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挑了個日子又出去買藥了,許湘容狐疑她不是才出去買過?她隨口搪塞了過去,許湘容隻當她是愛玩,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她去了。

為防回府時忘了此事,於是便在買了藥之後又去府衙尋的蘇葉莆。

再來到一所大門前,她不由想起第一次進楊府時的情形,被家丁攔下,他恰好出來解圍。算起來,已過了快兩個月。不過,眼前來開門之人倒是與那時的家丁不同,聽她是來尋蘇葉莆的,便讓她在門口稍候片刻。隻是不知是他為人和善,還是聽了蘇葉莆這三個字。

不多時,蘇葉莆便前來了,看見她俶爾一笑,“此次不錯,自己便叫開門了。”

阿諾頓感一陣羞怯,微微嘟起了上唇,原來他想也想到了那次。

他今日穿了府衙的官服,半高的帽子遮住了發髻,一身墨藍襯得他更加沉穩了。他一向隻穿素色衣衫,卻不想穿深色衣服也如此好看。

在她羞赧之時,蘇葉莆已將一扇門開展了,一如那日一般。

他半倚著門沿,“進來吧!”

她愣了愣,旋即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以直接進去嗎?”

“不妨事,隻說你是我妹妹便好了。”

聞此,阿諾朝他頷了頷首,踏了進去。

兩人一起行於長廊上,阿諾隨口問道:“你們平時會公堂審案嗎?”總不見得一直當閑差吧?

蘇葉莆笑道:“會審!不過你來得巧,昨日剛審完一樁案,今日才能得閑一些。”

阿諾一副“原來如此”地點點頭,繼而猶豫著是否要同他講一講楊府的事情。不過她的話還未出口,就有一個聲音先竄入了耳中:“喲!何人來了?”

阿諾一聽被旁人看見了,忙不知所措地張望著,尋思著往哪裏躲比較好。而眼前猝不及防出現的人,立刻便用手臂勾住了蘇葉莆的肩頸,搖動了兩下,“這位姑娘是?”

蘇葉莆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對阿諾說著:“這位是我表兄,徐子騫。”

“你也姓許?這麽巧?”阿諾一聽見名字便驚呼道。

“不不不,是徐,不是許。”徐子騫親自解釋道。

“哪裏巧?”蘇葉莆未繼續介紹阿諾,而是先湊到阿諾跟前,“對了,你隻說你叫阿諾,卻未曾說你姓什麽,莫非……你姓許?”

這一問,阿諾再次僵住,她緊閉著唇,不由咬住了下唇內側的肉,十分緊張。她在他麵前已經暴露太多秘密了,或許他是個可信之人,可也並不表示……她可以把她的秘密同他分享。

原是以為會這樣巧的遇到許家的人,不過卻是自己理解錯了……

“喂!你二人悄悄說什麽呐?”蘇葉莆靠阿諾那樣近,徐子騫都看不下去了,便開始戳著蘇葉莆的後背。

蘇葉莆這才收回了上身和目光,對徐子騫介紹道:“這位,是楊府的一個……”

“楊府的?”徐子騫驚呼一聲,跑去圍著阿諾好生觀察,“是個漂亮姑娘!莫非是弟妹?”

阿諾聞言立刻臉紅起來,“徐、徐公子,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蘇葉莆也頗為窘迫地低下了頭,一時也忘了否認。

而徐子騫瞧著兩人,一個臉紅、一個低頭不語,明顯是被他猜中了,害羞嘛!聽過姑丈談及與楊家聯姻一事,他早就想見一見這未來的弟妹長什麽樣子,今日甚好,自己送上門來了!

為安撫二人,他憨笑幾聲,打著圓場:“畢竟尚未成親啊!是我冒犯了、冒犯了!”雖嘴裏說著冒犯,可身體卻越發激動起來,挪到阿諾身邊,輕聲問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阿、阿諾!”她甚是不自在地絆了舌頭。

“阿諾?”徐子騫不由感到奇怪,這名字……似乎……隨意了點兒吧?可他迅速之間又恍然大悟,“哦~!乳名!對吧?”

蘇葉莆瞧這境況,一把拉回了徐子騫,問道:“對了,你不是去問詢那幾戶失蹤少女的人家了嗎?情況如何?”

“確有些情況!”提及正事,徐子騫也立即收回了那副玩笑的樣子,“有失蹤少女的幾戶人家都是些窮苦人家,有幾家說,原本是要送姑娘去大戶人家當差,給家裏賺些補貼的。也有幾家說,姑娘原本是在大戶人家裏當差的,可近幾日突然失了消息,也不知所蹤。”

“那你可有去府中確認?”

“去了!可那家主人說,那丫頭早已被人贖走了,至於是何人,他們也不知。我是私下暗訪的,也不便在府中盤問其他人,隻能作罷。”

這兩人聊得熱鬧,全然沒意識到,一旁的阿諾已經憂心忡忡、眉頭緊鎖。

這般情況,與楊府裏的狀況相差無幾。即便府裏的丫頭果真是因得罪了主子,悄悄地被人給辦了,那城裏其他人家的姑娘呢?誰人又會荼毒自己的女兒?

況且這樣的境況出現在楊府的可能也極小,且不說別人,單是從沉湘閣裏打發走的碧靈,她其後又去浣衣院問過仆役,那裏確有個叫碧靈的,可她在半月前的入夜時分去給姨娘們送已洗好的衣物,這一送,便再未歸來。

別人她不了解,可阿娘,是絕對不會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的。

隻是,那些人隻知她是給姨娘們送衣物,卻不知是給哪位姨娘,如此,懷疑之人便多了。不過無論如何,隻要是用得到賣身契,此事就絕與大夫人脫不了幹係!

蘇葉莆見阿諾沒了動靜,再一瞧,她滿臉的煩緒,會有何事讓她如此憂心?他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在想何事?”

阿諾迅速回神,兩人四目都在好奇地盯著她,“嗯……在想……你們方才說的案子啊!”她轉著話引:“你們說,那些姑娘都是如何失蹤的?會去何處呢?”

蘇葉莆隨著話引將目光投向了徐子騫,徐子騫憨笑著,用手搔了搔耳後,“這個……還真沒問……”下一刻旋即向阿諾豎起了拇指,“弟妹真是聰慧睿智啊!是把辦案的手!”

聞言,阿諾隻覺臉側的汗毛直豎,尷尬地笑笑,“徐公子莫再玩笑了……”

徐子騫一直這樣口無遮攔,阿諾一個姑娘家如何抹得開顏麵?於是蘇葉莆給徐子騫使著眼色,要他適可而止,姑娘家的名聲可丟不得。

而徐子騫瞧蘇葉莆一直拚命給他使眼色,這明顯是嫌他多餘了嘛!他將他未來的小娘子戲耍得臉紅了,他當然要護妻啊!

如此這般,他怎能不成全?於是一把將蘇葉莆推到阿諾身邊,然後舉起雙手,“好好好,我的錯!那……剩下就交由你們去調查啦!我今日就不陪你去了啊!”他走時還特意朝蘇葉莆眨了眨眼,這小子想必能意會吧?

蘇葉莆被推過來碰到阿諾身上時,阿諾心下一驚,覺得臉都熱到耳後去了。

蘇葉莆雖有所控製,也立刻閃開了,可猝不及防的身體接觸還是讓他顯得有絲慌亂。他強裝鎮定地輕咳了一聲,眼神忙亂地瞟著阿諾的神情,右手不由自主地打著圈圈,“可有空閑陪我走一趟?”

阿諾的頭埋得低低的,若非頭頂發飾的晃動,蘇葉莆都不知她已點頭了。

她還在心中猶豫著,方才徐子騫一直在旁嬉鬧,她便以此說服自己把話暫且咽下。可他這一走,似乎是在給她機會一般。

她隨蘇葉莆又走了一趟失蹤姑娘的人家,看著二位老人痛失愛女的神色,她不由心生酸楚,這些姑娘何其無辜?她們的父母何其可憐?

她插了蘇葉莆與之談話的間隙,問道:“令愛所當差的人家可是商賈之家?”

二老麵麵相覷,蘇葉莆也不禁看向她。

阿諾隻緊緊盯著二老的神情,直到他們點了點頭,她心裏才有所會意。

事後,蘇葉莆瞧著心事重重的她,不由開口問道:“你是否……知曉些什麽?”

這一問,阿諾便再不能守著那樁心事了,她誰都未曾告訴,其實埋在自己心裏也十分辛苦,如今他主動問起了她,她也再不能強忍著了。

“你上次說,在府衙見過我家老爺……恐怕此事,確與楊家有關。”阿諾終於對上了他的眸,眉目之中盡是擔憂。他還在等她徐徐道來,於是她便接著說道:“其實這些時日以來,楊家也一直有仆役失蹤,都是在後廚、浣衣、雜掃的仆役裏麵不甚起眼的,有的人不見了,大家都不知是何時不見的。而這些人還都是未登名在冊的丫頭,知道名字的是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或許更多……也未可知。”

“楊家這樣大的府門,竟有未登名在冊的丫頭?”蘇葉莆想想都覺得難以置信,楊家大夫人楊秦氏可是出了名的賢良,怎會在打理楊府上如此無編無製?

“或許正因府苑龐大,仆役太多,才無法逐個盯對。隻有伺候主子們的近侍,和三院管事的婆婆、大丫頭,才能有名在冊。”阿諾的目光再度與蘇葉莆交匯時,有些不謀而合的情緒,“可這些丫頭們再不濟也是主人家花錢買來的,商賈之家如何不在乎利益?白白失蹤的丫頭,一定和主子們脫不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