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過後,蘇言決定要對章琇中好一點。

他在另一間臥室梳洗之後,穿著同款的睡衣來找她下樓吃晚餐。

吃過晚餐,章琇中領著蘇言在別墅裏溜達參觀。

他這間別墅比起B市那間更大,簡直可以說是一座莊園。一樓餐廳連接了一個做成古典鳥籠型的巨大玻璃溫室,裏麵養著很多熱帶植物,包括一池睡蓮,還有一個五六米高的假山瀑布。

H市地理位置比B市更南,現在已經是夏季了,溫室頂部的玻璃窗開著,懸在金屬梁上的風扇緩緩轉動,雖然潮濕,倒不覺得太過悶熱。

他們沿著花木之間的石子路漫步,溫室裏隻有梁柱上安了幾盞燈,光線昏暗,許多植物的葉子很大,不時隨著氣流輕輕晃動,再配著瀑布的水聲,讓人有種置身於真實的野外森林的錯覺。

章琇中走在前麵,他告訴蘇言,“這溫室是我父親弄的。他很喜歡熱帶雨林,又受不了在南洋常住,就想造一座能以假亂真的熱帶雨林溫室,最好能夠有自成一體的生態係統。他還想在裏麵養蜂鳥,當然,最後以失敗告終。”

“我不覺得他失敗了。”蘇言用手撥開遮在身前的一片大葉子,“如果不抬頭看,這裏就像在叢林裏。我總覺得隨時會遊出一條蛇。”

章琇中一聽,回過頭,壓低聲音,用一種充滿邪惡的**語氣說,“這園子中間有一棵樹,你吃了樹上的果子,就可以開心眼,明善惡。”

他說的是伊甸園中的蛇**夏娃的話,蘇言頓時笑出聲,她身旁恰好有一棵高大的無花果樹,她抬手掐了一片葉子,將葉子遮在他重要部位,另一隻手臂摟住他的脖頸,貼在他耳邊用同樣**的語調小聲說,“我勸你還是別吃那果子,吃了之後,不僅明善惡,還會知羞恥。唉,那可就沒那麽好玩了……還是像小動物一樣天真自然最好,你說是不是?”

夏娃吃了禁果之後又拿給亞當吃,然後兩人忽然發覺自己一直以來赤身露體,就用無花果葉子做成衣服蔽體。

蘇言已經不是第一次充分利用她的身高優勢了,那天晚上在電梯裏章琇中就覺得她纏在自己身上時像條盤踞在樹上柔若無骨的蛇,現在這個姿勢,如果讓嬌小女子做來一定會顯得多少有些**猥,可由她做來,就像她在攀折一朵花一片樹葉那樣自然得近乎無邪。

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像搖扇子一樣輕輕搖了搖手中的葉子,扇起一陣小風,弄得他身上輕薄的睡衣布料飄起又落下,風掃到當年亞當用無花果葉遮擋的地方,裏麵的血管頓時和心髒一起砰砰亂跳。

要是當年伊甸園中的蛇長成蘇言這樣子,難怪夏娃他們禁不住**。這麽一想,她的體溫又總是微涼一點,不知道白素貞的雙臂環在許仙頸上,是不是也是這種觸感。他不禁幻想,要是和她一起在這伊甸園似的溫室中歡好會是什麽情景。

可惜,在他浮想聯翩時,她雖然仿佛能看出他所思所想,但卻絲毫不配合。她輕笑一聲,手中的樹葉不輕不重撩了他一下,再舉在他麵前搖一搖,拍拍他的臉,自顧自向前走了。

他趕快跟上,兩人並肩在樹林似的園子裏又走了一會兒。

以熱帶植物為主題的溫室裏自然少不了各色蘭花,其中有幾種蘭花前安放了放大鏡,開出的花竟細小至此。蘇言不由想到“一花一世界”和“須彌芥子”。

可惜這時已經是夜晚了,欣賞不到這種微型蘭花的芳姿。

蘇言想,單是這座溫室就不知道需要多少人進行日常維護,可正幢別墅裏靜悄悄的,如不召喚,看不到什麽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像唐頓莊園裏那些雜役一樣,在主人還沒起床的時候就得趕快工作,還要盡量不讓主人和賓客察覺他們的存在。

這時,章琇中貌似無意地問,“景輝的事結束之後你有什麽打算?要跟我繼續合作麽?”

蘇言略想一下,就明白他是在說什麽了。她不置可否,“你想怎麽合作?”

章琇中提議,“如果你想來太恒,我自然非常歡迎。當然,我想你可能不會想屈居人下。你大可以自己拉一個團隊,專門尋找狙擊目標,和大資本公司合作。以你的能耐和眼光,不是難事。至於團隊成員,直接挖過來就是了。你在行業裏已經是頂尖人物,要找到合適的人一點不難。如果是這樣,你可以優先考慮和我合作。”

她默不出聲。

章琇中所說的,她不是沒想過。

但她的健康狀態暫時不允許她進行這麽勞心勞力的工作。

對章琇中而言,這些可能真就是幾個電話,見幾次麵的事,那是因為他已經擁有了很多資本,金錢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人脈,信譽,聲望……換做是她,很多事就要親力親為。不然的話,她就要繼續這次狙擊景輝的模式,找一個能力異常強大的幫手。

她突然想到,自己麵對章琇中時更有信心,正是因為這種信息不對等——顧山見過她最狼狽最虛弱的狀態,但章琇中絲毫沒懷疑過她的健康狀況不佳。

蘇言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熱忱,“再說吧。錢總賺不完,住在小兩居裏每天晚上睡一張床,住在大別墅裏不也每天睡一張床。”

他感覺到她情緒莫名有些低落,摟住她的腰笑,“怎麽沒區別?住小兩居**可能是一個人躺**,住別墅的話,你就是想一個人躺**都可能還有些困難呢。”

她斜睨他一眼,直截了當說,“我們回樓上吧。”

她去了他的衣帽間,拉開放領帶的抽屜,隨手抓了幾根,拉著他回到房間,打開床頭兩側的台燈,用一根領帶蒙上他的眼睛,對他肆無忌憚。

章琇中過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那片無花果樹的葉子還有別的妙用。

這次狂歡之後,兩人沉沉睡去。

蘇言感覺這次她並沒睡太久,她坐起來,章琇中還迷迷糊糊睡著,一隻手仍然捆在床柱上。

她無聲笑著給他解開,他睜開眼睛,聲音都啞了,“這一次……這個梗總算過去了?”

她撫摸他的頭發和眉梢,“你喜歡麽?”

“嗯。你呢?”

“你看不出來?”她故意皺皺眉。

他嘻嘻笑,忽然歎道,“唉,你那天應該讓我和你一起出電梯的。那今天許田就不會這麽囉嗦了。”

會麽?

蘇言不這麽認為。

就算都很親密,有了患難之情後的親密,和臨時見色起意得逞後的親密,絕對是不一樣的。

她對章琇中說自己對他是突然“見色起意”,其實差不多是真的。來H市之前,她從沒用看“男人”的眼光看過章琇中,他在她眼裏隻是男性合作對象,或者,就像許田說的,男同類。

所以彭景找她攤牌那時暗示她與章琇中有染,她還曾覺得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

這時,她再回頭看看**躺在自己腿邊的男人,不禁再次見色起意,伸手在他脊背到臀部那條漂亮的線條上來回摩挲,“總不能讓你白擔個虛名呀!”

章琇中一點就透,他側過身對她笑,“彭景說了什麽?他——以為你和我——那時候確實是冤枉的。”至於現在嘛……

他突然凝眉,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當了男小三?他可是從來不招惹有夫之婦也從不挖人牆角的!

可這次絕對不能怪他啊——蘇言這……一切都太快了呀!快到他無法招架更沒時間反應,連火雲邪神不都說了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不,也不對。她第一次對他動手之後,還給了他一兩天的冷靜期。

或許,應該說,太意外了,太出乎意料了,所以他才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他從前見到她,一直是用看待合作者的眼光,在他眼中,她是女性,而非異性。她自己也是這麽定義的。可誰想到,她會在討論下一步怎麽坑景輝的時候突然換頻道了呢?

蘇言見他說了句“那時確實是冤枉的”之後,突然露出一副懵懂少女酒後醒來發覺自己失身給了一直仰慕的男神的樣子,一會兒愧疚一會兒鬱悶一會兒又竊喜不已甚至還頗有些得意,心裏好笑,嘴上也毫不客氣,“你在想什麽?你給自己定的人設究竟是什麽?亂搞,但有底線的亂搞?”

“什麽亂搞?講的那麽難聽!”他申明自己的準則,“不插足,不搞什麽亂七八糟的,不仗勢欺人強迫人家,嗯,差不多就這樣吧。我可是圈內良心道德楷模一般的存在……”

“最基本的道德標準放到你圈子裏就能成為楷模了,可見貴圈有多亂。”她瞟他一眼,笑道,“你惡意收購人家公司在先,勾搭人家老婆在後——還良心?楷模?”

想到彭景當初咒罵她的話,蘇言突然哈哈笑出聲了,她既覺得諷刺,又感到痛快。就算被彭景說中了又如何?哪怕她從一開始就是個**又能怎樣?彭景不還詛咒她得胃癌嗎?快樂的**得胃癌的幾率很可能比忍氣吞聲的貞潔烈女低很多。嘿嘿嘿。

跟章琇中在一起也許會犧牲親密感,但絕對可以徹底的放鬆,什麽惡意的話都可以不用忌諱地說出來,也不用怕他笑話。

因為他也不以此為恥。

他哼哼了幾聲,也笑了,“給你這麽一說,確實呀,這種設定太帶感了!”

她笑著笑著,忽然望著他發怔,然後若有所醒悟,“莫非……這就是墮落的滋味?”

他氣得要笑不笑,“喂,你可得講清楚,是誰先出手的?是我帶壞你?還是你帶壞我?”

蘇言木著臉,“我隻確定一件事,是你先問我‘接下來是不是要說跳’的。”

章琇中絕倒。

他叫傭人準備了些食物拿到這間臥室的小起居室,兩人又吃了點東西後,各據沙發一角翻看手機。

很快兩人的手機各自響起微信提示音。

他皺著眉看微信,噠噠噠打字,偷眼看她一眼,看到她也一樣在忙著回複,不過她沒皺眉,臉上神色平靜柔和。

她察覺到他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眼,兩人眼神一觸,會心一笑。

當天晚上,章琇中在另一間臥室休息。因為蘇言說,她要試試在大別墅還自己睡一張床的墮落滋味。

早上吃早餐時,章琇中穿著皺巴巴的絲綢睡衣,懶洋洋走過來跟她打招呼,“早安,朋友。”

蘇言當時正專心用麵包棍蘸半生熟蛋,“早。”她已經好多年沒吃掉過這種英式半生熟蛋了。

煮得半熟的蛋豎直放在一隻小酒盅似的瓷盅裏,敲掉頂端的蛋殼,蛋白已經凝固,蛋黃還是半液態,手指粗細的麵包棍烤的酥脆,直接插在蛋中蘸上蛋液。

沒有什麽太複雜的味道,蛋本身的甜香味和麵包配合得正好。

他坐在她對麵,指指自己雙眼下的青色,“喂,至少說聲‘朋友’吧。”

她失笑,“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他反問,“不是麽?我以為friends with benefits就是這樣子呢。”

蘇言爽朗大笑。

吃飯時,他又提起昨晚問過的問題,“說真的,彭景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你要來太恒麽?”之前蘇言找他狙擊景輝時,他並沒動招攬她的心思,但昨天他發覺她好像暫時也沒有要自立門戶的意思,這個念頭就無法輕易打消了。什麽叫如虎添翼?蘇言來了太恒投資就是。

蘇言像是胃口並不好,她左手手肘支在桌上,托著腮,慢吞吞嚼著小麵包棍,“你去哪裏找的麵點師?上次在B市,那個司空餅也很好吃。比你酒店下午茶的要好。”

她避而不答,他就沒再追問。

蘇言吃完早餐回到房間,看到她昨天穿來的衣服已經被洗燙好了,她換好衣服下樓,章琇中坐在客廳一角玩手機,見到她立即站起來,“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本來想回酒店寫點東西——我已經兩三天沒怎麽寫了,存稿用完可就完蛋了。”她看到他錯愕的神情,抿一抿嘴唇笑,“你不知道?林媛媛現在拍那部戲,原著作者是我。”

他搖搖頭,“我知道。她第一次問你關於女主劈腿的什麽問題時我就在她旁邊。我隻是總想不起來你還有這麽個身份。你還要繼續寫下去?”

“嗯。總不好坐吃山空吧?”她說完,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以為然,大約是覺得這是她的某種消遣。也是,幾十萬幾百萬這種數目在他眼裏也就是一個包一輛車的錢罷了。

他送她回酒店。路上,蘇言提起齊蕾的事,“原先已經在和一家版權公司在談了,後來黃了。你也知道,今年娛樂圈震動有些大,很多小公司撐不下去。”

章琇中笑笑,“也沒那麽嚴重。淘汰肯定是必然的,可有能耐的人還是歌照唱舞照跳。回頭我讓人去問問吧,沒準還給我們撿了個漏呢。”

蘇言“嗯”了一聲,就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到了酒店,她正要下車,章琇中忽然覺得不舍,“我陪你進去。”他隱隱有種感覺,蘇言已經給他們之間做了結切,昨天種種已如春夢了無痕,恐怕再難發生了。

蘇言回過頭,眼裏帶著幾分戲謔,“你來了兩天了,還沒去見林媛媛呢吧?”

他臉色變了幾變,又露出昨天那種嫵媚的神情,繼而又像是有些惴惴,帶著幾分焦急低聲說,“我可以不再見她。”

她垂首輕笑,“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去找她,叫上我。我也想去劇組看看。”

在她開口之前,他已經看到她眼裏閃動著不讚同,大致猜得出她不是這個意思,但聽她親口說出來,他依然難掩失望。

章琇中歎口氣,“好吧。”

他停一停,說,“下午三點,我來接你。”

她點點頭,轉身要打開車門,又忽然停下,再轉過身,用力擁抱他,下巴放在他肩上,雙手放在他肩頸後撫摸幾下輕輕拍拍他,“謝謝你,朋友。”

章琇中一把抱住她,勒緊雙臂怒道:“你什麽意思?這才始亂了一天不到就要終棄了?”

蘇言笑得胸口輕顫,推一推他,“好了,非常感謝。我現在膨脹得隨時能升空。”

她歎口氣,握一握他手,“琇中,真的謝謝你。你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的。”

她溫柔地看著他,眼神很複雜,有感激有柔情有一點點黯然和一絲欣慰,唯獨沒有他想看到的那些。

身為一個有漫長浪漫史的花花公子,如果表現得太癡纏——哪怕是真的,也是極為不合適的。

所以,他隻好怏怏地放開手,重申,“下午三點我來接你。”再沒堅持要送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