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無息地將黃昏塗成了黑色,校園靜悄悄的,仿佛睡熟了一般。陳老師從教學樓走了出來,她腳步放得很輕,一麵走一麵低頭沉思著。她決定先去正興家裏看看。
她又騎著那輛女式踏板車出發了,很快就到了張正興家裏。隻見他母親在院子裏忙碌著,院子裏放滿了飲料瓶廢紙等雜物,正興母親聽見有人進來就抬起頭,因為燈光有些昏暗,她一時沒看清來人的麵孔。就隨口問道:“你找誰啊?”
“大姐,您忙啊,是我,正興的老師。”
“哎喲!是陳老師啊,我一時沒看清,對不起,快坐,快坐。”她一麵說著一麵從門邊拉過來一把椅子,用一條幹毛巾使勁拍了幾下,就把椅子端到了陳老師麵前。陳老師坐下了,她又忙去房裏端來了一杯茶。
陳老師接過茶說:“您太客氣了,謝謝!”
“謝什麽啊?我謝您才對呢.。”正興母親說著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放在陳老師旁邊坐下了,“正興在家裏總念叨您,說您對他格外關心,還給了他助學金。”
“這助學金是國家給的,我隻是把他的名字報上去罷了,正興表現不錯,平時也節儉,得到助學金是應該的。”
正興母親深有感觸地說:“家裏困難,不節儉也沒辦法啊!讀小學的時候他父親就去世了,因為治病還欠下了幾萬元錢的債務,他手下還有一個弟弟,我又沒有工作,隻能靠撿破爛維持生活。放假的時候,他也幫我撿,這孩子特別有孝心,他看見我每天提著撿來的破爛一趟趟往家裏送很辛苦,這不,昨天下午還給我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他說這個星期領了助學金,是用助學金買的。”說著她順手向牆邊指了一下,陳老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牆邊有一輛七八成新的人力三輪車。
陳老師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但陳老師並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她,她不忍心刺傷眼前這位含辛茹苦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的母親。她隻是說:“是啊,正興很孝順,把正興培養好了,您就苦盡甘來了。”
“那還要陳老師您多多關照啊!我沒文化,也不知怎樣教育孩子,一切就拜托您了!”
“身教重於言教,有您這樣的一位勤勞淳樸的母親做榜樣,孩子肯定差不了。”
“謝謝您的誇獎,我沒知沒識的,能做什麽榜樣?還是要陳老師您的培養呀。”
“千萬別這樣說,大姐那我走了。”
陳老師正準備站起來往外走,正興母親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陳老師您今天特地來家裏,是不是正興犯了什麽錯啊?”
“沒有!沒有!我是從這裏經過,順便進來看看,我走了,大姐。”
正興母親送到院子門口:“陳老師慢走,路上小心。”
陳老師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回到家,十點多了,王濤和丁丁也回來了。陳老師一進門,坐在沙發上的王濤就趕忙迎了上來。他神秘地說:“青媽,我知道陳曉兵的錢是誰偷走了。”
“是誰?”陳老師警覺地問。
“張正興,他昨天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花了三百五十元錢,我也是聽人說的。”
陳老師一本正經地說:“這可不許亂說,正興買三輪車的錢是從我這裏借去的,這事我知道。”
王濤“哦”了一句便伸長了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弄錯了。”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房裏傳來兩個孩子的對話:
“你告訴我媽了?”
“你媽說正興買三輪車的錢是從她那借的,她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弄錯了。”
陳老師走後不久,正興就回到了家中,他一進院子,母親就迎了出來。高興地說:“陳老師今天來我們家了。”
“她來幹什麽?”正興緊張地問。
“路過這裏,就順便進來看看。”
“她說什麽了?”聲音還是有些緊張。
“她說你表現不錯,又孝順,是一個好孩子。”
“她怎麽知道我孝順?”
“我把你給我買三輪車的事告訴她了,她就說你孝順。”
“誰讓你說了?”正興埋怨道,聲音有些顫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直接進了自己的小房間,砰地把門關上了。
他母親吃驚地瞪著眼睛看著他,沉吟片刻也回到了自己房間。關好門,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陳老師的電話。她壓低聲音說:“陳老師,正興剛才回家,我說我把他給我買三輪車的事告訴您了,他就不高興,我覺得他有些反常,他是不是在學校做錯了什麽啊?”
她的聲音透著恐懼帶來的顫抖,這顫抖通過無線電波傳進陳老師的耳膜就更加真切了。她也身為母親,太能理解母親的心了。她趕緊安慰說:“沒事,正興在學校表現不錯,您別擔心。”她們寒暄了幾句後就把電話掛了。
掛斷電話後,陳老師走到書桌前坐下了,她沉思了一會自言自語道:這件事我為什麽不先放一放呢?把主動權留給正興不是更好嗎?說不準他自己會來找我呢。她正嘀咕著的時候丈夫丁曉強進來了,“你幹什麽呢,嘀嘀咕咕的?”
陳老師轉過頭玩笑說:“在說你唄,這麽晚沒回家,也不知道來個電話。”
“謝謝陳老師的關心,以後一定牢記陳老師的教導。”丁曉強調侃著,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