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點並校的事終於圓滿落幕,最後有七名原先的老師返校執教,又招了幾名新老師,學校的老師終於滿員。縣裏知道這次東平村大出風頭,吸引了社會各界的關注,也加大了扶持力度,校車每個學校有兩輛,東平村的建設規模也擴大了一倍。朱榆推掉了媒體的采訪,把功勞都推到教育局局長身上,少了虛名,卻得到不少實質上的好處。
朱榆知道這次事情的解決離不開朱應欽的指點,在對待他的態度上就比之前殷勤了許多,具體表現在作業布置得更多了,上課時間更長了。
朱榆扛著塊黑板放在朱應欽的臥室裏,敲著黑板說:“這些都是知識點、考點,一定要記住。地球上一共有七大洲四大洋,其中我們身處的亞洲是世界第一大洲,也是世界上跨緯度最廣,東西距離最長的一個大洲。”
朱榆展開世界地圖,把各個大洲一一介紹,著重介紹了亞洲和中國所處的位置。
朱應欽瞪大了眼睛,感覺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鄭和下西洋的事他都不知道,所學所知僅限於明朝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世界居然這麽大,而他們居然被困在一個山穀裏長達六百年。
朱應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象征中國的雄雞,神色複雜:“原來世界如此之大,不過我們的國土麵積卻也數一數二,想必是世界第一強國吧。”
朱榆無奈搖頭:“我們還是發展中國家。”
朱應欽不解凝眉:“發展中國家,何解?”
“就是不發達的委婉說法。”朱榆緩緩解釋,手指向了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國家,“目前的第一強國是美國,經濟、科技都比較發達,中國因為在明朝末年閉關鎖國錯失了工業革命的機遇,生產力落後於西方諸國,清朝末年又被列強侵略瓜分,外仗打了許多年,內仗又打了許多年,別人在發展的時候我們在消耗,整個國家的根基都被掏空了,落後幾百年,現在才奮起直追,能有今日的成果已屬不易了。”
朱應欽瞠目結舌,憤怒拍案:“偌大江山基業,竟毀於異族之手!子孫不孝,後繼無人啊!”
朱榆斜睨他:“你淡定一些,都過去好久的事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現在中國發展迅速,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各個領域都取得傲人成就,趕美超英現在說來也不是一句妄想了。”
朱應欽嗤之以鼻:“上次進城時我們在影院看到的那部《複仇者聯盟》就是美國拍攝的吧,他們的機器人都能上天了,我們的戰士還在拿槍與人血拚。”
朱榆抓狂:“那些是假的!是特效!”
“既然能拍出來怎麽會是假的?什麽是特效?”朱應欽皺著眉表示疑惑。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拍出來的,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朱榆無力地吐了口氣。
“那高樓大廈也是假的?”朱應欽又道,“影片中繁華的都市,高聳入雲的大樓也是特效嗎?”
朱榆訕訕道:“那倒是真的。”
“那便是了。”朱應欽不屑說道,“且不說美國的機器人會不會飛,隻說美國的樓就遠勝於你們的縣城,差距如此之大,還想著趕超,簡直癡人說夢。”
朱榆看著朱應欽的臉發出一聲感歎:“你是怎麽做到長得帥又討人嫌的?天生自帶五美分啊!”
朱應欽臉色不善:“我雖然聽不懂五美分是什麽意思,但定然不是什麽好話?”
“一個人閉塞久了,不是自大就是自薄,你在電影裏看到的是美國的一線城市,而這裏是中國的貧困村,縣城也是十八線不入流的地方,怎麽能跟美國紐約比。我們也有北上廣這樣超一線的繁華都市,高樓鱗次櫛比,車不但能在地上走,還能在天上飛呢。”
朱應欽冷笑道:“又怎知你不是在騙我?”
“我找個視頻給你你就知道了。”
朱應欽仍是搖頭:“我又怎知不是特效在騙我?”
朱榆氣憤道:“你這人真是很難說話欸!”
“眼見為實。”朱應欽目光落在世界地圖上,悠悠說了一句:“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不行!”朱榆果斷拒絕,“外麵太危險了!”
“哦……”朱應欽故作恍然,“你的意思是外麵正逢亂世,你還騙我說國泰民安?”
“我……”朱榆頓時卡住,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陷阱。
“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焉知你們是否依然落後,任人宰割?又是否有能力保護我山中的寶藏不被異族瓜分?”
朱榆沉默下來。
朱應欽好整以暇坐著,慢條斯理地飲茶,等著她心中的天人交戰。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唇角上揚,怡然自得,他的話半是激將半是威脅半是利誘,不擔心朱榆不投降。
果然,半晌後朱榆說:“我得先向上麵請示一下,如果他們同意,我就國慶的時候帶你出去走走。”
“首先,我要去看看京城。”朱應欽說。
“我盡量申請,不過國慶節的時候北京怕會很擠。”
“然後……你剛剛說的北上廣,也帶我去看看,你所謂的超一線是何等繁華。”
朱榆想了想,也在情理之中,便點了點頭:“去上海吧,那裏比較順路。”
“還有你說的紐約……”
“夠了啊!”朱榆打斷了他,“少得寸進尺了,美國我都沒去過呢,你這種無業遊民簽證很難辦的!”
朱應欽嫌棄地發出一聲:“嘖!”
第二天朱榆就和霍宸說了這件事,霍宸對此並不讚同。
“現在隧道地址已經選定了,接下來就是挖掘的事了,隧道全長預計一公裏多,雙向作業也要半年以上時間才能完成。山內的工作還需要朱應欽配合,我今天來就是和你說這件事的。朱應欽的身份比較敏感,我覺得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出去,以免發生意外。”霍宸神情嚴肅地說。
朱榆歎了口氣說:“他這個人腦子挺活的,學東西快,還會舉一反三,坑起人來一套一套的,我常常都要著他的道,現在還威脅我呢,如果我不讓他出去走走,他就不配合我們的工作,而且說不準就自己訂機票走了。他底下那個丞相,就是王興道,人也溜得很,特別圓滑,已經跟村民打成一片了,前兩天還自己去把頭發剪了,往村裏一蹲,我都沒認出他是之前那個丞相來。他跟村裏人混得熟,已經掌握現代社會基本的生存技能了,再這麽下去,東平村是困不住他們的。與其讓他們自己偷溜出去,還不如我帶著出去呢,好歹盯著有個約束。”
霍宸眉頭緊皺,思慮半天,也隻能向上級請示了。接電話的是張秘書,聽了霍宸的報告之後,他笑嗬嗬地不以為意:“他想去就讓他去嘛。”
“可是……”霍宸還想說什麽,就被張秘書打斷了,“你們也不用太緊張了,朱應欽是一個公民,不是罪犯,我們沒有權力限製他的人身自由。”
“公民?”霍宸頓了頓,“張秘書,這個公民可是一千訓練有素的武裝團夥的頭目,我判斷他具有潛在的社會危害性。”
“你送過來的報告我都仔細看過了,這個武裝團夥的實際戰鬥力並不強,目前也是奉公守法,還幫忙維持村裏的治安,是不是?”
“這……確實如此。”
“這是一支有紀律的隊伍,所以反而不用擔心,隻要做好朱應欽的思想工作,他們自然就沒有攻擊性。朱應欽之前和首長通過話,首長對他很欣賞,說他覺悟很高,也是個聰明人。伏龍山裏藏有不少失傳的文學典籍,朱應欽主動提出願意與政府交流分享,這可是一大貢獻啊。他合作態度積極,那麽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我們都可以盡量滿足他。”
朱應欽什麽時候和首長通話了,這件事不但霍宸不知道,朱榆也不知。至於主動貢獻文學典籍,這事也不像朱應欽會幹的。
“不過出行之事,你們也要盡量注意安全和保密,人不要太多,霍宸你可以陪同保護。”
張秘書最後交代了幾句掛了電話,霍宸放下電話,無奈對朱榆說:“你準備一下出行的事吧,上麵同意了,不過不要太多人去了,就我們三個吧。”
朱榆點點頭,皺眉想了想,說:“既然朱應欽有張秘書的電話,那出行旅遊的事為什麽不直接向他提?”
“自然是因為朱榆好拿捏了。”此刻朱應欽正在他的書房裏接見幾個臣子。“那張秘書老奸巨猾,若直接向他提要求,隻怕又要索取好處了。”
“好在陛下睿智英明,以幾本典籍手抄本就換得了對方的信任。”王興道撫著胡須微笑道。
劉尚書嫌棄地看著他的短發,往旁邊站了一些離他更遠。“區區幾本典籍手抄本,對我們來說是尋常,對他們來說卻是無價之寶。”劉尚書是讀書人,自然知道失傳典籍重現對國家來說是難以以價值衡量的財富。“正如我們眼下接觸到的這些新事物,於他們不過是尋常,於我們卻是奇珍異寶。”
“陛下,此次出行還請帶上我等!”風馳越和宋煜齊聲說道。
“不必了,有那霍宸陪同,安全之事無須多慮。”朱應欽拒絕了他們的請求,轉頭對王興道說,“我對他們說了必須帶上一個人,他們也同意了,丞相對外界之事了解較多,就由你陪我出行吧。”
王興道立刻領旨謝恩。
風馳越急道:“那怎麽一樣,霍宸對陛下毫無敬畏之意,必然不會盡心保護陛下!”
朱應欽笑笑道:“他們如今還需要我,自然不會讓我出事。此事就此定下,無須多言。”
朱應欽決定的事臣下無法左右,隻能跪下領旨了。
“霍宸他們已經勘察好了伏龍山的地形,不日便要動工挖掘隧道。我應霍宸之請,明日便會進山,將我們近來發生之事告知臣民,以免到時施工隊的入駐驚擾到他們。你們幾人也隨我一同回山吧。”
“是,陛下!”幾個人聽得要回山,都是一臉興奮,離家多日,終於可以再見到親友了。
“好了,你們都退下,丞相留下。”
待書房隻剩兩人後,朱應欽才正眼看向王興道。
“丞相這些日子的打探應該卓有成果了吧。”朱應欽含笑道,“和朕說說你的想法。”
王興道沉默地垂著腦袋,半晌歎了口氣:“陛下應該更早就知道了吧。”
見朱應欽不說話,王興道便又接著說道:“對這個世界了解得越多,臣就越覺得驚恐,山中的六百年,和世上的六百年竟然差距如此之大,許多事物已遠遠超出臣的理解,人不但可以上天,還可以登月,武器不僅有刀槍火炮,更有所謂導彈者,於萬裏之外取人性命,如原子彈者,甚至可以一發屠城,我等若有異動,隻怕早已淪為階下囚,甚至性命不保。臣等生死事小,隻恨陛下大事難成,還要委曲求全,與他們虛與委蛇,謀求立身之處。”
朱應欽輕輕一歎,抬起眼看向牆角,目光悵然。“是朕錯估了形勢,淪落到如今這般處境,但要說委屈,卻也不盡然。一則他們有求於我,自會和顏悅色,二則他們武器先進,也不屑將我等視為敵人,斬盡殺絕。以我觀察,他們倒是誠心將我們視為治下公民,予以保護,倒是朱榆這個不入流的小吏無禮了一些,朕看她對芷嫣和鷹揚軍等人倒也嗬護備至,對朕卻是大呼小叫,毫無敬畏之意,逼得朕非得威逼利誘才能老實。”
朱應欽說起朱榆,覺得好氣又好笑,王興道一抬眼,見到朱應欽口中抱怨,眼底卻難掩笑意,不禁心裏咯噔一聲,有些怔住。
王興道試探著說:“不如讓臣略施小計,懲治一下朱榆?”
朱應欽抬手製止:“罷了,對付她而已,朕自有辦法。”
朱應欽想起她那副看不慣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眼中笑意更深。“朕還有許多用得上她的地方,她雖然態度不謙恭,心思卻是簡單好猜,也好拿捏。之前朕和她進城的時候便知道了複國之事無望,也與她協商一致,我配合他們工作,她也會替我隱瞞。丞相你心思活絡,明時勢,知進退,隻怕風將軍和劉尚書他們固執守舊,一時難以接受現實,因此暫時還不宜將此事告訴他們,待他們習慣了此間的生活,有了其他寄托,再做打算。劉尚書如今心思已經都在教書之上,風將軍也該給他找點事做,分其心神。”
王興道按下心中不快,俯首道:“臣遵旨。”
王興道離開書房,轉身就去了王芷嫣閨房。這裏每個房間格局都是一般,但姑娘閨房的東西卻多了許多,王興道來的時候,王芷嫣正在看書。
王興道瞥了一眼,問道:“芷嫣,你在看什麽書?”
“是一些教科書,朱榆讓我閑暇時自己看看,也可多了解這個世界。”
王芷嫣之前拒絕了朱榆的勸學,過後便不再和朱應欽一同上課了,朱榆卻沒有放棄,捧了一堆書過來勸她多看看,主要是曆史和地理方麵的書籍。王芷嫣現在也已經基本掌握了簡體字,看著並不費力,每日便抽出兩個時辰看書打發時間。朱榆還勸她晚上一起過去上課,她想到朱應欽的態度,便仍是拒絕了。
“又是朱榆……”王興道沉下臉色,“我聽說你這幾日都沒有陪陛下上課了,隻剩陛下和朱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王芷嫣笑了笑,不以為意道:“父親多慮了,女兒觀察過幾日,朱榆對陛下毫無心思,說不敬點,朱榆根本看不上陛下,又怎會和陛下有曖昧?”
“芷嫣,你原先可不是這麽說的。”王興道皺著眉頭盯著她,“你對陛下最是上心,我聽福公公說,這些日子你都沒有去給陛下請安,也沒有給陛下做點心了?”
王芷嫣笑容淡了幾分:“陛下原就不需要女兒的殷勤,女兒去也隻是礙陛下眼而已,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王興道更是狐疑,“你和陛下發生爭吵了?”
“女兒豈敢。”王芷嫣搖了搖頭。
王興道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話題又回到朱榆身上:“我方才從陛下處離開,看陛下神情,似乎對朱榆有不同之處。”
“朱榆自然是不同的,她對女兒也關照有加。”王芷嫣微笑道,“之前倒是女兒誤會她了。”
“誤會,恐怕不是,那朱榆心思深沉得很,隻怕是欲擒故縱。”王興道冷哼一聲,“陛下向來一呼百應,從未有人像朱榆這樣會當麵反駁忤逆他,一時便覺得新鮮有趣對她上了心。”
王芷嫣不禁失笑:“父親,你想多了,朱榆不是這樣的人,陛下他……也不是多情之人。”王芷嫣心中暗想,非但不多情,怕還涼薄得很呢。
“知人知麵不知心,大奸似忠。”王興道想著朱應欽那個神情,他是男人,也懂男人,揣摩聖意這麽多年,自認為足夠了解朱應欽,不知道朱榆對朱應欽確切是什麽心思,但就他看來,朱應欽肯定是開始對朱榆上心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芷嫣,你可別忘了你出山的初衷,千萬要守住陛下。”王興道說著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有件事我悄悄告訴你,切不可說出去。陛下已經放棄複國了,從此隻怕隻能當個富家翁,但我等世代忠誠,卻是不能變心的,你對陛下也要一如既往,不可有絲毫輕慢,傷了陛下的心。”
王芷嫣愣神半晌,這才領會了王興道話裏的意思,震驚道:“所以,以後陛下就不是皇帝了,我們……就不用聽命於他了?”
“陛下雖然不是皇帝,但我們還是要聽命的。”王興道正色道,“芷嫣,我們從山中出來,所學無用武之地,萬裏江山,也沒有立足之地,唯有依附陛下才能安穩度日,可別忘了,陛下雖然不當皇帝了,但太祖寶藏還在,陛下依然富可敵國……”
王興道的話王芷嫣卻沒有放在心上,她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和朱應欽的婚事——那還作數嗎?
“這次陛下出巡,原是點了我陪同,我剛剛做了一個決定,出行前日我便會裝病臥床,到時候由你代替我陪陛下出行。”
王芷嫣本想拒絕,但又聽到出行二字,想到能到處走走看看,便又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朱榆領著朱應欽君臣上了伏龍山與霍宸會和,跟隨的臣子除了王興道、風馳越,還有宋煜和劉尚書,其餘諸人都留在村裏。霍宸出動一輛直升機載著他們進山。
起飛前風馳越就瑟瑟發抖,喃喃自語:“真的不會掉下來嗎,真的不會掉下來嗎?它怎麽飛得起來?”
朱榆指著緩緩轉開的螺旋槳說:“螺旋槳轉開就能上天了,雖然原理我也說不清,但如果會掉下來,我們肯定不會一起坐上去吧!”
霍宸神情嚴肅指揮著一切,對朱應欽和朱榆說:“伏龍山植被茂密,霧氣濃重,適合直升機降落的地點不多,最後我們圈定了這裏。”
霍宸在地圖上點了點,朱榆看不出是哪裏,朱應欽卻一眼看了出來,挑了下眉梢:“是武場。”
朱榆恍然大悟:“就是士兵操練的地方!”
“這裏的霧氣最淡,而且地勢開闊平坦,最適合降落。”霍宸領著幾人上了飛機,各人落座之後,有人給他們講解乘坐注意事項和緊急求生方式,聽得幾個大男人臉色越發難看,反而是朱應欽神情淡定,朱榆坐在他旁邊,低頭看了看他抓著扶手的雙手,因為攥得太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起,微微顫抖,可想而知他是在故作鎮定,怕丟臉於人前了。
飛機緩緩上升,有些顛簸,霍宸貓著腰到前麵去了,朱榆見朱應欽四肢僵硬,雙眼死死盯著前麵,忍不住玩心一起,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喊了一聲:“霍!”
朱應欽嚇得一個哆嗦,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卻聽到耳邊傳來朱榆痛快的笑聲。朱榆挑挑眉揶揄笑道:“你也有怕的時候。”
因為機艙內噪聲大,她這話是扯著嗓子喊的,聽上去更像是在挑釁了。
朱應欽冷哼一聲,被轉移了心神,恐懼反而少了幾分,朗聲道:“我並非害怕,不過是不信任你們的飛機罷了。”
朱榆大聲道:“這是高科技,你不懂的。”
“你就懂了?”朱應欽斜睨她。
“呃……”朱榆眨了眨眼,“我雖然也不懂,不過我看得多了,所以信得過,不害怕。”
朱應欽嗤之以鼻:“盲目!”
說話間飛機已經越過了高山,伏龍山武場的距離不遠,據霍宸說也就十來分鍾的時間便可到達。
朱榆難得坐一次飛機,好奇又興奮地扭頭看著窗外,辨認下麵的地形地點,過了片刻,便有熟悉的建築映入眼簾,她戳了戳朱應欽的手臂叫道:“快看,是祭壇!”
朱應欽忍著嘔吐的衝動,蒼白著臉色往窗外瞥了一眼,果然是祭壇,也就是他第一次見到朱榆的地方,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麵,他就踩了她一腳,她也把他拉下水,如此不順,想必是八字反衝,等會兒該叫李天師給她算算八字才是。
祭壇乃神聖之所,隻有寥寥幾名看護,直升機的出現伴隨著巨大的噪聲,立刻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幾個侍衛聚到了一起,一臉驚恐地對著直升飛機指指點點,隨後便有兩個侍衛朝著皇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朱榆之前聽霍宸說過,為了避免引起民眾驚恐,先前他們偵查都是使用小型的無人機,並沒有引起民眾警覺,這一次為了載人,才首次出動直升機。
隨著目的地的接近,直升機下降了高度,其他幾人也收斂了恐懼,好奇地看向窗外奔走的人群,興奮地指指點點:“我看到我爹了,那個好像是王副將!哈哈哈,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王副將騎馬跑了,跑得可真快,比這什麽飛雞跑得還快。”
霍宸這時走到了機艙內,揚聲對眾人說道:“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公裏,準備降落了。”
直升機一路嗡嗡嗡地響,所過之處一片驚慌,轉眼間就來到了校場,眾人低頭一看,不禁愣住了,隻見近千名武裝戰士隊列整齊地跑了出來,或刀槍或弓箭直指直升機的方向,當先一人正是王副將。
“不好了,他們隻怕要攻擊我們!”一個特種兵神情緊張地望著下方,話音剛落,就見王副將大手一揮,一波羽箭朝著直升機飛射而來。
“不能降落了!”霍宸臉色一變,“立刻拉升高度!”
直升機驚險地避過這波羽箭,有幾支箭甚至射到了機身上,其中一支射到窗玻璃上,嚇得風馳越往後一躲,破口大罵:“這群憨貨想弑君嗎!”
“他們又不知道陛下在此。”王興道擦了一把冷汗,飛機劇烈的顛簸讓他嚇得渾身發抖,“這可怎麽是好,早知道出門的時候把聖旨帶上,此時往下一扔就好了。”
“我還當這破飛雞多厲害呢,原來連弓箭都害怕。”風馳越罵罵咧咧了一句。
朱榆也是驚魂未定,說:“沒帶聖旨也沒關係,把朱應欽扔下去效果應該一樣。”
朱應欽臉色慘白橫了他一眼,可惜驚嚇過度威力不足,這一眼與其說是翻白眼還不如說更像拋媚眼。
霍宸思慮一番,說道:“我們把飛機下降到一定高度,由風馳越出麵讓他們放下武器吧。”
“哈哈哈哈哈,那大鳥果然被我們嚇跑了!”校場上,王副將得意大笑。
軍師上前道:“前些日子便有探子發現一些神秘飛鳥在空中掠過,想必今日這大鳥就是那些小鳥的母親,這鳥銅皮鐵骨,振翅之聲驚天動地,想必是祥瑞,若能將它打下來獻於陛下,定然是大功一件!”
王副將眼睛一亮:“此言有理!可惜這鳥飛得忒高了,尋常弓箭也難以傷它。”
軍師笑道:“長官忘了自己天生巨力了嗎?不妨試試投槍拋擲,或能傷它。”軍師眼睛賊溜溜地在飛機上打轉,最後指著螺旋槳的地方說,“末將以為,那飛翅旋轉之處必是此鳥的弱點。”
王副將拍手笑道:“我便信你一回,取長槍來!”
立刻有人抬著槍送來,軍師忙道:“長官快看,那飛鳥下降了,趁此機會!”
王副將長槍握在手,大喝一聲:“咦啊啊啊啊啊——”
蓄足渾身之力,瞄準了螺旋槳用力拋射出去,長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色的漂亮拋物線,沒料到螺旋槳風力太大影響了準頭,長槍下降幾分,朝著機身射去,卻在此時機身上打開了一扇門,仿佛是為了迎接這支長槍一般,不偏不倚將長槍放了進去,整個飛機都被撞得晃了幾下。
王副將大笑:“大鳥被我射了一個洞!”
軍師恭維道:“長官神武!”
但大鳥沒有如他們所料地掉下來,須臾片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飛鳥發出一聲爆喝:“王二狗子臥槽尼得馬!你想射死老子嗎?”
王副將渾身一僵:“這聲音好生熟悉……”
軍師也是臉色大變:“風將軍……為何那大鳥會發出風將軍的聲音。”
答案很快便有了,隻見飛機門開之處露出了風馳越魁梧的身影,他滿臉怒容,手上握著的正是王副將那柄長槍,他抬起手往地上便是用力一擲,去勢如雷霆閃電,射入王副將身前寸尺之地,半截沒入土中。
“風將軍!”王副將嚇呆了,“你……你被大鳥吃啦!”
風馳越拿著擴音器大聲吼道:“爾等聽令,放下武器,跪迎陛下親臨!”
風馳越話音一落,底下眾人武器紛紛落地,跪了下來三呼萬歲,風馳越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趕緊回過頭去找朱應欽。
“陛下,你沒事吧!”風馳越一臉擔憂,以頭搶地,“臣罪該萬死!”
朱應欽氣若遊絲,順著自己的心口:“朕覺得……還能搶救下……”
方才風馳越開門之際,他正站在風馳越身後,不料王副將一槍射來,風馳越倒是反應極快反手抓住長槍,但那長槍去勢不減,風馳越在顛簸的飛機上下盤不穩,被帶得向後跌去,這下朱應欽慘了,淪為靠墊,被一百八十斤的風馳越㨃著胸口往後一撞,差點就駕崩了。
過了片刻,飛機緩緩降落,他的氣息才勉強平複過來,隻是心口還隱隱作痛,好在是沒傷到筋骨,但淤青怕是難免的了。
朱應欽站直了身體,恢複他的帝王氣度,在幾個臣子的拱衛下緩緩走下飛機。以王副將為首的一千兵馬用眼睛確認了事實,頓時喜笑顏開,低頭行禮,但轉念一想自己方才豈不是弑君了,笑容又凝在臉上,變成了哭喪臉。
風馳越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王副將腦袋上:“王二狗子你能耐啊!幾天不見你都會打飛機了!”
朱榆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風馳越是個單純的漢子,沒領會到自己話裏的汙點,仍是揪著王副將痛揍。
王副將苦著臉說:“冤枉啊將軍,誰能想到你們會在大鳥肚子裏呢,再說了,難道不是我那一槍打開了大鳥的肚子才把你們放出來的嗎?”
“什麽大鳥,這叫直升飛機!”風馳越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什麽飛雞?雞還會飛呢?”王副將一臉茫然,“它這麽胖,怎麽飛的呢?”
風馳越噎了一下,說:“高科技,說了你也不懂。”
“啥科雞?怎麽又有一個雞了?”王副將兩眼冒圈,更加混亂了。
“憨貨!”風馳越捶了他一拳,以掩飾自己的無知,轉移話題道,“你立刻派人去挨家挨戶通知,讓全國百姓到太廟集合,陛下有重要事情宣告。”
“遵命!”王副將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