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鍾,成建功從鄉鎮的財政所回到了家裏,他剛進門泉泉就喊著爸爸撲了上去。建功問:“媽媽呢?”
“媽媽去學校了。”
“泉泉怎麽還不睡覺啊?”說著建功把泉泉抱了起來,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親了親。
“泉泉要等媽媽回來後再睡。”
泉泉的奶奶走了過來,說:“泉泉乖,快睡覺啊!媽媽有事。”
“不,泉泉要等媽媽。”泉泉癟了癟嘴說。
“好,爸爸給媽媽打電話,讓媽媽快點回來。”說著建功拿出了手機。電話通了,但沒人接,電話響了一會後那頭傳來“對方正忙,請稍候再撥”的提示。建功反複撥打幾次,結果都一樣,他無奈地對泉泉說:“媽媽現在正忙著呢,泉泉先睡吧,你要是不聽話,爸媽可就不高興了。泉泉乖,聽話啊?”泉泉很委屈地癟了癟嘴,然後點了點頭。奶奶把泉泉抱進臥室去了。建功在客廳坐了一會,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他的心頭,他又一次撥通了妻子的電話,電話還是沒人接。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十一點多了。妻子以往在外麵有事不能按時回家都會跟家裏人說一聲的,今天怎麽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像一團烏雲驟然間籠罩住了他的心頭,他不由得驚慌起來,他拿起茶幾上的電話號碼簿快速掃描,很快他就找到了秦主任的電話,電話通了,那頭傳來秦主任的聲音,他說下自習的時候,看見華老師在教室給一個學生補課,後來就不知道她去哪了。教學樓十一點就熄燈了,她應該不在教學樓。建功又撥通了幾個老師的電話,有的說不知道,有兩個開玩笑說,華老師這次比賽得了第一名,可能是約幾個朋友出去慶祝了。建功沒辦法,隻好坐在沙發上硬等,等了一會他又撥通華老師幾個朋友的電話,她們都是一問三不知。已經十二點多了,坐立不安的成建功再一次撥通了秦主任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建功就焦急地問:“你知道那個補課的學生是誰嗎?”秦主任被手機叫醒,開始時稍微有些迷糊,但一聽到補課的學生幾個字,就立刻徹底清醒了,他緊張地問:“華老師還沒回家嗎?那個學生叫嵐嵐,住在女生寢室,我帶你去找。”說話間秦主任已經起了床。他急急忙忙往外走,妻子玉芳囑咐說:“你慢些,別那麽緊張。”當秦主任回答“嗯”的時候已經走到門外了。
他們火速趕到女生宿舍,把睡夢中的嵐嵐叫醒了,嵐嵐看了一眼陌生的建功一臉迷惑地問:“秦老師,什麽事?”
“你知不知道華老師給你補完課後去哪了?”
“去辦公室了,我看見她去的。”
建功趕忙問:“你聽她說要去什麽地方了嗎?”
“沒有,不過我看見老師今天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問她,她說胃有點不適,呆會就會好的,我以為沒什麽事,就沒再問了。是不是華老師出什麽事了?”嵐嵐神色緊張起來。
沒等嵐嵐說完,成建功就急匆匆向辦公室走去。秦主任說:“嵐嵐,沒你的事了,睡覺去吧。”“我要跟您一起去找。”嵐嵐執拗地說。他們兩個小跑著追上了建功。
教學樓不聲不響地在朦朧的夜色中靜默著,仿佛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建功向三樓跑去,秦主任打開了年級主任辦公室的電源開關後,也向三樓跑去,嵐嵐跟在後麵。建功一步跨進了敞開的語文辦公室。辦公室的燈沒有開,裏麵黑漆漆的,秦主任打開了開關,辦公室立刻慘白慘白起來,慘白的燈光下華簡蜷縮在地上,頭發淩亂,臉色像日光燈一樣慘白。建功嚎叫一聲雙腿一軟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他匍匐著向前,一把把妻子抱在懷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你怎麽了?!簡啊!”他把臉貼在妻子的臉上,一股鮮血從華老師鼻腔噴湧而出。鮮血灑在建功的臉上,她抱著妻子痛不欲生,跪在地上的身體因激烈的嗚咽而顫抖不已。嵐嵐嚇得大哭起來,一麵哭一麵喃喃自語:“老師——是我——不好,您病了,我——我——應該把您——送到家裏去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您——您——病了啊!”秦主任哆嗦著手指撥通了吳校長的電話,急急巴巴說:“華簡已經倒在辦公室裏了!隻怕凶多吉少了!”他的聲音顫抖著。吳校長聽後驚恐地“啊”了一聲,從**一躍而起,赤著腳拿著手機,一麵跑一麵喊“快叫救護車”。兩三分鍾後吳校長趕到了辦公室,不一會救護車也來了。醫生摸了一下脈搏,看了看瞳孔,歎息著站到一邊去了。成建功抓住醫生的手急切地說:“怎不搶救?”醫生無奈地搖著頭痛心地說;“人死不能複生,我們也無力回天啊。”成建功像瘋了一般撲向秦主任,抓住他的胸脯怒吼著:“你為什麽說她不在辦公室?你為什麽要讓我們錯過搶救的時機?說!”慚愧痛心交織在秦主任的臉上,使他的臉變了形,走了樣。他痛心疾首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知道華老師在辦公室裏。”吳校長拉開建功沉痛地說:“節哀吧!我們跟你一樣痛心,我們很慚愧,對老師關心得不夠。你有什麽要求就提出來,我們盡量彌補。”“人都死了,你用什麽彌補?”建功哀嚎著,低沉壓抑的哀嚎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彌散。
醫生與吳校長耳語了幾句後就無精打采地走向了樓下,救護車走了,滿載著悲傷和無奈,一路歎息著,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