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當日,阮之照例是非常辛苦的。

到了宴會的酒店,她早早地準備,畫好妝容、換了禮服,還是電話不斷。蔣欣然這樣的大牌自然是要壓軸出場的,所謂的排位也是一步不能退讓,公司還有些其他的藝人,也在各自經紀人和助理的陪同下在候場。阮之剛把手機放回手包裏,就看到孟麗在助理的陪同下,款款從電梯裏走出來,老遠就笑著打招呼:“阮小姐。”

阮之沒想搭理她,可是酒店的大廳來往媒體不少,她停下腳步,笑得有幾分浮:“孟總。”順便推了推身邊的沈垚,“叫孟姐啊。”

沈垚穿著黑色西服,剛從酒店門口進來,隱約還能聽到外邊粉絲們的尖叫聲,此時乖乖站在阮之身邊,叫了聲“孟姐”。

“才一年,身邊換人了啊。”孟麗淡淡地說,“物是人非。”

阮之充耳不聞,挽著沈垚的肩膀說:“這是我家新人,有什麽好的戲,也請孟總多關照著。”

孟麗上下打量了沈垚一眼:“小夥子長得不錯。”頓了頓,又說,“也不知道傅長川今天還來不來。”

“我也不曉得他來不來啊。”阮之漫不經心地說,“不過他的脾氣我知道,就算來,大概也會找個年輕漂亮的陪著吧。”

上次阮之就是這樣不留情麵地嘲笑孟麗,這一次,孟麗倒是沒有立刻翻臉走人,臉僵了一瞬後,看了看不遠處,意味深長地說:“是啊,傅長川還真找了個年輕漂亮的陪著了。”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阮之眯了眯眼睛。

真的是傅長川,和他身邊的,梅靜。

傅長川或許是剛下飛機趕來的,臉上還帶倦色,身邊梅靜倒是光彩照人,穿著一件裸色長裙禮服,耳邊點綴著的鑽石亦是璀璨,妝容適宜,挽著傅長川,笑容恬恬淡淡的。

阮之的視線在梅靜身上凝注片刻,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優優跑過來:“之姐,車子到了。就在門口。”

紅毯在酒店的另一個門口,照例是要坐豪車過去的,要走過去坐車就勢必和傅長川迎麵碰上,阮之卻連腳步都沒停,微微揚了下頜,甚至還眨了眨眼睛,多少有些風情萬種地對陪在傅長川身邊的DL總編打了聲招呼,然後才把視線挪到傅長川和梅靜身上。

傅長川沒什麽表情,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擦肩而過的時候,阮之倒是輕聲誇了一句:“梅小姐,禮服很漂亮。”

真可惜,擦肩而過的時候沒有媒體能拍到。阮之心底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走到門口,門童拉開了車門,她坐進去,才放鬆了表情,張牙舞爪地去手袋裏翻手機。

沈垚一直配合著做人肉布景板,此時終於開口了,略有些擔心:“之姐,你不會看到前夫找了女神氣瘋了吧?”

阮之白了他一眼,這時優優也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氣喘籲籲地說:“之姐,都安排好了。欣然姐在我們後邊的第四輛,因為到了那邊還要排隊,現在她還在房間休息,晚點下來。”

阮之“嗯”了一聲:“FEL的公關電話你那邊有嗎?幫我問問,為什麽之前我看中的那件禮服他們說沒有,結果今天梅靜就穿上了?”

優優連忙翻出通訊錄找號碼,壓低聲音打完電話,這才回頭說:“之姐,我問過了。那件裙子他們的大中華區還沒入庫呢,是真的沒有。估計梅靜是直接在歐洲那邊訂的。”

阮之臉色有點臭,其實梅靜陪著傅長川一起來的事她倒覺得無所謂,可是看中的衣服沒搶過別人,可真算得上是奇恥大辱了。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禮服,有些煩躁地撫了撫裙部的皺褶,有些鬱悶地想,明天上了頭條,已經能想象出那些所謂的紅地毯評論員的刻薄口吻。為了捧身邊的新人,自己也夠豁得出去了。

阮之側頭看著窗外的夜色,天氣不大好,已經開始下雨了,想來紅地毯那邊會有些狼狽。工作人員拉開車門,同時遞過來雨傘。沈垚接了,十分紳士地一手撐著,一手扶著車門,等到阮之完全走下來,這才讓她挽著自己的手臂,兩人並肩往前走。

一路經過紅毯采訪,阮之都有些心不在焉,幸而沈垚這段時間已經被訓練得十分得體嫻熟,直到晚宴大廳都是暢通無阻。

“之姐,我今天表現不錯吧?”沈垚得意的理了理袖扣,終於露出大男孩地笑容,討好地望著阮之。

阮之“嗯”了一聲,眼角的餘光看見大廳的另一扇側門處,傅長川和梅靜沒走紅地毯,是直接進來的。

兩人大概是邊走邊說話,靠得很近,也顯得很親昵。

阮之心底不是沒有焦慮,不惜得罪傅長川才算是把他誆來了,話題也有了,偏偏他躲著媒體,誰都拍不到照片,這讓自己怎麽幫藝人炒作!

她拿了主意,拍拍沈垚的手臂:“讓優優陪你先進去,到了裏邊活絡點,別傻坐著。”說完她就拿了手包,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高跟鞋踩在鬆軟的地毯上,竭力讓自己走得又快又穩,離那兩個人越來越近了,她甚至能聽到梅靜輕輕笑了一聲,微微側過頭,唇角翹起,眼神恰到好處地露出少女般的信賴。

阮之勉強壓了壓心底那一絲冒出頭的不悅,悄悄拿出手機,連拍了好幾張。正要收回去,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喊了聲“阮小姐。”

一聽聲音就是連歡。

前邊那兩人也已經望向自己,阮之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收起來,衝他們微微頷首,然後回頭和連歡打招呼:“嗨,歡歡。”她自然而然地走向連歡,順勢忽略了和前邊兩個人打招呼,笑眯眯地說,“你也來啦?”

連歡沒看見她拍照,笑著問:“阮小姐,來找先生嗎?”

“哦不是,我來找廁所。”阮之一口否認,“你看到附近有衛生間嗎?”

“……找衛生間是嗎?”身後有清冷的男聲插進對話中,“我帶你去。”

阮之慢吞吞轉過身,笑得異常燦爛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你還帶著女伴呢,讓別人等不好,那個,我自己去找好了。”

傅長川慢條斯理地說:“你最好跟我過來。”

其實傅長川不說威脅的話,有時候客客氣氣的會加上一個“最好”,可通常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傻到以為這隻是一個善良的“建議”,阮之隻好點頭:“行,你帶路吧。”

他的腳步很快,阮之的高跟鞋足足十二厘米,跟上他就有些吃力,拐彎走進一條走廊,他突然停下腳步,她差點一頭就撞在他背上。

傅長川轉過身,向她伸出手:“拿來。”

走廊十分安靜,原本是通向一個小型會議室的,今晚已經關閉了,顯得走道愈發幽深,說話仿佛都帶著回音。

阮之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警惕地望著他:“什麽拿來?”

傅長川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也不立刻說話,隻是不知不覺的將她逼到了牆邊,伸出手臂撐在她肩膀兩側,慢慢迫近,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的唇。

一顆心越跳越快,阮之試著推開他,可他唇鼻間的氣息已經灼熱地觸到了她臉上的肌膚……黑眸深處,泛起的情緒令她覺得熟悉卻又遙遠——阮之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耳邊是輕輕地笑聲,手包輕而易舉地被抽走了。

傅長川站得一步之遙,拿出了她的手機,又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剛才那一瞬的慌亂。

阮之有些惱羞成怒,也知道自己搶不過他,索性站著不動,冷眼看著他拿著自己的手機。

因為有手勢密碼在,她並不擔心,反正他也打不開,最後還不是得還給自己。

果然,傅長川看到屏幕的時候怔了怔,俊秀的眉峰微微蹙在一起,可是旋即,修長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出了一個Z字形,密碼解開了。

這下輪到阮之目瞪口呆,怔怔地問:“你偷看我密碼了?”

傅長川的表情幾乎是鄙夷:“用得著偷看麽?你還能用什麽複雜的密碼?”說著看了看相冊,抿了抿唇,倒也不生氣,隻淡淡地說:“下次偷拍技術得練一練。”順勢還舉給她看,“沒一張能用。”

——每一張都是糊的,大約是她拍的時候太緊張,沒有對好焦。

阮之一把搶回手機,恨恨地說:“我沒偷拍。”

他也不同她口舌之爭,清淡地看著她,亦收斂了笑意,語氣十分平緩:“你知道這次我真的生氣了吧?”

她訝然地看著他,一時間沒吭聲。

他也沒等她的回答,轉身離開了,走廊裏隻剩下阮之孤零零的一個人,射燈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清瘦綿延。她想著傅長川的那句話,情緒驀然間低落下來了,隔了許久,才慢慢走向宴會大廳。

有服務生前來引位,阮之向來是坐主桌的,同桌好些娛樂圈大腕,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自然熟絡。沈垚是沾著阮之的光,大家也心知肚明這是美星打算力捧的新人,也有許多人主動來打招呼。阮之見他不卑不亢、應對自如,倒也放心,微微分神,環顧了四周,就看到傅長川坐在離自己不遠的位置。那一桌更加隱蔽,視野卻很好,台上台下幾乎沒有阻擋,顯然是主辦方特意安排的。

她心底鄙夷了一下,娛樂圈的眾人追求的是矚目度,至於有些人,假鬼假怪的,裝低調。

隻不過今晚無論如何,那個人不可能低調下來,誰讓他前妻和新人都在同一個場合呢?

阮之克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翻著手裏的拍賣品手冊,這種場合不買拍點什麽獻些愛心自然是說不過去的,可是這上邊的藏品她實在都不怎麽感興趣,好在晚會也並不是真正的拍賣場,不會刀光劍影誌在必得。大家都是熟人,競價個兩三次,差不多了就會有人退出。

翻完了整本手冊,總算能看上一枚卡地亞的古董胸針,18K金,估價在二十萬左右。阮之衡量了下目前自己的經濟狀況,這個算是合適。

“之姐,你要拍那個手袋嗎?”蔣欣然和沈垚臨時換了個位置,坐在阮之身邊問,“蜥蜴皮鑲鑽的那個,我記得你還沒有吧?”

她還真沒有這一款手袋,其實看到的時候也不是不心動,可惜,還得籌股權的錢,包什麽的畢竟不是急需品,隻好放一放了。

阮之嘴硬:“我不喜歡橘色。”

蔣欣然以為她真不喜歡,也沒多說什麽,隻壓低聲音問:“傅長川會給新歡買東西麽?”

阮之“唔”了一聲:“會吧,他不是小氣的人。”

“那你豈不是很心酸?”

“……”阮之沉默了一會兒,“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