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性福手冊

“夫人先在屋裏呆著,我去外頭看看!”翠兒一口氣急急說完這句話,腳下的狼藉顧不上清理,已經匆忙跑出屋外,邊跑邊喊,“嬤嬤,趙嬤嬤——”聲音裏透漏出的慌亂是如何也遮擋不住的。

洛清鳶眉頭皺得愈緊,目光下垂,落在地上,茶杯摔成了碎片,像是吹落一地的花瓣,這可惜這花瓣帶上了尖銳的棱角,撚起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割傷你的手。墨綠色的茶葉有幾片掛在了那鋒利的棱角上,一小股水蜿蜿蜒蜒地流躥到了她的腳下,浸濕了繡花鞋的前端,腳趾頭有些涼颼颼的感覺。洛清鳶調轉頭繼續看著窗外,雙眼微微眯了起來。街道上的聲音越聽越像敲鑼的聲音,又重又密集還很刺耳,震得好似心髒都在顫動。

發生什麽?難道是府外哪處走水了,是以有人在求助?還是誰在外麵敲鑼打鼓地賣藝?不是,都該不是,這種密集卻又節奏的敲鑼聲更像是在傳達某種信息。洛清鳶雙手合攏,因為不安,十指來回握緊又鬆開,鬆開了又立馬握緊。

“夫人,夫人!”趙嬤嬤和翠兒喘著氣跑進了屋。

洛清鳶看著滿頭大汗的兩人,正欲開口說什麽,趙嬤嬤已經先一步急道:“夫人匆匆收拾些東西離開這兒,將軍府不能久待了!”話音才落,兩人幾步躥到屋中,從箱子裏取了方花布,開始打包一些常用什物。趙嬤嬤找了幾件棉衣和裏衣,翠兒則將夫人的一盒簡單收拾包了起來。

洛清鳶有幾瞬的呆傻,反應過來後兩人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嬤嬤,翠兒,外麵到底發生了何事?!”洛清鳶問。

“來不及細說了,夫人趕緊走,我已經叫府裏的家丁將馬車牽了出去,翠兒陪你同乘一輛!”趙嬤嬤急得顧不上主仆之分,扶拽著洛清鳶就往外小跑,翠兒緊跟其後。

洛清鳶知道不是多問的時候,一手扶著肚子,一手任趙嬤嬤拽著,幾個人往將軍府的後門疾趨而去。

“剪秋和其他下人可安排走了?”洛清鳶喘著氣問了句。

“夫人放心,李管事知道事況緊急,已經安排府裏的人離開了,後門停著兩輛馬車,李管事親自護送夫人,我跟剪秋乘坐後麵一輛,等會兒我們一直往南行便是!”趙嬤嬤幾乎是一口氣說完,喘氣得厲害。

洛清鳶沒有繼續說話,邊說邊跑實在太累,她必須存著點兒力氣。

後門果真停著兩輛馬車,一輛是她平日出門常坐的那輛,剩下的一輛是下人乘坐的馬車,比之較簡陋。後門連通著一個較為偏僻的小巷,洛清鳶偶見一兩個人背著包袱急匆匆地往別處跑。

“快快扶夫人上馬車!”李管事顯然是剛剛將馬車辦置好,額頭滿是大汗,邊急道邊撩開車簾子。翠兒將洛清鳶扶上了車,自己也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方坐下,身子還未放穩,便聞李管事駕的一聲,馬車急速跑了起來。車內放著一個大包袱,洛清鳶隱隱聞到糕點的味道,趙嬤嬤和翠兒拿的是穿的用的,李管事卻周到地考慮到了幹糧,這樣下來,所有的東西都拿齊了,跟搬家所差無幾。洛清鳶撩開簾子看了看離得越來越遠的府邸。偌大一個府邸,說空就空了,如今就那般孤獨寂寥地守在那兒,隻剩它了,人走了,卻什麽東西都沒帶走。那裏有如此多的回憶,席夜楓摟著她夜夜共枕而眠,一聲聲地輕柔低語地喚著她夫人或鳶兒,似乎怎麽叫都不覺得膩,他很愛占她的便宜,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吻她的臉頰或嘴角,他還喜歡給她畫像,他的書房裏有好幾幅自己的畫,被他命名為美人圖。還有,他總喜歡藏自己的東西,也愛送她一些小玩意兒。

忽然想起什麽,洛清鳶撩開前麵的車簾子,朝駕車之人急道:“李管事,我忘了拿一件重要的東西,這會兒折回去的話還來得及不?”

“夫人,太危險了,不能再回去了!”李管事聲線冷硬道,手中馬鞭高高揮下,馬兒跑得飛快,他急急調轉頭看了洛清鳶一眼,“夫人好好護著自己的身子,此地不宜久留,必須趕緊離開!”撂下這麽一句之後又立馬回身駕馬。

“夫人忘了拿什麽?”翠兒見她一臉失落模樣,扶住她的身子問了句,順道把車裏留著的一個軟墊給她墊到了背後。

洛清鳶低頭,淡淡道:“是將軍以前送我的一條鏈子,不在首飾盒裏,今日更衣的時候放在床頭了。”

翠兒連忙打開包袱,隨著馬車的顛簸,身子有些搖晃地取出洛清鳶的首飾盒翻攪著找了好幾遍,果真沒見到她平日裏帶在手上的那條鏈子。

“罷了,不過一條手鏈而已。”洛清鳶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眼裏卻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惆悵和失落。她露出手腕,朝翠兒揚了揚腕上的紅綢繩,輕笑了聲,“無事,我還有這個,將軍給我打了死結,想取都取不下來的。”總歸是留下了一件東西,這是將她和席夜楓綁在一起的姻緣線。

翠兒看著她臉上的強顏歡笑,狠狠咬了咬牙,悶聲不吭,這些小事本該她記著的,夫人口上說著不在意,其實心裏難受得緊。將軍這會兒要是在的話該多好,她們哪裏用得著逃竄般離開。翠兒忽然有些怨忿起將軍了。

馬車駛進了大道,嘈雜聲越來越大。

“快逃,西羌人來偷襲了,見血了——”人群裏時不時傳來這樣的叫喚聲。有好心的西陽百姓邊逃邊敲著手中的銅鑼,示意大家快跑。

洛清鳶聽著車外繁雜的聲響,扶著肚子的手一點點收攏,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衣褶子,臉色也有些發白,鬢角裏有一滴汗珠順著側臉頰慢慢流了下來。

翠兒看出不對勁兒,嚇得連忙半抱住她,“夫人,可是感到身子不適?”

洛清鳶抿著有些發白的嘴唇,輕顫著開合,“肚子有些絞痛,叫李管事放慢些速度,我不想傷到腹中孩兒。”

翠兒被嚇住了,急忙朝李管事大喊道:“李管事,夫人身子不適,趕緊放慢些速度!慢些!”

李管事本就是為了安全送夫人離開此地,聽聞洛清鳶身子不適,想到她腹中孩兒,心裏不由發慌,夫人和孩子一個都不能出事,不然他沒臉見將軍了。李管事控製好馬車,叫車駛得平而穩,緩了下來。

一陣絞痛過去後,洛清鳶鬆了口氣,為了逃命失掉了腹中孩兒,她是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的。

不適退去,洛清鳶心裏的疑惑也湧了上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親來大宸國,為的便是與大宸國交好,且不說西羌公主是不是真的嫁給了席夜楓,單說兩人此時身在大宸國,是絕不可能讓人偷襲西陽的。洛清鳶記得席夜楓曾說過,西羌國發生過內亂,西羌王哈紮禮的王弟思達爾妄圖篡奪王位,最後以失敗告終,被哈紮禮逼退到最遠的荒原之地。難道這次偷襲西陽的便是思達爾?繞過哈紮禮的地盤,特意趁著西羌王還在大宸國境內侵犯西陽,就是讓大宸國百姓發怒,叫西羌王哈紮禮回不去,最好大宸國和哈紮禮再開戰,不管最終獲勝的是誰,他思達爾都能坐收漁翁之利。照現今的情況來看,十之八、九是大宸國取勝,那麽思達爾絕對是想趁機霸占哈紮禮的王位,接下來再跟大宸國示好求和。

如果真是這樣,思達爾的打算的確不錯。洛清鳶的表情一下冷了下來,這會兒又剛好是糧食短缺之際,思爾達肯定是要從百姓這邊掠奪走大量糧食。傳聞思爾達生性殘忍,殺戮也是少不了的罷。洛清鳶歎氣,怪不得百姓慌成這樣,想必思達爾路經的地方已經見了血。若不是邊走邊掠奪糧食,這會兒怕是已經衝殺過來了。將軍府是西陽最受尊敬的地方,思爾達若為了挑起兩邊戰爭,鐵定是要將那裏翻攪個底朝天,一想到這兒,洛清鳶心裏更難受,隻要不一把火燒掉將軍府就成,那裏有太多東西帶不走,不要毀了她和席夜楓在府裏的回憶就成,千萬不要。

“夫人,身子好些了麽?”翠兒一臉擔憂。

“已經沒事了。”洛清鳶衝她笑了笑,臉上的血色漸漸恢複過來。

等到馬車離那危險地段越來越遠,翠兒一直吊起來的心才慢慢落了地,想起往事,神情落寞看。“夫人許是不知,以前還沒有進將軍府的時候,我隻是西陽的一戶普通百姓人家,和我娘相依為命,大哥和父親都從軍去了,直到打完勝仗都沒有再回來,後來娘親病逝,隻剩我孤苦一人,將軍知道後便讓我進了府中做個端茶倒水的下人。西羌和大宸國打仗雖在戰場,但百姓的住處時有西羌人騷擾,大夥便養成了西羌人一來便敲鑼的習慣,聽到鑼聲,百姓就會將家裏的一些銀兩首飾藏起來,備好一些幹糧,這樣的話,那些西羌人便不會要你的命,我有一次親眼看到那人不給糧食,腦袋分了家,鮮血流了一地。今日乍聽到鑼聲的時候,夫人你不知道我心裏多慌,這鑼聲竟比以前聽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急,我好怕,我……”

洛清鳶握住她有些發顫的手,將她攬入懷裏,柔聲安慰道:“沒事的,我們已經安全了,別害怕……”

翠兒靠在她肩上,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淚花,她才不要在夫人麵前哭呢,不然又要被當成個孩子。

洛清鳶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見她好受了些,才撩開簾子問駕車的李管事,“我們已經離開很遠了,是不是應該安全了?”

車子已到了荒郊野外的一條小道上,李管事呼了口氣,總算放下心來,回頭道:“夫人無需憂心,將軍府暫時回不去了,我有個遠方親戚在西陽南城,我先帶著夫人和翠兒過去住上一段時日,等到將軍回來收拾了這些西羌賊人,我再帶夫人回將軍府。”

“如此也好。”洛清鳶回道,縱然心中萬般不舍,可是為了再見到席夜楓時保證自己和腹中孩兒都完好無損,隻好先避一避了。也不知雪梨和王嫂子幾個怎樣了,她們應該也順利逃脫了罷,雪梨有她的馬,逃離那處應該不成問題。這個時候,石千總和黑子幾個也該發現了入侵的思爾達,希望思爾達還未闖入將軍府。軍營裏留下的士兵雖不算多,但對抗思爾達這些餘兵餘將該是不難的,唯一落了下乘的地方就是思爾達等特意避開了軍營的哨兵,直接闖入農家百姓的地方掠奪糧食,讓人始料未及。

馬車行駛了整整一日,李管事帶著兩人去了西陽南城的一個小村莊,這裏比較偏僻,絲毫沒有收到戰亂的波及。

“西羌人過去幾年隻肆掠在西部那塊土地,這裏並未殃及。”似是看出洛清鳶的疑惑,李管事解釋了一句。

“我隻是沒想到李管事還知道這麽個靜謐的小村莊,讓我有些意外。”洛清鳶道,目光環視四周,零落的小茅屋,嫋嫋的炊煙,偶爾走出來的幾個人,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

放下擔子的李管事表情也放鬆起來,笑道:“夫人喜歡這個地方就好,這段時日夫人便安心地呆在此處養胎,我會常常出去探聽消息。”

“有勞李管事了。”

“夫人太客氣了,將軍臨走前叫我要好好保護府中之人的安全,我自不敢怠慢,何況將軍還對我有恩。”李管事忙道。

“夫人,李管事,趙嬤嬤和剪秋乘坐的那輛車沒有跟上來!”兩人客套之際,翠兒忽地驚叫了一聲。

李管事目光閃了閃,朝兩人解釋道:“趙嬤嬤也有她的去處,所以夫人和翠兒不必擔憂。”心裏卻祈禱道:希望兩人平安無事。

李管事將兩人安排著住在了一個遠房表叔的院子裏,三人暫時住在了這個小村子裏。因著小村莊離西陽戰亂之地較遠,又比較偏僻,是以很多消息都要過了好久才傳過來。

洛清鳶確實沒有猜錯,西羌叛賊思達爾企圖此舉為的就是激怒西陽百姓甚至是乾元帝,叫還在大宸國境內的西羌王回不去,最好兩邊打起來才好,他順便借著此次搜刮大量的糧食便於日後打仗用,一路上燒殺搶奪,幹了不少壞事。但思達爾也知道西陽軍營裏溜了很多士兵,所以不能硬著來,搶奪了一路,連忙找另外的小道返回。思達爾沒有想到,西羌兵得到消息如此之快,大隊人馬圍攻了過來,為首幾人見敵人就砍,幾乎殺紅了眼。思達爾見狀不妙,留下小隊人馬對付,剩下人全部帶著掠奪的糧食逃走。

為首的石高大刀一揮,將圍擊一人的腦袋直接削了下來,遠遠看到思爾達一隊人逃遠,石高狠狠啐了一口,“龜孫子,老子下回定要把你看成幾截,祭奠我死去的西陽百姓!”

李黑子也朝著遠處叫罵,“西羌狗賊,有種別跑——”

石高乃一根筋之人,認定了那是西羌人,也懶於管那是否西羌叛賊,當即叫張大佑帶了信兒八百裏急報送往京都,準備將西羌人偷襲西陽的事稟告於皇上,也叫將軍知道。若是能扣下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再好不過。擒賊先擒王,將軍曾經這麽教育過。

被搶掠後的巷道狼藉一片,有的些房屋甚至還在熊熊燃燒,石高命人收拾時氣得直喘粗氣。奶奶的,真以為我大宸國是怕了你們西羌族?若非上回你們主動議和,又逢大宸國內部叛賊沒有清理幹淨,我大宸國又豈會繞過你們!

發現自個兒小院子被燒了,石高的怒火越燒越大,這可是將軍給他辦置農家小院,如今竟然被西羌狗賊燒得一幹二淨。等等,雪梨小媳婦去哪兒了!石高嚇得直往裏衝,在廢墟裏用手翻找了半天,確定裏麵沒有雪梨的屍體,石高才身子一軟,坐到了地上。

“石老哥,你瘋了!”李黑子看見他灼傷的手,大吼道。

“老子沒瘋!”石高朝他吼回去,指著眼前的廢墟,“你給老子看清楚,將軍辛苦辦置的房子院子沒了,媳婦也不見了,若是雪梨沒事還好,若是她出了事,我……”說到這兒,大老爺們的聲音竟然哽咽起來。

李黑子上前抱住他,在他後背上捶打幾下,安慰道:“小嫂子會沒事的。”他也是才得知他的媳婦和小黑子沒事,若不是如此的話,或許他也會急得發瘋罷。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這平靜的幸福日子豈能說沒就沒。等將軍回來,這一次一定要殺個痛快!

“對了,快去將軍府看看!”石高忽然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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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士兵騎馬快速飛馳而過,在每個驛站換了馬後繼續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啊。。我明天雙更好了。。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