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算冷的天氣,斷腸崖上的冷風卻讓得蘇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特別是身上被鮮紅血液沾濕的地方,冷氣似乎要侵入骨髓一般,走過鐵索橋時,腳步好幾次打了個趔趄。

她什麽時候這麽怕冷了麽?

蘇染吸了吸鼻子,看著身上滿目的猩紅,可能是衣裳被血浸濕了,所以才比得往常更怕冷吧,她這樣想著,遂加快了腳步,然而,越靠近斷腸崖,那溫度居然越變越低。

蘇染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抱緊了胳膊。

尚明站在崖山,見著蘇染出現,嘴角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染,看來你這一路,走的很是辛苦啊。”

蘇染見到尚明時,嘴唇已經凍的發紫,明明還是夏末的天氣,身子卻仿佛掉進了寒穀冰潭,反觀尚明,小風吹著,小酒喝著,好不愜意啊。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罷了,再堅持一會兒,尚明人就在這裏,隻要一鼓作氣衝上去,就能……頃刻要了他的命!

蘇染將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目光如狼,鎖住了前方那個坐在矮桌上一臉得意的男子身上。

混蛋!去死吧!

蘇染暗罵了一聲,手上彎刀飛出,可意料之外的是,那彎刀還沒觸及到尚明衣袍半分便落了地,紮進了地麵之上,蘇染瞳孔放大,這顯然不合常理啊!

她不信自己的功夫會因身體的緣故偏差到這種地步。

尚明看出了她的震驚,幫她解釋了一句:“你這兩炳彎刀是你師傅用萬年玄鐵精為你打造的,削鐵如泥,頃刻間可取人性命,可它有一個小小的特點,便是在極低的溫度下,彎刀的重量會比平常重好幾倍,你得用超過平時力度的兩倍甩出去才行。”

蘇染微微蹙眉,她也不是沒在大冬天用過,但是……當時的她並沒有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啊?

難道,是因為她的身體?

尚明繼續“好心”解釋:“你師傅說你衝動,還真沒說錯,你就不好奇你的身體怎麽會變成這樣麽?“

從發現不對勁後,蘇染便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隻不過,自己的身體狀況在師傅的大仇麵前,不重要。

她又提起了自己的左手,尚明瞥了一眼,淡笑著:“你這樣子殺不了我的,倒不如求求我,我興許還能在你死前告訴你中了什麽毒。”

看著蘇染抬起的左手,尚明麵色依舊淡定,再度重複了一句:“別掙……“

話說到一半,到嘴邊的杯子猛然跌落在地,愣愣地看著將彎刀剜進自己胳膊內的蘇染。

“你!”尚明驚住了。

身體的疼痛衝淡了蘇染骨子裏的冷意,借著這股力氣,猛地朝尚明撲了過去。

“老子才不在乎中了什麽毒,但是你!必須死!”蘇染低聲喝著,熱血從傷口湧出,有點疼,卻刺激得她眼神愈加淩厲,力氣也湧上了不少。

“瘋子!瘋子!”本來擺著酒壺的小酒桌被蘇染一刀劈成兩半,尚明大罵了兩聲,翻滾著爬到了一邊,原本的運籌帷幄變成了現在的惶恐。

這誰能想到蘇染會以自殘的方式逼毒啊?

太狠了!

他自知和蘇染硬碰硬絕對不是蘇染的對手,隻能等著她的毒性再度發作,自己再將蘇染收入囊中。

他一直想得到蘇染的身體。

得到那具被那死去的老家夥稱之為能練就成百毒不侵的神奇身體。

隨著時間的流逝,斷腸崖上的溫度也下降的厲害,幾次被尚明險險躲過,蘇染也知道繼續僵持下去情形會對自己越加不利,隻得奮力一搏。

哪想……這次還是撲了空,倒是使得自己的身體難以再動彈半分,雙膝跪地,彎刀被丟棄在一旁,整個人抱著胳膊蜷縮在了崖邊,嘴唇發抖,還不斷抽搐。

看著蘇染這般模樣,尚明停止了逃跑的腳步,小心翼翼地湊近蘇染,嘴角笑意擴大。

“嗬,小染啊小染,你啊,還是太衝動了,這樣怎麽能繼承你師傅的衣缽呢?這一身製毒用毒的本事,到底毀在了你的衝動莽撞上,也不知道你師傅知道後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

尚明故意用言語刺激著蘇染,發現蘇染除了用眼神瞪了他幾眼以外,倒是沒做出什麽其他的舉動,尚明徹底放下心來,抬手欲將蘇染扛在肩上帶走。

豈料右手剛觸及蘇染胳膊,原本動彈不得的人陡然起身,拿起身旁彎刀猛地從他背後刺了進去。

“白癡!不知道兵不厭詐麽!”

尚明說的對,她向來衝動莽撞,三年前也是這樣,這性子,改不了了,奈何和莫白結了一段“假夫妻”的露水情緣後,她明白了一件事兒。

適當的裝柔弱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剛才,這尚明不就被她騙的死死的?

或許師傅在天有靈,看到她這麽聰明會演戲,指不定還能笑著從墳墓裏爬出來了呢。

“你倒是還挺狠,給自己的手下個個都喂了骨毒,就等著我殺了他們,以他們的鮮血作引,將毒引導我身上是吧?我師傅的畢生絕學,居然被你這臭王八蛋偷來害我!想想就氣,你去死吧!”

蘇染唾了一句,在尚明震驚地眼神中再度舉起了手中的彎刀,這一次,對準的是對方的心口方向。

“不!這骨毒我研製出來的!是你師傅偷了我的秘方!是他偷了我的!”死亡在前,尚明倒是不怕了,反倒是反駁起了蘇染的話,“你師傅就不是個東西!”

“你放屁!”

蘇染眉頭緊緊蹙起,她師傅怎麽可能會偷別人的東西呢?心中雖然不信,但不可否認,尚明還是成功讓她氣到了,這便導致自己本來連貫的動作有了漏洞。

尚明抓住這個機會,反撲朱蘇染,朝他往身後白霧皚皚的懸崖底下帶……

“要死一起死啊!”

蘇染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這可和慈恩寺那次沒法比,這掉下去,那必得摔個粉身碎骨啊!

誰要和這玩意兒一起同生共死?她又沒毛病。

生死關鍵時刻,腰身陡然被人攬住,連帶著要帶著她往下撲的尚明也跟著被一把帶了上來。

“蘇染,你瘋了吧?報個仇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莫白的厲喝聲在她耳邊如一道驚雷般赫然響起。

然而,蘇染暫時還顧及不上莫白,眼裏滿眼盡是尚明,見他也跟著被莫白撈上來驚魂未定的空隙,直接抓住了這個機會,上前直接將彎刀插入了尚明的心髒。

“你……”

“死人就不要多說廢話了,沒人想聽你的遺言。”

蘇染罵了一句,隨後仿佛失了全身了力氣,倒在了一旁,莫白忙托著蘇染的背防止她掉下去。

看著倒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尚明,莫白無奈:“你就這麽殺了他?那我怎麽辦?我詔獄的犯人……說死就死了?”

“反正你也撒了那麽多謊,隨便編一個應付一下趙王唄。”徹底放鬆下來的蘇染這才感覺到身體傳來的不適感。

疼,且冷。

聽到蘇染的話,莫白才將視線從死掉的尚明身上收回,看著狀態不對的蘇染,眉頭再度緊蹙再一起。

衣裳早就被鮮血染紅,其中有多少是蘇染自己的,莫白不敢斷定,隻是感受著右臂不斷湧出的溫熱**,莫白歎了口氣,扯下自己衣袍一角替蘇染簡單進行了包紮。

這暗衛營的人都對自己下手這麽狠的麽?

前有跳湖的秦香,後有跳湖的蘇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真不怕死啊你……”他感慨,莫名還帶了幾分心疼。

蘇染沒聽出來,嘟囔了一句:“死不了,皮外傷,養養就好。”

她還不至於給自己下手都沒個輕重。

“怎麽現在才來?”她又問。

她就知道,莫白不會放下她不管,看著給他包紮傷口的莫白,蘇染心裏稍稍有些許寬慰,同時還有些慶幸,還好沒給對方用什麽安魂香。

莫白:“這不是怪你下手太狠了,暈的時間比想象的時間長。”

“我那是心疼你,想讓你多睡會兒,再說了,我不是還給你蓋被子了麽?”

蘇染將自己的貼心舉動說了出來,換來的卻是莫白的一記眼刀。

“你那叫心疼啊?你那是欺負人!”莫白搖搖頭,他就知道以蘇染的性子絕對等不了那麽久,自己又沒法阻止,隻好讓著她,借著選床的功夫“被”打暈。

誰知道蘇染竟還真的下了狠手,導致他剛醒來,腦子還有點暈乎乎的,一看外麵天色,蘇染還沒回來,便尋思著對方可能出事兒了,火急火燎趕到小木屋,尋著一路的血跡來到了斷腸崖頂,這才能在關鍵時刻救下了蘇染。

莫白:“我要是再來晚點,你就沒命了!”

他表明著自己是蘇染救命恩人的身份,想著讓她心裏多點感恩,哪想蘇染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所以你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會來的這麽晚,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了,回去給我好好寫份檢討。”

莫白:“?”

他反思?

不按計劃行事的人是她!

生死關頭救下她的人是他!

怎麽這話聽著,反倒怪起他來了?

一直覺得自己和蘇染挺有默契的莫白,此刻也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

他真的了解這個女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