愛的太深迷失了理智,亦或者本來就是真我的膚淺私欲。

不二又輕嗤一聲笑,“我接下去可能要練就長生不老藥,然後把你鎖在家裏隻需對著我一人。”

“不怕。”手塚手指輕柔地撫摸著不二的頭發,安慰著,“聽憑安排。”

他總是這樣一幅坦然沉靜,無所畏懼的樣子,接納著自己,安慰這自己,不二心裏有些不好受,他有些沙啞的道,“可是我怕。”?他幾經自我催眠自我妥協,不僅是不想讓手塚失望,也不想讓自己失望,可他騙不了自己,翻來覆去,他還是怕的,在自己得知患病手塚驟然退壇的時候他怕的晚上都失眠。他太怕了,怕自己耽誤了手塚,不得始終。

“對不起,讓你失望,讓你擔驚受怕。”不二對這樣的自己深感內疚,可是控製不了自己,越愛越怕,越愛越瞻前顧後,他再說不出其他話來,靠在手塚身上,重複地說,?“我怕死了。”

“我不怕,也沒失望。”手塚心疼他,吻了他側頰的鬢發,任他發泄情緒,輕輕順著他輕顫的背脊一下又一下的撫著,等不二稍微冷靜了,他才開口道,“別胡思亂想,你要想就想,你這輩子都是我的,好的壞的,也都是我的,即使事與願違,我全盤接受。”

不二從他肩膀上抬頭,淚眼朦朧睜不開眼,覺得自己有些難堪,想避開他。

手塚卻捧著他的臉頰沒讓他躲開,他輕輕的為不二擦了眼梢的淚痕,又摸了摸他泛著紅的眼梢,他盯著不二的雙眼,兩人對視著,眼裏是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沉穩和溫柔,聲音裏帶著堅定,“你害怕後果和遺憾,但不要因此而停滯不前,我們更得想如何解決問題達到目的。”

不二睜著酸澀的眼睛看著手塚,聽著他說話,想著他話裏的目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手塚看著不二情緒浮動後有些遲鈍的目光,不忍心在用嚴肅的語調,放柔了些語調說,“別把自己困在胡思亂想裏,如果往前看讓你害怕,那就由遠及近,好好欣賞這個世界,交給時間,慢慢來,別擔心。”他湊上去又吻了吻不二的眼睫,“我守著你。”

手塚向來是個默默做事,話不多的,他這次卻說了很多,他理智而冷靜,再情緒化的不二也安穩了些下來。

不二想,就交給時間,交給他吧,他不信自己,但他信手塚,因為手塚比他更了解他,從來如此。

他心底揣起來的焦慮,此刻又平複了回去,這一時片刻的能言善道的人卻說不出什麽話來,隻啞聲喚了聲手塚的名字。

手塚看著哭的眼睛鼻子紅彤彤的不二,柔和地笑了下,揉了揉他頭頂的碎發,又道也晚了,怕不二隔天眼睛痛,放下了床的靠背讓他閉眼睡覺。自己也沒心思工作了,關了電腦和台燈陪不二。

不二見手塚過來,乖乖地往邊上挪了挪,給他留了大半個床位置。

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共享了同一個枕頭,一床被子。

不二前麵高壓的思緒鬆了下來,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他將臉埋進熟悉的懷裏,甕聲甕氣地喚,“手塚。”

“我在。”手塚應他。

不二想說對不起,但終於也沒再說出口,眼睛還帶著哭過後酸脹的難受滋味兒,但也抵不過手塚的氣息帶來厚重安全感睡了過去。

心裏惦記著事情就睡不踏實,他稍有動靜手塚都會抱抱他,不二意識昏沉,斷斷續續的夢裏,他見到很多人,隔壁病房的老夫妻,少年時代的自己還有重逢後的手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