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黑天白夜,鎮日都是黑的,人在極度密封的情況下神智是容易受到影響的,且吃的也都是流質的清粥,沒有任何米飯幹糧,隻是吊著他一口氣。

“噝……”

動作間不小心觸到肩膀的傷,趙元修幾乎可以感受汗水瞬間從額間沁出。

然而最痛的,還是心。

那半塊玉佩仍在他手中,可卻失了溫度,那是多深的失望才會對他避而不見,才會明明相見卻又不識不認。

“沈從霜。”

再次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刻骨銘心的疼,亦是痛徹心扉的恨。

疼她所經曆的那些,恨自己被身世大業所蒙混的眼,沒有看清誰才是最重要的,導致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遭遇不幸。

卻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可還好……

“嗬。”想到跟她相遇到如今發生的種種,她的狡黠,她的聰慧,她的敏銳,她的隨機應變。

她應當無事,他在心裏最後一次安慰她。

正想著突然四個牆壁被挪動開,霎時天光大明,趙元修這才發現原來這裏並非死牢,而是機關密道。

四個牆牆被挪開後,那個站在牆壁後的人也站在了他麵前。

沈扶音。

對於她,他早已不陌生。

隻不過,今日的她瞧起來有些奇怪,人還是那個人,但是身上的感覺卻已經變了。

她身穿一件大紅水波紋羽紗衣,輕薄的紗質更顯襯肌膚瑩白,姣紅的麵容在這陰暗的地牢裏宛若綻開的玫瑰般,嫵媚奪目。

趙元修便看著她慢慢朝他走近,手中似乎還拿著個食盒,精致細巧。

“餓了吧。”

她慢慢走到他身邊這才放下,然後將食盒打開,裏麵是一隻燒鵝跟幾樣小菜。

他已經許久沒有聞過肉味了,見狀當即也不客氣的伸手便要去拿。

“不若,我來喂你。”說話間,沈扶音細細扯下一隻鵝腿並道,“你受了傷,不方便。”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徑直越過她自己痛快的撕下另一隻,緊接肩膀上的傷勢能清晰看見血肉模糊,那隻箭矢至今還插在上麵,可他卻渾若無事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燒刀子?”趙元修並沒有任何防備顧忌,痛痛快快,好不恣意。

沈扶音滿眼複雜的看著他,爾後嫣然一笑,“你不怕我在這些東西上下毒?”

下毒?趙元修漫不經意的挑了挑眉梢,看著她玉色可欺的臉,“有吃的隻管吃便是了,想這些做甚。”

“再說,你要殺我,當日便行,也不必拘我這麽久了。”

果然是個聰明人。

他身上有跟沈從霜一模一樣的東西,那便是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能談笑風生鎮定自如的淡然自適,似乎無論怎樣的絕境,他們都胸有成竹應對有之。

沈扶音有幾分嫉恨又有幾分說不清的無能,便低垂眉眼坐在這兒看著他吃。

直至那些東西一幹二淨,而他亦大快朵頤。

“你今日來,是有什麽要問?”

對於她,趙元修沒有刻意避忌,酒足飯飽懶洋洋倚在身後的木樁上,原本是用來綁他的。

盡管一連好些時日都不修邊幅,可他身上就是有那種落拓的慵懶,所謂天生貴胄便是如此,最窘迫的時候也金質玉貴。

“合上。”

隻聽她一聲令下,原本挪開的四麵牆又全部闔上,屋內一片漆暗,而看似閑適的趙元修眉心亦微蹙,變成防備的姿態。

待天光全部暗下,整個牢房沉浸在幽秘中時,他突然嗅到一陣輕若幽蘭的香,女人柔弱無骨的身子依偎而來,躺在他懷中,趙元修並沒有急著將她推開,不過冷眼看她究竟想做甚麽。

他不開口,她亦不說話,隻使出渾身解數來引誘眼前這個男人。

不是說他少年時最荒唐好色,沉迷聲色麽?

沈扶音想報複,報複趙吉,報複那一日他在她身上施加的侮辱,她要翻身,她要反抗,她再不可能被男人玩弄於鼓掌中,也不會成為誰手中的棋子。

她要做,下棋的那個人。

輕薄的衣衫摩擦過時能觸到女子細膩的肌膚,起初趙元修還以為她在酒中下了藥,但沒有,否則他就真的要鄙視她了。

太下作。

她對自己很自信,對她用在男人身上的伎倆也很自信,所以她不急不慢的逗弄撩撥,而趙元修則如老僧入定般,仿佛她隻是個無傷大雅的螞蟻,落到他身上,激起的一些微癢而已。

“……”

起初不過肢體,緊接著,是聲息,若有似無,又若即若離。

不得不說,她對男人確是有一套,趙元修就這般坐定看著她,陰暗的牢房看不見光,可她身上的珠翠卻能輝映出些許光芒,在映到她眸中,便如星辰般耀眼。

趙元修跟趙吉一樣,都不過傀儡,扶誰上位都一樣。

她能肋趙吉上位,便也能將趙元修送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很多,要下定決心不容易,沈文宣遠在邊關且以趙吉對他的防備狀況,所以她這才將主意打到了趙元修身上,更緊要的一點是。

她要報複,報複趙吉。

“你究竟想做甚。”像看著不懂事的孩子胡鬧般,在她意欲伸手的時候他終是握住了她,語氣平淡隱有幾分不耐。

男人的手,強健有力,指尖有繭,微微刺的她有些疼,卻又有異樣感覺。

她是女人,且又是早知人事的女子,她早比任何人都知道歡愛的滋味,而這具身子也早被**的過度敏感,就像那日,明明屈辱,可最後她還是在愉悅中沉淪了。

她恨趙吉,可她最恨的,還是自己,以及自己這具**的身子!

“借我一子。”

聽完她的話後,趙元修甚感荒唐好笑,攥住她的手鬆開像是甩掉某個粘膩煩人的東西般。

沈扶音卻在此時循循善誘道,“趙吉馬上登基,他登基之後便是皇上,我若生下兒子,便是皇子,這天下亦唾手可得。”

趙元修耐著性子聽她講下去。

“我早前騙他我的身子無法再有子嗣,他信了,倘若此時我懷上身孕……”這也是她不得不這般的下策,趙吉如今對她已經沒有愛了,她隻能騙取些許的憐,什麽是憐?沒有什麽比有個孩子更讓趙吉心軟的了。

可她不想懷上他的,做為報複,她也要他嚐嚐那錐心刺骨之味。

而且,她的野心遠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