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景象刺進她眼裏。府內掛滿白綾,全府上下,整整齊齊在她大喜之日披麻戴孝。

“夫人——”丫頭怕她接受不了,小心翼翼看著。

“今日,是什麽日子?”她抓著手裏的紅蓋頭,轉頭笑著問那個穿喪服的男仆,她今日是新娘,笑起來,更顯得她的臉精致迷人。

“今日是……伶二爺為夫人挑的最好的……忌日……伶二爺說他不能給夫人一場婚禮,就為她風風光光大辦一場葬禮……”

夫人?他不是說要娶自己嗎?

她清楚他嘴裏的夫人並不是自己,挑在葬禮這天讓自己進門,讓最醜的丫頭接親,這已經說明自己的地位和他的態度。

她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仆人,依舊微微笑著。

“你去換衣裳吧。”

“夫人……”

“快去吧,時候不早了。”

“是……夫人……”

她一人站在空****的布置滿白綾大廳裏,笑著等著。

今日她是新娘,她要保持自己最美最開心的樣子。是他說要娶自己的。

丫頭換了喪服跪在地上小聲哭著陪著她等。她沒有去哄她,披麻戴孝再加上她這一哭,倒真像在哭喪一樣。

……

“怎麽?今日你,這麽開心麽?”他終於來了。

“……伶二爺……您來了……”跪在地上的淚人終於止了一會兒哭聲。

聽見他的聲音,她笑的更開心。

“伶哥哥!”

自己都一身喪服站在她麵前,她居然沒有傷心掉一滴淚,反倒笑得這麽開心。她笑得越開心,自己心裏的怒火便燒得更大。

“誰許你這麽叫的!”他右手一把抓過她左手手臂,死死捏住。左半邊花白的頭發和右邊的黑發揪繞在一起。

“伶……哥哥……疼……”手臂骨頭似乎都碎了,笑容終於變成了痛苦的猙獰。

裝!還裝!裝的那麽像那麽真!他的心更恨,手抓的更緊。

她痛苦的張了張嘴,卻疼到說不出話來。

“怎麽?你是想說你想坐上這涯主夫人的位置!或是想說你就是一個毀了臉的怪物!還是說你的左手為我挨了二十三棍!要我對你負責!”他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撕碎。

“好啊,既然你傷了,那就露出傷口來讓我看看!”他對她的憤怒已經接近瘋狂。心愛之人的死讓他有多痛,眼前的人就讓他有多恨。

“什麽!你要幹什麽!”

——嘶——

喜服的左袖被他全部撕開,她的眼角終於滲出了眼淚。他將她重重推到地上。

“伶二爺使不得呀!”丫頭哭著過去抱住摔倒在地的人,將她抱在懷裏,緊緊遮住她露出來的左手手臂,上麵沒有一絲傷口,甚;至沒有一星半點的淤青。

“哈哈哈哈——”她在丫頭懷裏大笑起來,沒想到他隻當自己是覬覦他夫人之位的累贅。

“夫人,夫人,您別嚇唬我啊……”丫頭從未見過萬戶伶侯發這麽大的火。看著懷裏傻笑的夫人,怕她受不了刺激被嚇瘋了,急忙哭著呼喚她。

她倒笑著搖搖晃晃掙脫了丫頭的懷抱,站起來,好好站在他麵前流著淚笑。

“今日我身著嫁衣在你麵前,你不娶。”她冷笑一聲,眼角滑落一滴清淚。

伸手拿下自己頭上戴著金絲鳳冠沉重一聲摔到他麵前。拔下腦後束發的玉簪,放到他眼前,精致的盤發散亂下來,

“夫人,不要啊……”

這玉簪本來隻能新郎為自己拔下,象征幸福長久之意,現在不必了。她諷刺笑一聲,隨著清脆的一聲斷裂,玉簪在他眼前折斷。

“騙我新婚,你卻披麻戴孝!您記好了!負我!”

她苦笑著拉起自己雍容華貴的紅紗喜服,這件嫁衣,她不舍得讓它起一條褶皺,剛穿上的時候拉了又拉。臉上的妝,畫了幾次她才滿意。

“您可睜眼看清楚了——”

——嘶啦——

精美的喜服被她用力撕開。

“這喜服,你日後哭著跪著求著我,我都不會再穿!”

聲音撕心裂肺接近嘶啞。眾人都被她的舉動嚇愣了,畢竟從未見過一個人這樣撕碎過自己的喜服,還是反抗過他們伶二爺,更何況是一個女子。他卻更憤怒。

她用力扯下第一條來——我祝我今後前途坦**光明幸福一生!

又撕下第二條來——我祝接親的妹妹貌美如花清心似玉好運三生三世。

“夫人,快停下來!這喜服不能撕啊——”

他可以當眾羞辱她撕開她衣袖,憑什麽她不能撕?她又用力扯下一條,笑起來——我祝涯主您,嗬,前途似錦!兄!弟!同!心!

她明明知道他們並非親兄弟,非但不親,還隔著他弟弟的一條命。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又一條——我祝涯主夫人美麗幸福如斯,安康幸運一世!

他盯著麵前的瘋女人,怒火衝天。

她又扯下一條來——我祝……

喉嚨突然被他死死扼住,話語緊緊卡在氣管裏。

“你最好祝福一下你的脖子暫時還不會斷!”

看著憤怒抓狂的男人,眼角滑過一絲清淚,朱唇微啟——祝……涯主和夫人……新婚燕爾……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伶二爺!您快放手啊!夫人又沒有做錯什麽!”丫頭看著她快死的模樣,自己隻是一個丫頭,隻能哭著跪著磕頭求著他。

“二爺……夫人快死了……您就鬆手吧……快鬆手啊……”

沒錯?她敢無下限挑起他的傷口來挑釁他,這就是她的錯!

啊。隨著低沉的哼聲,脖子傳來碎裂的聲音,丫頭看到她的臉色已經微微泛青。

“夫人!您快開口求一求二爺啊……二爺,求求您高抬貴手啊……高抬貴手啊……”丫頭更加用力磕著頭替她求著。

“你看看這副破爛的模樣!恬不知恥!”

她嘴角再起一抹輕蔑的笑,開口:

“戲言……王侯……棄……苦海……紅花……殘……”

這紅花,代指的就是他萬戶伶侯這一生唯一深愛的女子。

“放肆!你竟敢!”他看著眼前不知羞恥的瘋女人,忍無可忍。

“殘!”萬戶伶侯單膝跪下來一手將她砸到地上,破爛的紅紗飄落一地。

“伶二爺不要啊!快住手啊……求求您快住手啊……”

“找死!”骨節張開,緊緊扣住她纖細的脖子,一寸一寸握緊瘋狂跳動的血管和氣管……

伶哥哥……

十年之前,藍霧如霜,六月似雪,勿忘未種,鳶尾翹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