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赫聽見了聲音臉色登時變了,他大步上前衝著產房裏喝道:“發生什麽事了?”
產房中卻是安靜的,並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池北赫眉心緊擰,他向後退了兩步剛欲去撞門,就聽產房裏傳出轉動門把手的聲音,一個丫鬟慘白著一張臉開了門,哆哆嗦嗦的喊了句:“督軍……”
“出什麽事了?”池北赫衝著她喝道,見那丫鬟顫抖著嘴唇卻是說不出話的樣子,池北赫心急如焚,一把將其揮開,作勢就要向產房裏衝。
不等池北赫進屋,兩個產婆已是從產房裏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懷中抱著一個繈褓,兩人都是煞白著一張臉,抱著繈褓的那個產婆一雙胳膊更是顫抖的不成樣子,似乎隨時都能把手中的繈褓丟下來。
“督軍,夫人,夫人生了……”產婆聲音嘶啞,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夫人怎麽樣?”池北赫無心理會其他,當即詢問著妻子的情形。
“夫人有些虛弱,但沒什麽大礙。”產婆戰戰兢兢的開口,懷中的繈褓卻是動彈了起來,隻將那產婆嚇得渾身一激靈,似乎巴不得要將那繈褓扔出去似的。
“是男孩還是女孩?”一旁的池蘊真也是留意到了蠕動著的繈褓,她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笑著上前欲將那繈褓打開。
那產婆卻是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池蘊真的手,苦著一張臉道:“太太,您,您不能看啊。”
“怎麽了?”池北赫見兩個產婆神色有異,當即喝問道。
“督軍,您可一定要撐住啊。”產婆向著池北赫看去,隻一咬牙,顫著手將繈褓打開,池蘊真當即發出一聲尖叫,捂住了嘴巴向後退了兩步,隻讓嬤嬤牢牢扶住了身子。
繈褓中的嬰兒並沒有人模樣,也沒有人形,更可怕的是渾身上下都沒有皮,竟是血淋淋的一團肉,在那裏蠕動著,那產婆捧著這麽一個怪胎,幾乎要駭的哭起來。
“怎麽會這樣?”池北赫盯著繈褓,他的眸心血紅,聲音喑啞,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督軍,咱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這個孩子的的確確是夫人生出來的……”那產婆麵無人色,她向來為富貴人家的太太們接生,曉得這些權貴人家的規矩,如今無暇生出這等怪胎定是要被池北赫封鎖消息的,池北赫一怒之下說不定還會將她們滅口。
“北赫……”池蘊真也是蒼白著一張臉,從方才的震驚中慢慢恢複了心神,她走到侄兒身邊,見池北赫如此,心中隻覺十分擔心。
池北赫對姑姑的聲音置若罔聞,他的目光仍是看著那一團“肉”,那就是他和無暇的孩子?是他期盼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的孩子?
那一團“肉”在繈褓中掙紮著,伸出了不知能不能說是“手”的東西,發出了極其微弱刺耳的哭聲。
池北赫隻覺眼前一黑,他勉力穩住自己,還是伸出胳膊,想去抱一抱“孩子”。
“北赫!”池蘊真眼皮一跳,上前攔住了侄兒,她的眸心已是恢複了以往的鎮定,她向著那兩個產婆看去,低聲喝道;“快去把這個東西處理掉,除了你們之外,決不可再讓其他人知曉,若是走漏了風聲,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是,是,太太,我們決計不敢亂說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兩個產婆結結巴巴的開口,抱著孩子匆匆離開了走廊。
“你去盯著,別讓旁人看見。”池蘊真對著身後的嬤嬤叮囑,那嬤嬤是跟隨她多年的老人了,辦事一向牢靠,得到池蘊真吩咐,那嬤嬤點了點頭,也是跟了過去。
池蘊真複又向著侄兒看去,就見池北赫麵色慘白,在池蘊真的記憶中,池北赫一向意氣風發,她還從未見他有過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
“北赫,”池蘊真自是心疼,隻上前撫上侄兒的肩頭,勸慰道:“無暇之前身子不好,吃了不少的藥,許是被藥物影響了孩子發育,你和無暇都還年輕,日後一定會有健康的寶寶。”
“姑姑,”池北赫聲音嘶啞,“你讓軍醫去看看,說不定那孩子……他還有救。”
“北赫,你不要糊塗,”池蘊真歎了口氣,皺眉道:“那樣的孩子……處理了對你和無暇都是好事。”
池北赫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督軍,夫人醒了。”有丫鬟戰戰兢兢的從產房裏走了出來,對著池北赫顫聲開口。
池北赫睜開眸子,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著產房裏走去。
無暇躺在**,剛生產後的身子十分虛弱,她的發髻鬆散,如雲般散落在枕頭上,烏黑的頭發隻襯著肌膚越發顯得蒼白,她的神態卻是溫柔的,唇角更是噙著溫婉的笑意,看見池北赫進來,無暇的眼睛一亮,微弱道:“督軍,你看到孩子了嗎?”
池北赫在床前坐下,他沒有說話,隻伸出手有些顫抖的撫上了無暇的發絲。
“我太累了,生下他就暈了過去,也不知道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無暇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中,迫不及待的向著丈夫打聽著孩子的消息。
“是男孩兒,是哥哥。”池北赫握住她的手,低啞著出聲。
“那太好了。”無暇露出了欣慰的笑渦,她微微喘著氣,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眼瞳中有擔憂之色閃過,輕聲道;“督軍,孩子是早產,他……他還健康嗎?都還好嗎?”
“你放心,一切都好。”池北赫幾乎不敢去看無暇的眼睛,他的心鈍鈍的疼,回想起繈褓裏的那一個“孩子”,隻讓人覺得挖心蝕骨。
“督軍,你怎麽哭了?”無暇的眼中滿是驚訝,她虛弱的伸出手撫上了池北赫的麵龐。
“沒有,無暇,”池北赫握住了她的手心,將她抱在懷裏,眼淚落在了她的發間。
池北赫從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哭,池蘊真對他的教育一向極其嚴格,去了軍隊後更是磨礪出鐵一般的意誌,他一向覺得落淚是女人與弱者才會幹的事,而他池北赫是強者,他從未想過,他居然也會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