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慰哭得傷心欲絕、天崩地裂的趙兮子,我馬不停蹄打車到了她家,順便提了份在外麵飯店打包飯菜。

嗯……自提怎麽說還是比外賣幹淨點。我自己騙自己。

在包裏翻出她家鑰匙,我一打開門就聞到了一股子啤酒味兒。

趙兮子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背對著我還在哭,一邊哭還一邊往嘴裏灌酒。

被別人搶走角色,比讓她失戀還痛苦。

我歎了口氣,換了鞋走過去搶走她手裏的酒瓶,把飯菜放到她麵前。

“先把飯吃了。”

酒瓶子順勢就被我扔進了垃圾桶,發出‘哐當’的聲響。

趙兮子仰頭看我,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沒入兩鬢。

她素麵朝天,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加我見猶憐。

我一直覺得她這種長相屬於老天爺賞飯吃,天生就適合吃娛樂圈這碗飯,況且她演技也不差。

但是,這個圈子並不是長得好看、演技好就會有捧,這樣的人太多了,更多的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大半輩子懷才不遇。

“知沐嗚嗚……”

趙兮子看見就像看見親娘似的,抱著我的大腿就開始嚎,撕心裂肺的程度都能把我送走。

我被她吵得耳膜都痛了,順勢在沙發上坐下,拿起紙巾把她的眼淚全部擦幹。

“行了祖宗,再哭你眼睛還要不要了?眼睛腫了一周出不了門,一分錢賺不到豈不是更虧?”

趙兮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找我哭上一回,對付她我已經得心應手了。

果然我話音落下沒多久,她就不再嚎啕大哭,改成了小聲抽噎,最後無聲……直到眼淚不再掉下來。

她拿過紙,趴在我的大腿上,有事擤鼻涕又是擦眼淚,不一會兒情緒就漸漸穩定了。

我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她才剛喝上酒,還沒到要發酒瘋的程度,不然今天一晚上都有得折騰。

“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我把她從地毯上扶到沙發上,抽出手來把飯菜全部從保溫袋裏拿了出來。

趙兮子抽抽噎噎,張嘴就打了個哭嗝,癟著嘴道:“導演是替我那個演員的大伯家的舅舅的侄女的兒子。”

“……”我愣住,皺著眉頭捋了半天關係,覺得她又可憐又好笑。

歎了口氣,我把飯塞進她手裏,“沒事兒,這種小角色愛誰誰,咱們才不稀罕呢。”

趙兮子沒精打采扒拉了一口飯,轉頭看我的眼睛又開始蓄淚。

“我稀罕唔……”

不等她把話說完,我就夾了一塊金錢蛋塞進她嘴裏。

“別急嘛,你不是還有我嗎,我下個劇本一定推薦你做女主角。”

之前我寫自己和林霜寒那個劇本的時候就想好了,主角一定要讓趙兮子來演,甚至裏麵有一些設定我都是根據她的條件設計的。

雖然現在這個劇本也是前途堪憂,但是不妨礙咱們先把餅畫得又大又圓。

趙兮子艱難咽下嘴裏的食物,放在碗筷就要我發誓,“說到做到,不然你就是孫子。”

我從善如流,發完誓還跟她一通比劃,“這角色你最了解,你肯定能演好,她就屬於你。”

她聽了也很高興,徹底拋開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把換人的導演和劇組翻來覆去罵了很多遍。

這姑娘說委婉點是豁達,說直白點就是沒心沒肺,神經大條很好哄,所以也很容易讓人欺負。

她擁有的也不過是一腔孤勇罷了。

我聽著她嘰嘰喳喳地吐槽,心裏暗自下定決心,一旦劇本敲定,女主角一定是趙兮子。

吃過晚餐,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看完正好十點,林霜寒打來視頻。

我在趙兮子的起哄聲中,躲到了陽台接聽。

趙兮子的出租屋陽台沒有封窗,外麵擺了一張吊椅,坐在上麵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滿天星星。

林霜寒似乎還沒有到家,我能看見他身後一盞盞路燈,沿著街道蜿蜒到很遠的地方。

“怎麽才回家?”我記得晚自習九點就結束了。

“畢業班加了一節晚自習。”林霜寒走得很慢,眉間顯露出一絲疲憊。

班主任不比任教老師,就算沒有他的晚自習也要陪著學生直到下課。完了之後還要去查寢,等學生全部睡下之後才能回家。

然後第二天又要在學生們早操之前趕到學校,平均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全部陪著學生,回家隻不過是為了睡個覺。

這是雲城一中大多數班主任的常態,也是林霜寒接下來幾個月的日常。

我有點心疼,“回家洗漱完就趕緊睡覺,沒事別打視頻了,多休息一下。”

林霜寒笑了下,他帶著我走過一盞又一盞路燈。

“那不行,以後每天這個時候都要打,我不看緊點兒萬一到手的鴨子飛了怎麽辦?”

“你說誰是鴨子?”我瞪他。

一會兒豬一會兒鴨的,我在他嘴裏就不是個人。

我蜷縮著腿窩在吊椅上,將攝像頭調轉了一個方向,對著漫天的星星。

“給你看臨雲的星星。”擔心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選擇換個話題。

林霜寒認真盯著鏡頭,當真和我一起欣賞起同一片天空。

看著看著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高二那年,你在永福寺到底許了什麽願?”

那年暑假,趙兮子拉著我去爬山,也不知道她信了誰的鬼話,說是山頂那座寺廟求姻緣很靈,非要上去許願。

那時候我們都沒什麽錢,為了省下一筆門票費還大著膽子走了小路。

結果還沒走多久就在半山腰迷了路,轉到臨近傍晚都沒能爬上山。我不敢打電話給程女士,隻好打給了林霜寒。

後來我們在他的帶領下順利上了山,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這個點兒下山也來不及,回去肯定得挨罵,隻好跟家裏撒謊說住在了對方家裏。

山上蚊子多,風大,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天上的星星觸手可得。

我們三湊錢租了一頂帳篷,輪流進去休息,另外倆就在外麵擋蚊子看星星。

我還記得林霜寒那天為了不讓我打瞌睡,抓著我認了大半天星座,一晚上的天文地理科普,可以用觸及靈魂來形容。

臨近天亮的時候,星星漸漸隱退,林霜寒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三根祈福帶,我們各自寫了願望綁在樹枝上。

以前年輕,沒好意思問他寫的什麽,現在我身份不一樣了,有資格好奇了。

可惜林霜寒不吃我這一套,他眼神閃爍了幾下,“很久沒去永福寺了,下次再去的時候告訴你。”

還要賣關子,我陰陽怪氣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反正人都是我的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正說著話,林霜寒已經走進了小區,很快就進了家門。

我催促著他洗漱睡覺,互道晚安之後就掛了電話。

收起手機,我剛起身準備進屋,轉頭就看見一張八卦的臉貼在玻璃窗上。

趙兮子的五官擠成一團,就差直接穿過玻璃衝到我麵前來聽我和林霜寒說了些什麽。

我拉開玻璃窗,她仍舊貼在門框上,表情比我還沉醉。

“怎麽回事,才聊了幾句就結束了,熱戀中的小情侶不應該你儂我儂、如膠似漆、幹柴烈火……”

越說越離譜,我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注意你的措辭,女明星。”

昨天和林霜寒確定關係之後,我第一時間告訴了她。

接下來她就一直沒再消停過,一副要把我和林霜寒在雲城發生的所有事情扒拉個底朝天的架勢。

趙兮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嘴被堵住了,也不妨礙她用促狹的目光挑逗我。

當天晚上,我沒能從她家走出來,我們一直聊到了淩晨兩天。

趙兮子在睡前得出一個偉大的結論,“既然你都能等到林霜寒,那我和祁戈又有什麽不可能!”

我笑著進入夢鄉,對她的話表示認同。

是啊,南牆也有推倒的時候,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盡管睡得晚,但我們倆早上還是起了個大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趙兮子準備化個妝去別的劇組試鏡,我回家換了套衣服就提前一個小時到達了嘉時傳媒總部大樓對麵的咖啡廳。

半個小時之後,向老師也到了。

她一頭利落短發,戴著誇張的大墨鏡,到哪裏都自帶一米八的氣場。

我恭恭敬敬遞上在和李彥時溝通之後改過的劇本,自己都記不清是第幾版了。

向老師看也沒看就拍在了桌上,取下墨鏡道:“你昨天發我的版本我已經看過了,我沒有意見,今天就看你自己了。”

這是已經認可了劇本的意思。

我笑著把提前點好的冰美式推到她麵前,“謝謝您。”

千言萬語,最後也隻有化作一聲謝謝。

其實不論這個劇本最後有沒有通過,工作室都會承擔巨大的壓力。

沒通過,再去找別的團隊也很難,基本等於隻能雪藏了,這還不算我浪費的這一個月的時間成本。

通過了,後續還有一係列的挑戰,最終作品推向市場能否得到觀眾認可,簡直可以說是一場豪賭,賭輸了,工作室麵臨的處境比嘉時不會輕鬆。

可最終,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的是向老師,一聲不吭站在我這邊的也是向老師。

她喝了口咖啡,冷著臉對我哼了下,“這事兒要是沒成,接下來半年你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我厚著臉皮對她笑,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走吧,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