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七點多老師們吃過早餐後陸陸續續回到了辦公室,於是冷清的辦公室就有了生氣,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慢慢就聊到頭幾天招生的事情上來了。
黃老師說:“陳老師你那個小組有管教學的校長帶隊一定戰果輝煌吧?”
“第一名去省城外國語已成定局,第十六名去華宇也是板上釘釘,其他的也說不準,要等到二十號報名才知道結果。”
“看來你的情況和我們組也差不多,我們的第二名、第七名和第十八名肯定是不會來了,有的被孔方兄俘虜了,有的去了省示範高中,剩下的能來多少也是一個未知數,吳校長給我們的任務隻怕是很難完成,隻好挨板子了。”黃老師感歎說。
華老師說:“我也聽到其他組老師的議論了,情況都不樂觀,恐怕挨板子的不會少。”
“法不責眾,到時候說不定大家都不挨板了。”焦老師安慰說。
門口傳來校長洪亮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站在了那裏,他說:“我也不想打你們的板子,隻是優質生源招不來,升學率上不去,到時候家長社會要打我們的板子。沒辦法,還得大家辛苦一下,利用課外時間多做工作,多想辦法,多來一個就多一份勝算。”說完他和大家揮了一下手就去其他辦公室了。
校長剛走黃老師牢騷道:“分什麽鬼重點,劃片招生多好,弄得我們像搞傳銷似的,到處拉人頭。”
“如果隻是拉人頭那也不算難事,難就難在要拉那能考高分的人頭。”陳老師補充說。
辦公室爆發出哄笑。
說話間沈悅的母親已站在了門口,她向裏麵張望了一會,就徑直走到了陳老師麵前。陳老師拉著她的手吃驚地問:“您今天怎麽有時間來這裏?”
陳老師把她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就轉身去飲水機倒水,沈悅母親接過茶,喝了兩口問:“陳老師你現在有空嗎?”
本來陳老師是沒空的,但她想沈悅母親既然騰出時間來找她,就說明她有要緊的事,於是她就說有空。
沈母說:“我想向你打聽一點事。”
“什麽事?”
沈母沒回答,隻是向她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這裏人多不方便說。陳老師心領神會地拉著她出了辦公室,她們來到教學樓下的花園裏,縷縷微風攜帶著淡淡的清香掠過她們的發梢。
陳老師問:“阿姨您有什麽事?”
沈母環顧一眼四周,小聲說:“我想問問立純的事。”
“阿姨您問吧!”陳老師微笑著說。
於是沈母把那封信和推遲婚期的事以及自己的擔心都一五一十地說了,說完她憂心忡忡地看著陳老師問:“陳老師你說立純這個人靠譜嗎?你是沈悅的老師,沈悅是一個實心眼的人,你也知道,我是怕到頭來吃虧。”
聽完沈母的話她恍然大悟,微笑著說:“原來你是為這事啊!阿姨您放心吧,立純絕對是一個可靠的人,他善良、寬厚,他連一個曾經深深傷害過自己的學生都能小心嗬護,他能去傷害愛自己關心自己的親人嗎?古人說過一句話‘不看人待己,單看人待人’,在我眼裏您這個女婿是選對了,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
沈母高興地點著頭,連聲說:“陳老師,我相信你,我聽你的。”
“謝謝您的信任,代問沈悅好。”
“好,再見。”
說完再見,陳老師轉身回到了辦公室。
沈母邁著輕鬆的步伐,向學校大門走去,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
陳老師剛走進辦公室坐定,江老師就進來了,辦公室其他人都上課去了,隻有華簡老師在那裏托著腮幫冥思苦想,隻見她一會兒雙眉緊蹙,一會兒默默自語,一會兒又在學生作業本上奮筆疾書。江老師在陳老師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陳老師知道他是一個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於是問:“什麽事?”
“陳老師,你教了多少年書?”
“二十年了。”
“這二十年來您後悔過幹老師這一行了嗎?”口氣和問法都有一點像記者采訪。
陳老師微笑著看著他:“你今天怎麽像一個記者啊?”
江老師自己也覺得有點像,於是忍不住笑了,等他笑完,陳老師問:“是不是有什麽感慨?”
江老師於是把昨晚在夜宵攤聽到的話向陳老師轉述了一遍。
陳老師聽完後說:“這樣的話你以後還會聽到的,聽多了你就習慣了。再說他的話也隻能代表一部分人對老師的評價,我們沒有必要去介意。我問你,當醫生是不是要學問?社會對他們的要求是不是相對較高?可是不也有一些不學無術的人混進醫生的隊伍嗎?難道我們就能因此否定醫生的整體素質嗎?”
江老師看著陳老師緩緩點著頭,喃喃自語:“是啊!你說得有道理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因為你年輕,剛剛步入教師隊伍,現實與理想反差太大,所以你糾結,你迷茫。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十五年前我也有過改行的念頭,當時被借調到政府機關,半年後組織上準備把我正式調過去,當我真的要告別校園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有那麽多的不舍,我喜歡孩子們活蹦亂跳的身影,我喜歡孩子們無拘無束的靈魂,我喜歡校園朗朗的書聲。有了這段經曆我終於明白,雖然我對老師這一職業有過牢騷,有過困惑,但那不過是輕鳶剪掠,趕不走的是那份執著,那份潛藏心底的愛。”陳老師一口氣說到這裏才停下來看著江老師。
江老師深有感觸地說:“陳老師,我也跟你一樣,喜歡學生,喜歡那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看來我們就是教書的命,也許是上帝在我們的生命裏植進了某種基因,讓我們甘願受苦,樂此不疲。”
陳老師笑了,江老師也笑了,笑聲是那樣的純淨。在一旁忙碌的華老師也受傳染似的跟著笑了,她放下手中的筆,也宣布道:“我也跟你們一樣,我也一直疑心我生命中有一種特殊的因子在指使我起早貪黑地勞作,並心甘情願。”說完三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陳老師收住笑聲後說:“王國維總結人生三種境界的時候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沒等她說出來,江老師和華老師接過去:“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他們正在朗誦的時候,黃老師走了進來:“你們搞詩歌朗誦啊?”
華老師接過話說:“不是朗誦,是借柳詞人的詩詞總結你的生活。”
黃老師看著華老師一副深有感觸的樣子:“總結你自己倒真的蠻合適,陳老師你說我說得對不對?”他把臉轉向陳老師問。
“很對。”陳老師說,“八年前她來我們學校的時候,水靈得像一株小蔥。”
黃老師接過去:“如今也‘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華簡嚷嚷道:“不要隻說我們的付出了,我們也有收獲,你們看我們學校幾百個老師,有一個老師的孩子打流沒有?再怎麽說也能順順利利考一個大學,碩士博士一抓一大把。憑什麽啊?不就是因為我們的孩子享有較好的教育環境嗎?”
“看來上帝是公平的,你們說對不對?”陳老師看著江老師說。
江老師頭點得像雞啄米,連連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