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榆當夜就找到了趙綾,把自己的計劃和她說了一遍,趙綾一聽愕然:“不是吧,要我寫篇稿子讚美那兩個書記?可是事實明明不是那樣啊!”

“那我們就把事實變成那樣!”朱榆擲地有聲地說,“我們不過是順著他們的話說,你這稿子就這麽寫……”

趙綾側耳傾聽,連連點頭:“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榆說罷拍拍她的肩膀,總結道:“這就叫順水推舟!”

趙綾終於領會到朱榆的意思了,點頭說:“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是個好辦法,行,那我來寫這篇稿子吧,我昨天在那兩個村拍了不少照片,采訪了不少人,要寫一篇歌功頌德的稿子還不簡單,給我半天就可以了!我們報社的主編既然和劉書記是堂親,看到這篇稿子是讚美劉書記的,一定不會阻攔,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刊登出來!”

“好,那你稿子寫完定稿了,我們就去縣裏,我再把這件事和縣教育局局長說一下。”

趙綾當天晚上就熬夜把稿子趕製了出來發往報社,果然主編看到之後立刻就拍板通過了,還把趙綾表揚了一番,說她敬業愛崗,文筆美妙。

到了報紙發行出來,朱榆就立刻進城,拿到報紙直奔縣教育局。朱榆在縣裏多少算個紅人,大家都頗給她麵子,教育局局長正好在辦公室,聽說她來了,立刻接見了她。

“小朱啊,重建工作還順利吧,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有困難的話,可以向組織提。”局長笑嗬嗬地說。

他本來也隻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朱榆眼睛一亮,正中下懷了,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重建工作都還算順利,隻是有件事遇到了極大麻煩,我本來還不好意思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就大著膽子來求助了。”

局長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行啊,什麽事,你說來聽聽。”

朱榆說:“是村裏小學教育的問題,我們三個村的師資流失太大,不夠老師上課,學生們也都沒課上了。”

局長攏起眉頭,沉思道:“這事我也有聽說,前兩天我看到報紙,好像說你們學校招到了一個不錯的老師,這個時候願意來震區支教的老師都是十分可敬的。”

“是啊,我們劉老師現在一個人帶了六個年級的語文課,每天忙得沒時間睡覺,他年紀大了,也不敢停下來,就怕耽誤了孩子們的功課。劉老師講課質量非常高,不但我們村小學的孩子,連村裏的大人,甚至西寧村和南安村的小學生都跑來聽課了。”

局長一聽頓時樂了:“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好奇了,這個劉老師講課這麽有趣嗎?不過……你們三個村離得也不近,另外兩個村的小孩子怎麽過來聽課的?”

“那還不是因為他們兩個村的小學課全都停了,學校也關了。”朱榆歎了口氣,“三個村距離不近,都是些非常熱愛學習的孩子才有毅力這麽奔波。”

“怎麽學校就關了?”局長臉上顯出了怒氣,“這事我怎麽沒聽說?”

朱榆拿出了前一天晚上的報紙:“這篇報道您看過沒有?”

局長狐疑地接過報紙,順著朱榆的指點垂下目光,一目十行地將那篇報道看了一遍。

“……麵對學生的失學問題,西寧村的劉書記和南安村的王書記在與東平村朱書記的交談中都表現出了高度關注和不遺餘力解決問題的決心,劉書記認為,撤點並校勢在必行,主動提出提前實行並校計劃,讓西寧村的學生到東平村小學上課。朱書記對此深表讚同,整合三個學校的教育資源和師資力量,定然能夠讓孩子們重返校園,接受良好的教育。三位書記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態度,少年智則國智,義務教育不能缺位,他們也不會辜負一雙雙求知的眼睛……”

局長若有所思地放下報紙:“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要提前撤並小學?”

朱榆含笑說:“昨天我和兩位書記見麵談過了,王書記和劉書記都說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他們的老師不到位,學校沒有辦法複課,而我們村裏的老師雖然也少,但是隻要學生願意聽課,他們就願意上課,所以兩位書記就希望他們村的學生可以先到我們的小學聽課。劉書記也說了,明年就會撤點並校,現在就當是提前磨合。”

朱榆一句話也沒有說謊,甚至都沒說另外兩位書記半點壞話,局長便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這些也都是實情。

“撤點並校有利有弊,我們之所以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為東平新村重新整合了三個村的地理位置,到時候並校,三個村的村民距離較近,就近讀書也比較方便。但是現在新村剛開始重建,強製撤點的話,學生們要長途跋涉去上課,無論是成本還是安全問題都要仔細考量,我覺得這可能不太合適……”這個問題顯然縣裏曾經考慮過,所以局長此時立刻提了出來。

“所以,我希望能得到縣裏的幫助,給每個學校撥款購買一輛校車。三個村的距離步行雖然遠,但是開車的話半個小時也就到了,五、六年級的學生我們甚至可以安排晚自習和住宿,隻要能幫到這些學生,我們東平村一定不遺餘力。非常時期,需要眾誌成城,才能共渡難關啊。”

局長一笑:“小朱書記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熱心,難怪縣委書記和市長都對你讚賞有加,你放心吧,這件事關係重大,我會加緊開會討論,盡快給學生們一個答複的。”

朱榆欣喜道:“那就麻煩局長了。還有一點,如果並校的話,學生來能來東平村上課,那我希望其他兩所學校的老師單位編製也能轉到東平小學來。”

“這個可以,可是不是說沒有老師來上課了嗎?”

“老師那裏我會一個一個去說服,隻要縣裏按時下發工資和補貼,我一定有辦法說服他們。”朱榆肯定地說。

局長皺了下眉頭:“老師們的工資我們是從來不會拖欠的。”

“可能是這次地震後事情比較多,就有所擱置了吧。”朱榆輕描淡寫說道,“地震後有的老師離職了,有的老師甚至不幸身亡了,撥款是按照名冊發放的,可能要等名冊更新過後才發吧。”

局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能是,我晚點了解一下情況。”

朱榆離開後,教育局局長立刻調來資料查閱,發現撥款不但沒有拖延,甚至名冊都沒有更新過,人數還是之前登記的那麽多,但現在實際在崗的老師卻寥寥無幾,也就是說下發的撥款應該會比實際上應發的多一大筆……

局長冷哼一聲,將資料扔在桌上,對秘書說:“通知下午開會!”

朱榆離開教育局,沒有立刻回東平村,她又去了一趟縣委大樓拜見了縣委書記。縣委書記剛剛開完會,休息的工夫接見了她,就重建工作聊了幾句,鼓勵她擼起袖子加油幹。朱榆離開時留下了一些東平村特產臘肉,值不了幾塊錢,但縣委書記卻很高興。

朱榆說:“東平村是貧困村,這次地震本來損失慘重,但是在政府的幫助下卻轉危為機,家家戶戶都蓋起了新房,捐贈物資也及時到位,讓他們在地震後過得安心適意,他們都很感激縣裏的大力扶持,所以這次聽說我要進縣城辦事,就一定要我帶一些自己家做的臘肉送給大家,農村人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希望大家不要嫌棄,聊表心意。”

縣委書記笑著打趣說:“要是值錢的,我們還不收了!能讓百姓過上舒心日子,我們的工作才有價值啊。”

朱榆笑道:“是啊,我雖然每天忙,但是隻要看到他們信賴的眼神,就心滿意足了。”

縣委書記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輕人就是有幹勁。對了,你剛說你進縣城辦事,是什麽事?”

“是學校裏的事,我剛剛去教育局和局長反映了,局長也很重視,說是盡快給村民和學生答複。”

“嗯,那就好,你以後工作上有什麽問題也可以過來找我,你這樣的年輕人我是十分看好的!”

朱榆欣喜道:“謝書記看重了!”

朱榆回村的路上感覺車子輕了許多,心中也輕快了不少。本來縣委這邊可以不用跑這一趟的,但是出發前朱應欽問了她縣裏的人事關係,朱榆簡單一說,他便有了明悟,交代朱榆必須在教育局辦完事後去一趟縣委,帶上禮物,要惹眼,但不能貴重。

“你和縣委書記的關係本來就還不錯,這一點是可以利用的地方,不需要縣委書記幫你出麵解決問題,隻要能讓別人知道你有這一層關係,他們自然會看重你。”朱應欽說著指了指旁邊院子裏掛著的臘肉說,“你就送他們這個,人人有份,此物廉價,民心卻無價,他一定不會拒絕。人人有份,自然會有不少人幫你把這件事傳揚出去,到時候教育局那邊會更加看重你提的事,效率上也會更高。如果縣委書記主動問起,願意過問,那更是事半功倍了。”

朱榆沒想到,這些都被朱應欽一一料中了。

當天下午,縣裏就有人下來考察三個村的教育情況,到東平村時,正好是劉尚書在上課,裏麵連地上都坐滿了人,外麵窗戶上還扒著許多人,來考察的年輕人慶幸自己年紀大個子高,雖然擠不進去,但是前麵都是小學生,他的視線沒什麽遮攔,清楚地聽了半節課,讚賞得連連點頭,回去就把這件事詳細做了報告,特別提出了一點——村裏需要加蓋一個大的梯形教室供更多學生上大課。

這些事都是朱榆後來才知道的,當天晚上她回到村裏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早就過了晚飯時間,沒地方找吃的,她隻好自己燒了壺水泡碗麵。

麵剛熟,門就被人敲響了,朱榆門沒鎖,那人敲了三下便自己開門進來,卻是朱應欽。

“這個點到家,你果然還沒吃晚飯。”朱應欽眼神落在她的碗麵上,“怎麽不在縣裏吃完飯再回來?”

“那到家的時間不就更晚了?”朱榆撈起麵吹了吹氣,趕緊吃了幾口充饑,腮幫子鼓鼓地說,“你怎麽知道我到家了?”

朱應欽頓了一下,說:“剛剛散步,恰好看到一輛車進村,我就猜是你。”

朱榆不疑有他地哦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麵。

朱應欽猶豫了片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他從傍晚就開始在村口溜達等她回來了,當然這事不能告訴她,這事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事情順利嗎?”朱應欽問。

“應該算順利吧。”朱榆說。

朱應欽見朱榆忙著吃麵根本不理他,不禁有些不快,說道:“吃沒吃相。”

朱榆想反駁說你肚子餓的時候也沒吃相,但想起被救出來的那夜,他肚子餓極,吃飯的時候也是慢條斯理,有條不紊,動作優雅,不禁把話又咽了回去。

朱應欽好笑地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挑眉道:“你不服?”

“服,我服。”朱榆舉手投降,“是我的錯,我吃得難看辣了你的眼睛,現在我吃飽了,我們可以走了。”

“走?”朱應欽一愣,“去哪裏?”

朱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課啊,昨天晚上已經沒上課了,你過來不是催我上課的嗎?”

“我……”朱應欽想說,我是來關心你一下的,但話到嘴邊,卻成了,“是啊,我們去上課吧。”

朱榆早已背起了自己的小書包,率先走出門,等朱應欽也出來後,她才鎖上門,說:“走吧,剛好來得及給你上課。”

時間剛好八點。

朱應欽麵色古怪地看著她,亦步亦趨跟在她側後方,看著她清麗的側臉,問了一句:“你著急趕回來,就是為了給我上課?”

“不然呢?”朱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你昨天都沒上了,今天還想曠課啊?”

朱應欽低笑一聲,不知怎的忽然身心愉快:“那倒不是。”

“啊對了!”朱榆猛地身形一頓,隨即往車的方向狂奔,拿出鑰匙開鎖,從車後座上拿出一個濕答答的袋子,神情沮喪地哀號一聲,“慘了,都化了!”

朱應欽好奇地走上前:“什麽東西化了?”

朱榆歎了口氣:“給你的,哈根達斯,你之前不是說想吃嗎?”

朱應欽詫異地看向她手中的袋子,厚厚的保溫袋也擋不住九月的太陽,朱榆從袋子裏拿出冰激淩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融化了。

“那個……你那裏不是有冰箱嗎,再凍一下吃口感應該差不多……”朱榆小心翼翼地捧著哈根達斯說。

“不用了。”朱應欽搖了搖頭。

朱榆抬頭看他,三分秀氣七分英氣的眉毛皺成一個委屈可憐的弧度:“你別嫌棄啊,這兩盒一百多塊呢,我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這麽貴的,雖然化了可是應該口感也不錯。”

朱應欽笑了笑,說:“是啊,化了口感也不錯,所以不用凍了。”說著從朱榆手中接過了冰激淩,腳步輕快地轉身離開,借著夜色掩飾眼底濃濃的笑意。

朱榆鬆了口氣,趕緊抬腳跟上:“你不在意就好,我還以為你這人挑剔得很……”朱應欽一個橫眼掃過來,朱榆趕緊改口,“是我誤會你了,你有時候還是挺好的。”

朱應欽笑著輕哼一聲。

村裏有成雙成對的身影在散步,遠處傳來八點檔的主題曲,哪家男孩在彈著吉他,曲調浪漫而活潑,夏末的空氣裏飄**著冰激淩甜得發膩的氣息,都是初戀的味道。

朱應欽偏過頭看向右後方的朱榆,後者正看著天邊發呆,朱應欽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麽?”

朱榆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指著天邊說:“我在看星星,山裏的星星真亮啊,在城裏隻有稀稀落落的幾顆。”

朱應欽順著她的手指看向星河璀璨的天邊,一抹溫和的笑意浮上眼底:“確實很美,隻不過這樣的美景我從小便已見慣,因此平時也不覺得,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才有些恍然。”

“這也可能和你看星星時的心情有關,心情好,看什麽都像加了濾鏡一樣美,心情差,看什麽都索然無味。”朱榆想到事情進展順利,頓時笑容飛揚。

朱應欽被她的笑容逗得心頭癢癢的,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一步:“也或許和看風景時陪在身邊的人有關。”

朱榆讚同地點點頭,看向朱應欽:“你是個皇帝,沒人陪你看星星吧。”

朱應欽笑而不語。

“不,有人的。”朱榆想了想,說,“福子陪著你呢。”

朱應欽臉色黑了一下。

朱榆猶自不覺,興奮地說:“我們小時候汙染少,燈光少,看星星也是很美的,那時候夏天,我和小綾、霍宸,還有院子裏很多小朋友,到了晚上就一起吃西瓜,數星星,聽舅媽講故事,小綾想看電視的,舅媽不讓我們看,說是看多了電視對眼睛不好,後來讀書的時候班上七成同學戴眼鏡,我們三個人的視力始終是最好的。”

朱應欽看著她目光灼灼的鳳眸,心中微微一顫。

她的眼形英氣不失嫵媚,目光清亮心中無垢,朱榆的五官並不十分出眾,但是這雙眼睛卻如明月當空一樣,照亮了她整張麵容,讓群星黯然失色。

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一定不會是個壞人,她有很強的感染力,時刻都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讓身邊的每個人不由自主被吸引,被溫暖……

朱榆咧嘴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小時候看星星,陪在我身邊的,都是我最愛的人,那時候無憂無慮,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掉落了牙齒說話漏風怕被人笑話。”

聽朱榆說得有趣,朱應欽忍不住微笑:“那現在呢,陪著你看星星的是我,你想到的又是什麽?”

朱應欽的聲線溫潤柔和,故意放低了聲音宛若催眠蠱惑,聽得朱榆晃神片刻,愣愣回望他含笑的漆黑雙眸。

“我在想……”朱榆心髒猛地撲通撲通跳起來,“我在想,這裏風景這麽好,不如我們……”

朱應欽心一緊,竟有了一絲莫名的期待。

“不如我們發展旅遊風景區,做成農家樂,吸引城裏人來這裏旅遊消費,發展經濟,增加農民的收入,又不會破壞綠水青山,豈不是一舉數得!”朱榆拍手說道。

朱應欽前傾的身子踉蹌了一下,險些原地摔倒。

朱榆急忙扶了一下:“你沒事吧!”

朱應欽沒好氣地甩開她的手:“沒事!趕快回去上課!”

朱榆跟上他疾速的步伐,疑惑地追問:“你幹嗎突然發脾氣啊,我剛才說的不對嗎?不然你幫我參謀參謀嘛,大不了我下次進城再給你買哈根達斯……”

“我是兩盒哈根達斯就能收買的人嗎?”朱應欽咬牙切齒,鐵青著臉說。

朱榆說:“當然不是!”

朱應欽臉色稍緩。

朱榆說:“其中一盒是給芷嫣的,女孩子都喜歡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吧,那盒草莓口味的是給你,另一盒給芷嫣的。”

朱應欽一口氣上不來,差點駕崩。

“不給!”

“你怎麽這麽小氣,她是你未婚妻吧!”

朱應欽冷笑:“嗬嗬,我憑本事賺的哈根達斯,憑什麽分她。”

朱榆不敢置信地搖頭:“你這種人居然會有未婚妻?”

朱應欽也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這種人居然是女人?”

說完再不理會她,怕自己被氣出心髒病,他雙腿修長,走得飛快,朱榆小跑著才能跟上。

王芷嫣一下樓看到的就是這樣兩個人你追我趕的一幕,錯愕地愣在原地:“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朱應欽冷著張臉進了門,朱榆在王芷嫣麵前停了下來,輕喘了幾下才說:“你說他小不小氣,我買了兩盒冰激淩回來,說一盒給你的,他偏不讓,兩盒都霸占了去!”

王芷嫣詫異地轉頭看向屋內,朱應欽門沒有關,兩盒冰激淩放在桌上,人卻陰沉著臉坐在桌上,以王芷嫣對朱應欽的了解,知道他此刻應該是氣得不輕了。

一盒冰激淩,至於嗎……

這個幼稚的男人還是她認識的朱應欽嗎?

王芷嫣尷尬地笑了笑:“算了吧,我也不是很想吃……”

“難為你還要自己體諒他了。”朱榆搖搖頭,拍拍芷嫣的肩膀說,“我下次另外帶給你,不經過他的手。”

王芷嫣掩口一笑,柔聲說:“好啊,那你能幫我單獨買個洗衣機嗎,還有護手霜。”

“可以啊,我會找朱應欽報銷的。”

“那我不打擾你們上課了。”王芷嫣說著福了福身子退下。

朱榆衝著她的背影喊道:“你不來上課自己也要多看看書啊。”

王芷嫣腳步一頓,輕笑著點了點頭,這才緩緩離開。

“好了,上課吧。”朱榆進屋關門,在朱應欽對麵坐了下來,“或者你先把冰激淩吃了,我改一下作業。”

朱應欽沉默不語,朱榆自討沒趣,拿過麵前的作業批改起來,朱應欽看著她的發頂,有一下沒一下地挖著冰激淩吃。

化了的冰激淩其實不好吃,似乎甜得發膩,其實兩盒他根本吃不下,可是他不願意分出去……

朱應欽失神地看著朱榆,她的睫毛其實很長,纖細濃密,忽閃忽閃的,很好看。

不對,他在想什麽?

朱應欽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亂了,做出一些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了,他對朱榆的事幹涉得太多,也關注得太多了。

朱榆很快批改完了作業,將作業還給他:“做得很好啊,沒有錯的地方,你平時應該有在用功讀書。我們今天繼續教下一個單元吧。”

朱應欽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專注聽朱榆講話,但是目光又不自覺落在她殷紅的嘴唇上——她好像沒有塗口脂?

王芷嫣就有許多的胭脂水粉,身上有一股香香的脂粉味,雖說好聞,但他卻覺得好像沒有朱榆身上的氣息聞著舒服,那大概是混著了皂香與陽光的氣息,清新而溫暖。

“好了,今天先講這些,我帶了一套卷子,你做一下,做完了給我看。”朱榆講了半個多小時後,從背包裏拿出卷子交給他。

朱應欽淡淡嗯了一聲,接過試卷,低頭掃了一眼,便拿過筆開始作答。

剛寫過幾行,他不經意地抬頭,就看到朱榆伏在桌子上睡著了,呼吸輕淺平緩,睫毛微顫,眼下浮著淡淡的青影。

朱應欽怔怔看了半晌,竟忘了下筆,許久之後,他垂下眼簾,繞過桌子來到朱榆身後,俯下身動作輕柔地抱起她。朱榆估計累壞了,睡得極沉,朱應欽的動作也沒有吵醒她,睡夢中眉心微攏,咕噥了一句什麽,在他肩窩處蹭了蹭,依然熟睡著。

朱應欽低頭看著她的睡臉,笑著搖了搖頭,將她抱到軟塌邊輕輕放下,脫去鞋襪,蓋好被子。

然後駐足在床邊,凝視了許久。

久到他意識到自己這麽做好像有些變態,於是又紅著臉回到桌邊坐下,提起筆來想要做題,卻思緒紛亂,無從下筆。

朱應欽茫然看著筆尖,許久之後才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剛剛,是在和芷嫣吃醋嗎?

不不,不是這樣,他生氣的是,自己貴為皇帝,在她眼裏卻無足輕重,幫了她那麽多,也不過換來一盒雪糕,芷嫣什麽都沒做,就能有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還有東平村那些人,憑什麽就值得她鞠躬盡瘁了?

在朱應欽短短的二十一年人生中,所遇到的每個人,無一不是將他當成天,當成唯一,當成全部,但在朱榆眼裏,他卻是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朱應欽捏緊了筆杆,一股怒火燒上心頭——她,憑什麽?

她也應該跪下來臣服於他,唯命是從,以他為天,畢恭畢敬,這才對!

朱應欽想象她卑躬屈膝的樣子,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可是片刻之後,又覺得索然無味。

可是那樣,好像就不是朱榆了……

**傳來細微的動靜,朱應欽回過神來,看向床邊。朱榆揉著眼睛從**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左右看看,最後對上朱應欽的視線:“我怎麽睡在**了?”

朱應欽輕咳一聲,淡淡道:“你睡著了。”

朱榆揉了把臉:“對不起啊,啊!你把我抱到**的?”

朱應欽點點頭。

“抱歉把你的床弄髒了!”朱榆趕緊跳下來,拍了拍他的床鋪,然後才一臉局促地回到桌邊,“我可能太累了才睡著的,你可以叫醒我的,我睡了多久了?”

朱應欽看了一下時鍾,說:“半個多小時而已。”

“還好……”朱榆鬆了口氣,“你試卷應該做完了吧,拿過來我批改一下。”

朱應欽收起試卷,說:“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沒做完,明天再給你。”

“哦,那也行……”朱榆用力地眨了眨幹澀的雙眼,打了個哈欠,“那我先回去了。”

朱榆轉身離開,並不知道背後平靜的朱應欽,心裏曾經有過怎樣的波瀾。

學校事情的進展和朱應欽預料的一樣,有了縣委書記的過問,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麵對教育局局長的質詢,王書記和劉書記隻能照著報紙上的意思說話,主動推進了撤點並校的提前實行,把本村的學生都撥到東平村去,但是不如他們所願的,是教師名冊重新校正,並且把教育資源也都規劃給了東平小學,財政撥款也劃到東平小學去,西寧小學和南安小學正式成為曆史,王書記和劉書記原本謀算的上百萬油水,這下全部落空了。

朱榆親自去拜訪了留在本地的每個老師,沒遇到什麽困難就勸說他們全部到東平小學任教,這下東平小學就有了十個老師,但是每個年級有三個班,老師的數量依然不太夠,教育局主動牽頭發起招聘,這才有了一點社會反響。

然而真正改變現狀的,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一件小事。

這天朱榆正在村委會辦公,趙綾忽然快步跑了進來,甚至門也來不及敲就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姐,紅了!紅了!”

朱榆茫然地抬起頭看她:“什麽紅了?”

趙綾一臉興奮,把手上的手機遞到朱榆麵前,朱榆接過來低頭一看,奇道:“這不是劉老師嗎?”

趙綾連連點頭,笑著說:“是啊是啊,就是劉老師紅了!這個視頻你知道是誰發布的嗎?就是之前來我們村考察的教育局的人,他們拍下了劉老師上課的視頻發布到官方微博上,很多人都被劉老師的形象吸引了,點擊率越來越高,看過的人都紛紛點讚轉發,其中就有不少我們本地的網民,他們從微博上知道劉老師在東平村小學,有好幾個還特地親自跑來咱們小學旁聽。因為之前你說過不阻止外人旁聽劉老師的課,所以學校保安也就讓他們進來了。這些人不但來聽課,還拍視頻發到朋友圈,發到各個短視頻平台上,頓時引爆全網,現在劉老師成了名副其實的網紅了!”

朱榆半晌才消化完這些信息,驚歎著笑道:“沒想到劉老師的魅力還真是全民通吃,難怪這兩天多了好多陌生臉孔來聽課。”

撤點並校的通知下發之後,東平村小學就多了不少陌生臉孔,有相當一部分是西寧村和南安村的家長過來考察的,朱榆理解家長們的擔憂,就暫時對外開放了校園。劉老師因為授課成果極佳而大受追捧,原來的教室不但裏麵裝不下,外麵的窗台和走廊也站不下了,朱榆就臨時讓人搭建場地,準備音響道具,讓劉老師露天公開授課。人一多,秩序難免會亂,鷹揚軍就十人一組輪流執勤,維護校園秩序。這些人都是行伍出身,挺直的身板往那一擺,誰都不敢造次,因此學校裏人雖然多,但始終秩序井然。

“文化人在哪個時代都吃香啊。”趙綾笑得合不攏嘴,“劉老師在大榕樹下講課的視頻發出去,大家都說他是當代孔子呢。今天來看劉老師的人比昨天更多了!”

朱榆放下筆,笑著說:“走,一起去看看,可不能讓那些看熱鬧的影響了學校教學。”

朱榆和趙綾結伴走出村委會,還沒到東平小學,就看到了校園外的盛況,頓時目瞪口呆,這擠擠挨挨人聲鼎沸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清倉大甩賣呢!

十個保安站成一排,臉色難看地將人群擋在校門外,他們雖然身手不凡,但是麵對平民百姓隻能威嚇不能動手,當威嚇不管用的時候,他們也手足無措。一個眼尖的看到朱榆走來,立刻揚起聲音大喊道:“那是我們村支書,你們有事找她!”

聽到這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回轉過來,發著綠光盯向朱榆,一秒鍾後,數十個人齊齊向朱榆撲來。

“朱書記你好!我是××日報的記者,之前我采訪過你你記得嗎?這次我們報紙想對劉老師和你做一個專訪……”

“我是國學愛好者,在網上聽了劉老師的課受益匪淺,請問我們能來東平小學旁聽嗎?”

“我是孔子研究院的代表,希望邀請劉老師來我們研究院舉辦一場講座,深入交流,互相學習!”

“我是××師範的畢業生,想來應聘的……”

亂哄哄的雜音中,朱榆被最後這句話猛地震住,眼睛一亮,捕捉到說話的秀麗女子,手指指著她,大聲說:“你說你是來應聘當老師的?”

被點到的女子怔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是的,我之前有過兩年的教學經驗。”

周圍聲音還有些嘈雜,朱榆手壓了壓,聲音才小了許多,朱榆望著眾人朗聲說道:“關於劉老師的所有事,都要等放學後見到他本人,問過他的意見才能給大家答複,大家不介意的話可以在學校食堂稍作休息,喝點茶水等待,請千萬不要打擾到學生上課。有要應聘老師的,麻煩走到前麵!”

朱榆話一說完,現場就安靜下來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女子越過人群,來到朱榆麵前。

“我是來應聘的。”來應聘的除了先前那個秀麗的女子,還有一個圓臉戴眼鏡的姑娘,另外兩個人看起來年紀大一些,她們似乎互相認識,對視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向朱榆。

“我叫郭琳,之前是西寧小學的老師,地震後家裏把我叫了回去,這兩天從網上聽說西寧小學因為沒有老師上課都關了,孩子們要走幾個小時山路來東平村上課……”郭琳說著哽咽了一下,眼眶泛紅,“我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放不下這些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任教?”

朱榆喜笑顏開地說:“當然可以了,這些學生一定很想你!你們先跟我到教務處做一下登記。”

朱榆帶著四個新老師往教務處走,又吩咐趙綾招呼留下來的記者和社會人士,讓保安去通知校長、副校長等人過來麵試。

招聘老師屬於學校內部事務,朱榆就沒有過多幹涉,把事情移交給校長後便麵帶微笑離開教務處,來到學校食堂。

趙綾把招待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眾人看起來都很滿意,也沒有久等的不耐和煩躁。見朱榆到來,眾人紛紛起身問好,朱榆也笑著問候了眾人,詳細了解了每個人的身份。

看熱鬧的人早就離開了,留下來的都是抱有各種目的的,采訪的、求教的、推銷的,甚至還有踢館的,讓朱榆哭笑不得。

“劉老師還有十幾分鍾就下課了,我會先把諸位的意思和劉老師傳達一下。劉老師這人思想可能比較老派,脾氣也不是太好,希望大家擔待一下。”朱榆先給眾人打了預防針。

沒想到他們都很理解地笑著說:“明白明白,高人都是有脾氣的。”

趙綾壓低了聲音咕噥一句:“這是不是就叫作明星光環?”

朱榆不肯定劉尚書能否明白這些人的意思,所以劉尚書下課後,她把他拉到角落裏先解釋了一通,劉尚書皺著眉頭正猶豫呢,朱應欽來了。

劉尚書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微臣參見陛下。”

朱應欽隨意地擺了擺手,笑吟吟道:“以後在外麵就無須這些虛禮了,如今你也算是個名人了呢。”

劉尚書道:“微臣惶恐,此事也不知是福是禍。”

朱榆笑著說:“當然是福了,之前趙綾寫了稿子刊登在報紙上,教育局也發了招聘,都沒什麽人關注,現在幾個人發了些視頻,沒想到反而看的人更多,把你捧紅了,也多虧了你,更多人關注到東平村的失學狀況,有熱心的老師來應聘了,相信很快就能有足夠的老師來東平村上課。”

劉尚書沒怎麽聽懂朱榆的意思,但最後兩句卻是聽得清楚明白,臉上出現了笑意:“真的有老師來了嗎?”

朱榆用力點頭:“今天來了四個,其中兩個之前就是這裏的老師,返校教學的話,相信會比較得心應手,很快就能把功課補起來。”

劉尚書和這些學生相處了一些時日,便有了師生情分在,了解到現代的教育體製後,他也明白自己教不了那麽多學科,那麽多學生,能有更多老師來幫助這些孩子進學,他也是由衷感到高興。

“方才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朱榆追問道,“專訪和交流都對你,還有對學校揚名有極大幫助。”

劉尚書專注教學,對其他事卻不了解,而且他自忖身為人臣,當以君王之命為先,便俯首向朱應欽請示道:“一切以陛下的旨意為主。”

朱榆希冀的目光看向朱應欽,後者卻果斷地搖了搖頭:“專訪和交流都不必了。”

朱榆錯愕道:“為什麽?”

朱應欽揶揄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難道忘了眼下局勢未明,我們還需要隱藏身份?之前答應劉尚書為你執教,一是為濟世澤民,二是因為影響僅在一村之內,相對安全,現在劉尚書已經名聲顯揚,但福禍未知,劉尚書來曆神秘,經不起仔細探究,他對現代社會也不熟悉,言多必失,還不如點到即止,給他們留一點想象,將真相撕開了,對誰都不好。”

朱榆的笑容淡了下來,心頭熱火被朱應欽的冷水當頭一潑,頓時冷靜了許多。她認真思索朱應欽的話,不禁也心生讚同。

朱應欽又道:“你之前的目的,不過是想吸引老師,如今目的已經達成,再多的名聲也是雞肋,太過浮躁,甚至可能會影響教學,至於劉尚書本人,也不需要那些虛名。”

劉尚書點頭附和道:“臣確實無所謂揚名與否,隻希望能教好這些孩子。”

朱榆沉思片刻後,點頭道:“我明白了,朱應欽說的有道理,是我之前想岔了,那就依照你們的意思辦吧。劉尚書,那些人等了你一個下午,還希望你一會兒好好解釋一下安撫他們,有些人就算不能交好,也最好不要得罪。”

劉尚書慎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朱榆喊了趙綾過來,告訴她劉老師不想接受專訪和交流的邀請,趙綾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麽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劉老師為人低調,不求名利,他不擅長應付媒體,一會兒你就多幫襯著。”朱榆拍拍趙綾的肩膀,兩人素有默契,趙綾從朱榆的眼神和動作裏明白了有些話不能說開,她眼珠子咕嚕一轉,點頭道:“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趙綾領著劉尚書往食堂而去,留下朱應欽和朱榆站在原地。

朱應欽看著兩人的背影,笑著說道:“你倒是也懂得見好就收。”

朱榆說:“你都解釋得那麽清楚了,我當然知道怎麽做了。”

“揚名對劉尚書來說是危險,對學校來說是雞肋,對你來說卻是大有裨益,一來,可以彰顯你的教化之功,二來可以表現你的識人之明,三來還可以傳頌你的愛民之心,一樁樁都是政績,為官者最在乎的,不過是政績,你卻輕易推開了,不覺得可惜嗎?”朱應欽不懷好意地看著朱榆,他猜想朱榆此前可能根本沒想過這件事對她的好處,此時他再告訴她,她可能會後悔?

朱榆卻是淡然搖搖頭:“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如何評價我,我並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東平村的村民能確實因我而受益。為官一方造福一方,其他事就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

朱應欽撇了撇嘴,心道——天真。

“不過嘛……”朱榆忽地勾起嘴角,笑著瞟了朱應欽一眼,“我做得好,自然會有本地的村民幫我傳頌,政績我是有的,而官場上的人際關係,還有你幫我謀劃呢。”

朱應欽嗤笑道:“你就那麽肯定我會幫你?”

“你現在不是正在幫我嗎?”朱榆掰著手指數,“之前戶籍的事,還有這次撤點並校的事,你不但幫我對付了那兩個老狐狸,也教我怎麽在縣裏和長官打交道,甚至這次和媒體的進退應對,你也教會我見好就收。”

朱應欽微微一窒,麵上泛紅:“我不過是閑著無事,才隨意說了兩句。”

“我懂。”朱榆看破不說破,笑容燦爛,“反正你以後也會一直很閑,我不介意你經常地隨意說一說。我不但要跟你說一句謝謝,還要說一句對不起。”

朱應欽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笑意:“哦?你何時對不起我了?”

朱榆認真地說:“我上次說你玩政治的心髒,是我錯了,你的心不髒。”

朱應欽揣著手,噙著笑:“你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不容易。”

“是啊,你的心不髒,嚴格來說,隻是有一點渾濁而已。”

朱榆說完,也不等朱應欽發火,便笑著跑走了。

朱應欽看著朱榆遠去的背影,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暖笑意在漆黑的雙眸中**漾著,久久不散。

小劇場: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發現你了。”趙綾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轉著。

“哦……”林朗拘束地後退一步,臉上沉著,心中驚慌——他行事隱秘,為何會被察覺,這個趙綾有什麽企圖?

“你跟著朱應欽好多天了吧。”趙綾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了。”

林朗緊張地看著對方。

趙綾嫣然一笑:“咱倆算是半個同行。”

林朗愣了一下——她也是暗衛?難道是為了保護朱榆來此?

趙綾卻臉色沉了下來:“但我很看不起你這個職業。”

林朗黯然低頭——身為暗衛,他也有苦衷。

趙綾義正詞嚴地說:“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跟蹤別人,拍隱私、發小報、喪盡天良。你好好的記者不當,為什麽要當狗仔?”

“啊?”林朗張大了嘴——什麽是狗仔?

趙綾冷哼一聲:“朱應欽雖然是個演員,但好像也不怎麽紅嘛,怎麽會有狗仔跟拍呢?難道是想自炒?心機挺深的嘛!”

這個女人在說什麽他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懂……

“沒想到他居然是個這麽虛偽的人,我得和姐姐說一下,叫她小心朱應欽。”趙綾自言自語,抬頭一看,頓時愣住,“咦,人呢?怎麽跑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