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以沈老太太為首的沈家人麵色詫異看向他,不知他想做甚。
卻見趙元修抱起床榻上的喜服,一步一步緩緩走出,他的神色是那樣平靜,卻又是那般的不容侵犯。
“今日王妃並未逃婚,本王身上抱的也不是喜服,而是她。”
“在場所有人的人頭暫且保管在本王這兒,誰敢透露,便等著本王前來取首。”
一番話,輕描淡寫,卻又說的是那般動魄驚心。
沈老太太麵色不禁變了,才僥幸竊喜的心便又被另一層複雜思緒所替代,她急忙上前道,“王妃人尚未找到,王爺真的要這般娶過去?”
方才電光火石間,她已經想到了一個法子。
“怎麽,依您老之見,本王該如何?”趙元修抱著沈從霜的嫁衣已經快走到門口的火盆處時,微微停頓了下,麵無表情看向她。
盡管沈老太太知道說出這番話的風險,可她還是咬牙說了,“不若,暫且讓二娘子代替霜兒嫁過去,待找到霜兒的時候……”
“老夫人這般講是否可以理解為王妃的失蹤與你有關。”
趙元修一記淩厲的眼神掃去,沈老太太嚇的心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哪敢再往後繼續。
隻見司音彼時穿過人群走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他眼眸低垂轉換片刻,才出聲道,“來上,上轎。”
然後當著眾人的麵將沈從霜的嫁衣抱進花轎裏,此情此景,在場之人何曾見過,隻覺得這位素來行事無常的郡王果如傳言那般恣意妄行。
娶人的他們都見過,可娶一件衣裳的何曾見過啊?
原本熱鬧的府上而今鴉雀無聲,隻聽趙元修極其輕慢的一聲,“鑼鼓炮仗呢?”
他剛說完,呆滯在那兒的樂師們嚇得立刻敲鑼打鼓,府上又恢複了早前的熱鬧。
“真,真,真是……”在旁旁觀的大太太直到此刻才從喉嚨裏蹦出一句,“聞所未聞!”
“豈此……”便是向來話多的三娘子今日也看呆了,她不知道沈從霜為何好端端的就逃婚了,也不知道得知她逃走後的趙元修非但沒有改變心意,還像恍若未聞般繼續抱著她的嫁衣上了花轎。
與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二娘子四娘子等,恐怕不止她們,是在場的所有人。
世人提到東陽郡王趙元修,皆歎他的紈絝**拈花惹草,今日之事,換作任何一個同樣身份的人早就炸了,別說娶親,反目成仇也不過瞬息間。
可他,還是娶了她。
即便,她逃了。
“看來,從前我們都誤會郡王了……”過了良久,人群中,不知是誰感慨著歎了這麽一聲。
緊接著,其它女子也紛紛感同身受的點點頭。
是啊,他哪有傳言說的那般不堪,他紈絝,可是他深情,他浪**,可是他有擔當,他遊戲人間,卻何曾負了他親口要娶的女子。
“上轎。”
“送親。”
隨著喜倌一聲令下,整條街上都響起了熱鬧的炮仗,而騎在馬上的他亦含笑風流,就像什麽事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
另一端,沈從霜徒步走了十餘裏終於來到城外的十裏亭。
彼時,河岸兩邊皆是荒蕪淒淒的景象,失了街道巷陌的庇護寒風四麵八方的朝著她的方向席卷來,沈從霜本就身著單薄,此刻渾身不盡的打著顫,唇臉皆蒼白。
“賣冠梳囉……”
“來啊,上好的緞匹……”
官道上,不斷有吆喝叫賣的小販挑擔走過,過後便又恢複一片寂清。
沈從霜渾身哆嗦著走到亭中,但見江水茫茫,連一葉扁舟都無更況論人,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凍得通紅的手指從懷中摸出那封信,拆開看了看,沒錯,寫的就是這兒,她沿著信件上上下下來回又看了十數遍,確認自己沒看錯後便在亭中不住的朝四下尋找觀望著。
江風凜凜,輕薄的裙角也被吹得翩躚起伏。
沈從霜忍受著刺骨的寒風便站在那兒等啊等,眼中的期盼從未消失過。
找了這麽久,總算有小妹的消息了。
她知道她在沈府麽?她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人此刻在哪兒呢?是不方便顯身還是?無數問號齊聚心底,枝枝曼曼纏繞著她所有的思緒,往日的冷靜早已煙消雲散,俗語有雲,關心則亂,今時今刻,她是真感受到了。
“小娘子一個人在這裏做甚?”一個賣酒的老嫗見她在這兒站了許久,不禁走近關心了句,怕她有什麽想不開要跳下去。
沈從霜身子微微顫抖,啞聲道,“等人。”
等人?那老嫗見她穿的那樣單薄又見她衣著華飾不凡,便猜想是不是像戲文裏那般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了幾句酸文便想不開跟著那窮苦家的小子私奔?
見她年幼,又衣著單薄,老嫗好心勸了句,“便是等人,也到避風處,這兒正處江邊,風大得很。”
“謝……謝謝。”沈從霜冷的字都說不利索了,寒冬臘月的,她連個防寒的外衣都沒穿就出來,且在外已經呆了兩個多時辰,她自己沒覺察,可身體已經在微微變僵變麻了。
賣酒的老嫗離開後,沿途也有不少商販朝她的位置看來,不過是看個熱鬧,漸漸的,人都走了,也都消散。
獨她,仍舊站在原地,獨自等待著。
一刻,兩刻,三刻……
時間就這樣慢慢走過,她幾乎已經忘了今日是自己跟趙元修的大婚之日,也忘了早前來此的目的,她隻知道,她要站在這裏,哪兒都別去,就這樣一直等下去。
不遠處的官道旁,馬車之上,明玉不忍的對坐在裏間的沈扶音道,“夫人,她還在那裏等。”
沈扶音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她等了她四年,她不過等了她四個時辰,很久麽?
“外麵很冷。”明玉說完又忍不住補了句。
她亦不知為何夫人單單與這個沈家的表小姐過不去,難道是因為嫉妒麽?嫉妒她不過一個鄉下來的野村姑便能嫁給赫赫有名的東陽郡王,而她身為趙吉的寵妾卻隻能委屈隱忍,做他府上眾多女人中的一位,想做正室,怕是這輩子都沒可能。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