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出來？
大太太跪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一時衝著快走不見的老太太道，“母親，今日可是咱們沈府的大喜之日，我身為長房怎能不露麵？”
“知道自己是長房便說你還有幾分可救的餘地。”
“給我呆在榮華堂，哪兒也不準去！”
老太太雖還病著，語氣卻仍鏗鏘有力，這對在她手下討了幾十年生活的大太太還是有震懾之力的，因而，除了咬牙切齒，她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
老太太去正院的時候早已賓客滿堂，所有人看見她後俱是過來請安問禮，又關懷幾句。
一一都被房媽媽笑著攔在後頭了，“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健，今日啊原是看在四娘子出嫁便勉強出來，諸位的心意老太太都心領了，改日等老太太好了再來問候。”
見她這麽說，她們也就不在假客套，一一退散又像方才來的時候一樣。
彼時，李晟差不多已經去四娘子那邊了，老太太側過身問了句，“那個來了沒有。”
這若是放在旁人未必能懂她口中的那個是誰，可房媽媽跟了她大半輩子，如何不知，當下便悄聲道，“已經來了，就在剛剛您出來的時候。”
那便好。
老太太想到從前那個在自己手下討生活的小丫頭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便各種不甘不服，奈何事已至此，既然利益方麵不適合做敵人，那便化敵為友，這也是她今日強撐著也要出來給四娘子撐場麵的最初用意。
實不過，是為了沈從霜罷了。
而另一邊，沈從霜早在四娘子屋裏隨那幾個哭嫁的婦人哭過一遭了，原本她本意不是要走，可是待看到四娘子離開沈家所帶也不過一個包袱的時候，許是觸動了從前，便應景哭了幾聲。
“王妃……”見她哭，書琴有些不忍的擦了擦眼睛。
便是一直在蓋頭裏沒作聲的四娘子也關心問了句，“姐姐別哭，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呢。”
“是啊，好日子。”沈從霜一麵將淚擦幹淨，一麵上前拉住她的手，順帶將自己手腕那個鐲子褪下去給到四娘子。
那個鐲子是燕王妃給她的，她手上原本那個紅鐲子是當初燕王妃給趙元修，說給他將來的兒媳婦，後來她進了燕王府後，燕王妃又拿了另一隻給她，是個通體碧綠的。
這兩個鐲子，一紅一綠，卻原來是一對。
四娘子自是不知道這些，感受到那帶著溫度的鐲子後她驚詫抬頭，出聲道，“姐姐，你這又是為何……”
但聽沈從霜握住她想在褪下的動作，一字一句道，“此鐲有防毒的奇效，你且戴著。”
防毒？那豈不是說，她手中那個紅色的鐲子也有此效？
四娘子不過短暫思緒，過後，見她堅持也就不再退卻，而彼時，身為新郎的李晟已經來到門外了。
“新郎來囉！”
“來囉！”
隨著眾人的起哄嬉鬧，李晟身著大紅的喜袍來到門外。
“新娘子，可願上轎。”
門外，喜婆歡歡喜喜的連催三句，此意是為了顯示新娘子不舍出嫁，對家中的養育之恩難忘。
早前便有人告知四娘子，因而她心下都知曉，到了第三句的時候才小聲應了句，“願。”
外頭便是一陣歡喜聲，李家的下人也很會看眼色的又拋灑了些糖果銀子。
而李晟也按儀式親自前往房中，當他進來的那刻，滿屋的人都在稱讚，“好俊的新郎。”
“四娘子好福氣。”
“早生貴子啊。”
有笑的，也有鬧的，亦有幾聲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原來是負責掃灑的小丫頭朱兒，問她為何哭，隻說舍不得四娘子。
對於這個小丫鬟四娘子有些許印象，那時候她還沒被二太太養在名下的時候，朱兒便時常照拂她，說來也可笑，身為一府的小姐居然還要一個丫鬟照顧。
“語桃。”
臨出前門，四娘子突然吩咐了句，“將她也帶上吧。”
什麽？語桃心下有幾分詫異，可也仍是照做了，朝朱兒揮手道，“來，四娘子叫你跟著我們一塊兒去。”
其餘婆子丫鬟聽到此話都羨慕不已，要知道，留在沈府，除非是從前便好運跟著二三娘子，否則，又哪裏有什麽出路呢？大太太待人刻薄，二太太待人寬厚，然而，二太太也走了，如今，四娘子也走了，她們這些留下來的真不知命運如何……
進了花轎後，炮仗聲響的更大了，而喜婆們也將茶葉米粒紛紛撒在轎頂，此謂不忘生養恩情。
“四娘子……”
雖然跟四娘子打交道的時間不多，可書琴彼時也觸景生情，哭了出來。
而一直未露麵的二娘子亦現身，她來的晚了，隻能將贈給四娘子的壓箱禮交到語桃手中並囑咐，“代我跟四妹說聲，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我祝福她。”
看到二娘子的那刻沈從霜原本想上前說什麽，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霜丫頭。”
轉過身，卻見是好久未見的沈老太太。
她如今頭發花白了大半，精神瞧著也沒從前好，沈從霜不過心裏飛快閃過便趕緊上前行禮，“祖母……”
“你我之間，便不必如此了。”
老太太裝作與她之間親厚的模樣，主動伸手將她扶起，又表示有體己話要跟她說邀她一同前往榮華堂。
然而，書琴這次卻是學聰明了，“怕是不巧，今天王妃出門的時候燕王妃便派人來前來，說許久沒見王妃了，想讓她去府上敘敘。”
哪有這回事，不過沈從霜還是挺欣慰書琴如今的隨機應變。
見去是去不了了，老太太也不多說廢話了，隻湊到她身邊低低說了幾聲，“而今，你貴為王妃，將來在金陵貴婦間往來雖是萬人之上，可，這金陵貴族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沈家好歹也是你傍依的靠山啊。”
“且你幾個姊妹也要陸續嫁出去，所謂一筆寫不出兩個沈，你們同氣連枝，也要同心才是。”
原來便是為了說這些。
沈從霜自是乖順表示，“祖母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