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樣講,身為留下來看顧沈從霜的月離頓覺一陣尷尬,“那次是個意外……我真的可以……”
“好了。”司琴打斷他的話神色顯現出幾分吃力,“你先退下吧,我要閉關調養。”
“司姐……”月離見她那般蹙著眉想說要不要留下幫她,可是轉瞬一想,以她的脾性也會讓他留下來,思此,也隻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等他出門那刻,司琴終是忍不住趴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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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趙元修來金國已經數月了。
記得他來時尚有些春寒料峭,彼時已經是炎炎夏風了。
“上回還說待到入秋與我們痛快在草原射獵一番,怎麽突然說走便要走了?”
以完顏宗幹為首的幾位金國大臣於酒席間對趙元修笑道,觥籌交錯間,幾位衣著輕薄的女子亦柔弱無骨的攀附在眾大人身上,調笑嗔媚。
趙元修身邊同樣也這樣一名女子,說來亦有些巧合,此女正是上回在完顏宗磐處被他當眾脫的一絲不掛的那位。
“賤人,還不趕緊給郡王斟酒!”
完顏宗磐見她一整晚都規規矩矩坐在趙元修身邊,既未獻媚示好,又不輕佻**,一時氣怒,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趙元修見狀,不動聲色朝她唇角流出的鮮血望去,卻未說話。
他知道,他越說話,她的下場便越是慘。
“……奴給郡,郡王斟酒。”被完顏宗磐打了之後,她都來不及去擦唇角的血便顫顫巍巍端起桌上的酒壺給趙元修倒酒。
而旁邊的完顏宗幹等人早拉著趙元修聊別的事去了。
“聽說,你們中原的皇帝生不出兒子從宗室裏過繼了一個,就是那個趙,趙伯琮?”
趙元修聽完便知他們心中盤計的是何事,眼前這位完顏宗幹乃金朝初年重臣。金太祖完顏旻庶長子,母裴滿氏,海陵王完顏亮的生父。
自金太宗去世,完顏亶即位,即金熙宗。宗幹為太傅,與完顏宗翰、宗磐並領三省事。
據說,這個完顏宗幹有足疾,金熙宗下詔設坐奏事,甚至後來還賜宗幹輦輿上殿,製詔不名。
而這個完顏宗幹也算得上三省事中最有勢力的一位,他是保守派,也是親皇派,至於完顏宗磐可就沒那麽忠貞了,他狼子野心,盡人皆知。
“我們中原不像你們金國,可隨意議論皇家大事,便我是郡王也不能。”趙元修每每聽他們提及皇室秘辛總以此話代過。
完顏宗幹等人亦不是傻子,想到趙元修來金國的數月中毫不吝嗇的將中原的兵法陣法與他們分享,還有農耕桑蠶等等,便覺得此人極富才幹,亦有城謀,倘若願意來金國為他們的皇上效力,可謂如虎添翼。
所以這段時間,完顏宗做的便是種種籠絡人心,意圖將他留下。
所謂打草驚蛇,趙元修知道他們已經有了想將自己留下的心思,他偏偏就要將日程早早提上,為的便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郡王,請喝酒。”
許是剛剛完顏宗磐那一巴掌的緣故,接下來的過程阿依麗不再像之前那樣隔的趙元修遠遠的,相反,她很會察言觀色,一旦發現趙元修杯中的酒空了便會為他倒,可她也留了個小心眼,每回斟酒她都不會倒太滿,而且有時候其它人沒發覺的時候她便不倒,如此,趙元修也能喝的少些。
中原人喝酒到底是比不上這些粗蠻的女真人。
“阿依麗,聽說你們中原的女子都很保守?”酒足飯飽後,完顏宗磐又帶著那股子輕薄的意味左擁右抱,順便抬起腳戳了戳阿依麗的胳膊醉醺醺問道。
他似是用意在惡心趙元修,身邊女子全是中原女子。
阿依麗聽了他的話後誠惶誠恐看了趙元修一眼,卻見他眉目溫和看向她,似乎在說,不必顧忌他,有什麽便說什麽,於是,她這才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我們中原女子並非保守。”
“哦?”倒是很少聽這樣的說法,便是連在跟手下談正事的完顏宗幹也不由有興致的朝她看來,“願聞其詳。”
“我們中原人,無論男女,皆講禮儀廉恥。”
說到這,阿依麗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趙元修看了看,他眉目過於俊俏,且眼神清利,她不敢直視於他的天人之姿,隻是繼續接下來的話,“像郡王這樣有妻室又身份尊貴的,我們不可妄自接近,否則就是對他,與對他妻子的不尊。”
“還有這種說法?”完顏宗幹笑了,“我怎麽聽說你們中原人一樣的三妻四妾?”
“雖三妻四妾卻也是門當戶對。”阿依麗盡量說的有理有據,然而,她還是在無意中惹惱了完顏宗磐。
隻見完顏宗磐一腳踹過去,也不管是不是踹到她心窩子,橫起眉便粗暴道,“什麽禮儀,什麽廉恥,在我看來不過就是道貌昂然罷了!”
阿依麗方才被他一腳踹到地上,趴了半天都沒起來。
原來,方才她一直不敢靠近他是因為知曉他已有妻子,想到這,趙元修終於向她伸出手,當那雙修長的手朝自己伸來的時候,阿依麗仿佛看見她在完顏宗磐府上豬狗不如的那些年,終於也有了一個真正,尊重她,將她視為人的人。
“賤東西,還要郡王親自扶你麽?”完顏宗磐冷眼掃去,似在威脅隻要她敢讓趙元修碰她便知道厲害。
阿依麗自然也不敢讓趙元修真的扶她,她不過淤泥中的人,哪敢碰他這般雲上的。
可趙元修卻開了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方才入席的時候完顏將軍是否有言,今日在場女子,在誰的旁邊便是誰的人。”
他聲線低沉,略有幾分啞卻又透著幾分清亮,入耳隻覺得溫暖,心動。
阿依麗終於勉強趴起,可心口還在一陣一陣鑽心的痛。
“怎麽?我沒聽錯吧?向來不近女爭的東陽郡王竟也真看上我府上這樣一個低賤的伶人?”完顏宗磐似是嘲諷般肆意發泄著對趙元修的羞辱跟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