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陽光正好。

溫柔夕陽透過窗子灑在二樓走廊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窗格和葉影,也照亮了走廊盡頭那間房門上的鎖。

平時靜謐的院子裏今天格外吵鬧,一大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屋頂都能掀了。

救援隊隊員們下班以後經常跑來隊長家裏烤串打牙祭,畢竟食堂不能進太貴的食材,都是些他們吃不慣的當地菜,就算隨隊廚師手藝再高超,可味道也是差強人意。

昨天下班後,顏陽州帶人掃**了超市,早就把牛肉羊肉豬肉板筋腰子雞翅等等一大堆東西切好串串兒,今晚搬過來直接就能上炭烤。

二十幾個壯小夥輕車熟路地在他家裏轉來轉去,而徐景辛有病號身份加持,就仰在躺椅上,看他們忙活。

幾個大保溫箱並排放在地上,裏麵是各種吃的,右邊挨著一摞啤酒箱,長長的大烤架上麵鋪了一層肉串,烤的滋滋冒油,一個比桌子還大的風扇對著烤架嗚嗚地轉,煙就順著反方向被吹到牆外。

那片一百多平米的地磚上,幾張矮折疊桌隨性擺著,四周一圈小馬紮。

單看這場景,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這是國內街頭隨處可見的大排檔。

要的就是這份熟悉的煙火氣,慰藉思鄉。

徐景辛受傷後,顏陽州儼然成了烤串盛宴的總指揮,徐景辛看著他東一頭西一頭地忙,自己則悠閑地在躺椅上擼完一根泛著油光的羊肉串,朝烤串師傅喊:“小蒙,淡了!”

熱火朝天的烤架旁,小蒙一張臉被熏得黢黑,他專注地皺著眉頭,聞言抓起一把鹽,熟練地來了個天女散花。

“陽州,把肉串兒每樣撿幾個,放冰箱裏!”

顏陽州正在挨桌分盤子,聞言隨口問:“幹嗎啊?徐隊?”

“給我留著明天吃。”徐景辛知道,要是他不提前留出來,這些小子有多少貨都能幹掉。

“一頓還吃不夠嗎?”顏陽州嫌棄臉,“要是讓我連著吃兩天烤肉,我得吐。”

他身邊的顧小安舉著一串烤羊排:“啥?誰要是供我天天吃烤肉,我跟他叫爹!”

顏陽州指指徐景辛:“跟他叫徐爹,他肯定供得起你!”

顧小安縮了縮脖子,沒敢。

徐景辛不怎麽愛跟人開玩笑,平時雖然一起出生入死的,但總有種距離感,隊裏除了顏陽州這個外來的和尚,“星火”的原班人馬沒人敢跟隊長瞎說話。

畢竟,領導就是領導,沒人願意冒險開那個先例。

等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廚房的窗戶裏傳來一聲招呼:“隊長,你家薑放哪兒了?”

徐景辛看過去,見“大廚”柳元一手拎著菜刀,一手端著盆,有模有樣的。

“冰箱裏沒有嗎?”

“沒有啊!”

“那就是用完了。”

“哦,那算了!”柳元轉身回到料理台前,一邊切白菜絲一邊嘀咕,“拌涼菜不放薑總感覺差點意思。”

顏陽州說:“湊合吃吧,解膩就行!”

他四下看了一圈,招呼各自忙碌的隊員們:“差不多就過來坐吧,啤酒打開,嗯……”

他衝徐景辛搓了搓手:“徐隊,你那個……”

徐景辛明白他的意思,撐著躺椅扶手坐起來,暗自歎了口氣:“我去拿紅酒。”

“你珍藏在什麽地方了?我去拿吧!”顏陽州擔心他腿腳不方便,主動請纓。

徐景辛心想我珍藏了個寂寞,擺擺手:“還是我去吧!”

昨晚琢磨到大半夜,還是沒決定好怎麽跟兄弟們解釋。

最過得去的說法,就是謊稱摔碎了。

他們盼拉菲盼了那麽久,肯定很失望,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今天先隨便湊合一下,等以後再請他們喝了!

可當他走到酒櫃前時,愣住了。

那瓶八二年的拉菲正端端正正擺在酒櫃上,完好如初。

而那瓶三百塊的雜牌紅酒卻不見了。

他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見鬼了。

揉完眼睛,一切還是沒變。

他左右看看,確認沒人在,就小心翼翼把酒瓶拿下來,端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酒液是滿的,瓶子還是原先那個瓶子,商標上的一小道劃痕還在。

這……什麽意思啊?田螺姑娘?

不……

仔細看,口封還是能看出一點問題的,雖然盡量被恢複原狀,還是有細細的痕跡。

徐景辛的臉頰抽了抽,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

這家夥……造假大師啊?

徐景辛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這也算個不怎麽講究的解決辦法?

虧他想的出來!

徐景辛不願意欺騙自己弟兄,但,事急從權,要不還有點難解釋,等以後再給他們補上真貨也一樣!

卸下心理包袱,徐景辛從酒櫃的抽屜裏拿出紅酒起子。

撕掉口封,果然看到瓶塞邊緣有輕微的缺失,不由得搖了搖頭。

“徐隊,這麽半天?就等你啦!”顏陽州見到徐景辛拿著紅酒,一邊開瓶,一邊走出房子,衝他揮了揮手。

院子裏彌漫著烤肉的香味,洋溢著歡聲笑語,這是團建的樂趣。

不過今天跟以往不太一樣,隊員沒立刻開喝,徐景辛一出來,他們都眼巴巴看著他手裏的紅酒瓶。

徐景辛忽然心虛:“忘了拿醒酒器,我回去拿!”

說著,就要轉身回屋子,卻被端著一大盆涼菜出來的柳元攔住了:“不用啦隊長,咱們不用那麽講究!”

“就是就是!”院子裏一陣起哄。

“饞鬼!”徐景辛笑罵一聲,作罷。

“啵”地一聲,瓶塞被拽出來,就好像塵埃落定,他悄悄鬆了口氣。

“好哦!”隊員們像是慶祝新年一樣歡呼鼓噪,氛圍其樂融融。

二十多個人分一瓶酒,其實每人也就一小口,可他們還是很期待。

顏陽州舉杯:“來,祝我們徐隊早日康複歸隊,幹杯!”

所有人跟著舉起了杯。

院子裏一直鬧騰到將近後半夜,隊員們今天喝嗨了,就連傷員徐景辛都被灌了幾瓶啤酒,有幾個人更是喝得爛醉,直接鑽桌子。

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有時候太晚了,徐景辛就讓他們留宿,反正他家地方大。

可今天……

微醺的徐景辛看著二樓走廊窗戶裏晃動的人影,猛然打了個機靈,酒醒了。

他急忙跟上去,因為走得太快,看起來有點瘸。

小蒙正架著柳元,一下一下推走廊盡頭那扇房門,推得轟轟響。

“小蒙!”徐景辛趕忙叫住他,“那邊改成倉庫了,鎖著呢沒看見?”

“啊?”小蒙有點晃悠,視線好不容易聚焦,這才發現門上的鎖,“哦,我說怎麽推不開……那我們沒地方住了呀,都住滿了……”

他打了個酒嗝:“隊長,打開唄?倉庫……也行,我記得裏麵有床……”

徐景辛驚訝:“住滿了?”

不能吧,以前就算蔣昆也來,他們擠擠還有空的。

小蒙揮揮手,像是還在嫌棄周圍的味道:“老霍剛才吐了一床一地,那間不能……住了……嗝!”

徐景辛:“……”

“打開……將就一下,隊長!”小蒙扶著牆,柳元迷瞪瞪靠在他肩膀上,也跟著他的節奏打了個酒嗝。

徐景辛怎麽可能當著他們的麵打開呢?

他隻猶豫了幾秒:“這房間是個單人床,你倆人怎麽擠?睡我那吧!”

不由分說就把倆人往自己臥室推。

小蒙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隊長我倆擠擠一樣”,絮絮叨叨說著自相矛盾的話,被徐景辛塞進主臥室。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走廊再沒人了,打開了賀霄的房門。

進去後他就立刻反鎖了房門,又順手打開燈,轉身一看,床鋪淩亂,屋裏沒人。

房間不大,能藏人的就隻剩下浴室了,估計這家夥剛才也嚇得不輕。

想象著賀霄高大的身軀兔子一樣竄向浴室的情景,徐蘿白景辛有點好笑,他敲了敲浴室的門,小聲招呼:“賀霄?”

浴室門敞開一條縫,露出一角墨綠色的睡衣和一隻漆黑的眼睛。

見到徐景辛,那隻眼睛隨即彎起:“好刺激哈?花隊?”

顯然是聽見了剛才門外的對話。

“有什麽刺激的!”徐景辛粗暴地推開浴室門,差點撞到賀霄的鼻子,“喝的有點多,我洗把臉!”

賀霄在身後看著他往臉上撩水:“門鎖了?”

徐景辛含糊地“嗯”了一聲,直起身體,在鏡子裏跟他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略帶酒後的迷離,微紅的臉頰上掛著幾顆剔透的水珠,整個人看起來又柔又軟,跟平時很不一樣。

“你們可真行,鬧騰到這麽晚。”賀霄靠在浴室門上打量他一會兒,朝外指了指,“待會兒把窗簾也拉上。”

徐景辛拽過賀霄的毛巾擦臉,動作有點粗放,看得賀霄笑了一聲。

“早點睡吧,打擾你休息了。”

“這是你家,你還跟我客氣?”

賀霄說著打了個哈欠,卻見徐景辛脫掉外套鋪在地上,就要往地上躺。

“你幹嗎?”賀霄拽住他的胳膊,小聲說,“上床睡啊!”

“不用,你那傷不能著涼,我骨折沒事,也快好了。”

“別瞎搞了你可,晚上多冷,睡地上肯定感冒。”賀霄連拖帶拽地,“咱倆都在**睡!”

徐景辛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賀霄五官清晰的英俊臉龐,自嘲地搖搖頭:“算了吧還是,床有點窄……哎你別拉我!”

聲音有點大,賀霄趕緊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噓噓噓——別婆婆媽媽的了,再讓人聽見!”

“我睡地上沒事,我們以前出救援任務的時候……”

話沒說完,就被賀霄推到了**。

“花隊,你怕自己會忍不住占我便宜啊?”賀霄感受著手指上殘留的綿軟,突然別有深意地笑起來。

徐景辛耳根有點發熱,努力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用討論學術問題的語氣說:“直男都不愛跟GAY一起睡吧?”

賀霄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行行行,那我說我也喜歡男人,咱倆誰也別嫌棄誰,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