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吳憂打了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今天便是成鶴說的日期,會出現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對於這天可是期待了很久,一邊想知道許心悠究竟在玩什麽花招,而另一邊內心幽暗的希望成鶴會這件事上栽個跟頭,挫挫他那自以為是的囂張氣焰。
無論結果如何,她可真是拭目以待呢。
吳憂邁著輕快的步子趕到公司,不知道是不是應驗了心中某種期待,發現辦公室的氛圍與往日些許不同。剛邁入公司大門,前台小姐姐正跟幾個同事竊竊私語,看見她進來,便立即閉上了嘴巴。進入公司辦公區域,陸續抵達公司的人彼此交頭接耳,似乎在分享什麽重大新聞,看見她進來的時候,也都十分默契地壓低了音量,每個人時不時打量著她,這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吳憂正納悶,走到工位的時候,看見辦公桌上一如既往地放著巧克力蛋糕,微微歎了口氣,看來這個成鶴還是沒有死心。
口袋裏的手機響個不停,陶欣給她發來好幾條消息:
憂憂,快看公司內網。
有人匿名舉報你和孟星河存在辦公室戀情,他以權謀私錄用了你。
接著便是一條轉自公司內網的鏈接。
吳憂打開電腦,點擊鏈接進入,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都懵了。
一張孟星河替她抹去嘴角奶油的照片顯示在屏幕中央,拍攝角度極為刁鑽,單從照片上來看,的確會讓人誤會存在暖昧關係。
這封匿名舉報發文的標題更是觸目驚心:市場部總監孟星河利用職務之便,將熱戀女友吳憂安排到自己部門,兩人公費戀愛。
吳憂眉頭緊皺,難怪剛才一進來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怪,原來是這因為這個啊。
她繼續閱讀舉報信的內容:
雖然公司並沒有明令製止辦公室戀情,可是孟星河卻利用職務之便,將自己的高中同學吳憂破格錄取進入自己的部門,這對於其他優秀的應征者來說是極為不公平的。而且,兩人目前正處於熱戀中,又在同一個部門,既是上下級的關係,又是戀人關係,難免會相互偏袒,對於該部門的其他員工同樣不公平。現在兩人又利用上班時間公費戀愛,先不說會不會影響工作效率,但是的確對公司造成一些隱患,甚至會損害到公司的利益。
有理有據,有圖有真相。對方邏輯之嚴謹,真叫人拍案叫絕。
吳憂還沒有搞清楚,這名匿名舉報人這樣做的目的,以及匿名舉報人的真實身份,陶欣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約她在走廊角落裏見。
兩人就站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這裏可以避開公司相關人等。拐角處有扇窗子,這個季節的鮮花很豔,紅通通一片。吳憂並不喜歡這個顏色,將視線移向別處去。
陶欣火急火燎問道:“憂憂……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和孟星河還是高中同學?”
吳憂想起電腦屏幕上的照片,這是前幾天孟星河和自己去做市場調研的照片,想不到這麽快就被“有心人”放到公司內網上。
吳憂嗯了一聲。
陶欣微微歎了口氣,“看來你們真是被人抓住小辮子了。”
吳憂問道:“你相信上麵寫的嗎?”
陶欣沉默了一會,“我隻相信你說的。可現在不是我相信你就有用,得上麵的人相信你倆是清白的才行。況且這件事造成的影響不管對你還是對孟總都很不利,很顯然這名匿名舉報人就是衝著你們來的。”
舉報人發布的時間,今天早上八點就發布出去了。
而這張照片,是有人處心積慮跟拍了他們,並將這張照片放到內網上,目的就是要置他們於死地。
吳憂冷靜道:“陶子,沒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很快就能自證清白。”
陶欣聽著吳憂堅定的態度,稍稍放心下來,“那就好,隻不過……”她欲言又止,揣測道:“你覺得匿名舉報人究竟會是誰?會不會是……”
那個名字她倆心照不宣——許心悠。
吳憂耳邊仿佛又響起前天晚上成鶴的話,“上次你問我‘彎腰’時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就在後天。”眼下便是自己的“彎腰”時間。
她不慌不忙道:“陶子,沒人知道我和孟星河是高中同學,除了人力資源部。”
陶欣恍然大悟,“果然是她。”她又望著吳憂,問道:“你跟許心悠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從你麵試開始,她就給你使絆子。”
吳憂也很費解,歎了口氣,“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陶欣憤憤不平,“不行,索性我現在就去找她,替你問個明白。”
吳憂一把拉住了她,勸說道:“陶子,她既然選擇以匿名的方式,就沒打算承認。況且你這麽去問她,萬一她將來對付你怎麽辦?還是你告訴我的,不能得罪人力。”
陶欣氣急敗壞,“那怎麽辦?難不成咱們就認栽了?”
吳憂道:“認栽?絕不。”
孟星河此時趕到辦公室裏,公司大老板陳默已經來到他的辦公室裏,就坐在辦公椅上對他興師問罪。
隻聽見陳默大發雷霆,朝著他吼道:“馬上就要調去分公司了,你就給我捅下這麽大的簍子?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分公司一手把的位置還想不想要了?”
孟星河恭恭敬敬地站在離辦公桌不遠的地方,“陳總,是我的錯,對不起。”
陳默氣急敗壞地隨手將辦公桌前的文件夾,裏麵夾著上次吳憂做的那份巨醜的市場報告朝他砸了過去,“我要對不起有什麽用!”
話音剛落,這才發現文件夾不偏不倚砸在孟星河的額頭上,額上很快滲出了血。
孟星河感覺額頭一陣生疼,但是他始終一聲不吭,任由大老板往自己身上撒氣,依舊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陳默沒好氣地盯了孟星河一眼,知道自己剛才下手重了,語氣變得緩和下來,“小孟,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真要說起任人唯親,我首當其衝。當初我破格錄用你,下麵的人不也議論紛紛嗎?那又怎樣?我偏要任人唯親!我一路走到今天,為的不就是用自己想用的人,做自己要做的事。”他頓了頓,“不過眼下這件事影響的確不好,必須妥善解決。”陳默微微閉上眼睛,似乎已經想到解決辦法,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幾乎命令道:“你進來一趟。”
沒過一會,人力總監景楓誠惶誠恐地推門而入,恭敬道:“陳總,您找我?”
陳默微微呼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去,去處理一下,叫那個那個吳憂的,明天不用來了。”
景楓心裏明了會是這樣的結局,現在最要緊的是平息事態堵住悠悠之口,而這樣的處理方式勢必的會傷及無辜,剛入職沒有幾天的吳憂便是平息這場風波的犧牲品。剛想開口,看是否有轉圜的餘地,想不到另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
“不行!”孟星河斷然拒絕。
“你說什麽?”陳默怒不可遏,淩厲地盯著他。
孟星河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決絕,“我會給公司一個交代的。”語氣沒有絲毫遲疑:“今天就會提交辭呈。”
陳默勃然大怒,正準備拿起藍皮文件夾朝他砸過去,可是看見孟星河還滲著血的額頭,心又軟了下來。
景楓也趕忙上前勸孟星河,“小孟,說什麽胡話,你看把陳總給氣的。”她趕忙倒了杯水,讓孟星河給陳默端過去,給賠個不是。
孟星河隻好照做,陳默不僅隻是公司的老板,也是他的長輩,他畢恭畢敬地端著茶杯,正當陳默準備接過茶時,孟星河固執道:“這件事情與吳憂無關,我會負全部責任。”
陳默聞言,一怒之下將水杯打翻。
這動靜實在太大,將辦公區域的員工都嚇了一跳。大家雖然都默不作聲地在工位上忙碌著,但是視線都時不時朝孟星河辦公室的方向瞟上一眼,暗暗等著看接下來的這出好戲。
吳憂離孟星河辦公室最近,雖然隔著一道門,可是裏麵講話的聲音很大,她聽見孟星河說要負全責,他會引咎辭職。吳憂的心揪在了一起,明明他們之間坦坦****,公司憑什麽不分青紅皂白草率決定人員的去留。
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起身邁著步子朝著孟星河的辦公室走去。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被所有人盯著,那個栽贓陷害她的人正等著她出洋相。可是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任人擺布,她必須要替自己和孟星河辯白一番,就算最終的結局是要她離開,那也得堂堂正正地離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力氣大得驚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陳默正在氣頭上,看見有人進來,劈頭蓋臉朝她咆哮道:“沒看見在開會嗎?出去!”
吳憂被陳默的氣勢嚇得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勇敢地走了進去。
她與孟星河對視了一眼,看見他腫起的額頭,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孟星河眉頭緊皺,朝著她不斷使眼色,好像在說:“你不該進來的,快出去。”
吳憂就站在陳默的眼前,一幅視死如歸狀。
景楓趕忙向陳默介紹道:“陳總,這位就是吳憂。”
陳默沒好氣地打量了她一眼,“誰讓你進來的?”
吳憂微微張著嘴,“我……”
孟星河一把拉住她,“你先出去。”
正當孟星河的手剛抓著門把手裏,陳默似乎改了主意,饒有興致地盯著吳憂,“先別急著走。”微微歎了口氣,起身望著她,“吳憂是吧,想必你也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剛才也聽見我和孟總的談話了吧。其實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很痛心,不過我必須要給公司一個交代,希望你能理解。”
孟星河朝著吳憂搖頭示意,讓她不要輕易妥協。
想不到吳憂點了點頭,“理解。”
“理解就好。”陳默滿意地點了點,又望向景楓,發話道:“那後麵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說完,準備離開。
吳憂轉頭望向陳默,盡管這是她第一次有幸可以這麽近距離與大老板談話。
“請等一下,陳總。”吳憂不卑不亢道,“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並不認可您處理問題的方式。”
陳默聞言,緩緩轉過身來,不悅地盯著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想想自己闖**多年,大風大浪什麽沒有見過,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下屬敢質疑他的辦事風格。
孟星河與景楓兩人皆愣在當場,還是景楓反應快,趕忙上前拉著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衝動。孟星河眉頭緊蹙,他開口道:“你先出去,我會處理。”
吳憂抬眼望著他,一字一頓問他:“孟星河,你處理的辦法就是引咎辭職嗎?”她朝他露出一個堅定的眼神,“你放心,我們倆誰也不會走。”
既然準備為自己辯白,而且公司也做了犧牲她的決定,想到這些,吳憂更沒什麽好怕的。
陳默冷冷地盯著這個誇下海口的小姑娘,語氣冰冷道:“是嗎?”
吳憂直視著大老板鋒利的目光,緩緩道:“陳總,如果這封匿名舉報信存在刻意誣陷呢?我和孟總雖然是高中同學,但並非所謂的破格錄取,您要不信可以去查看我的初試成績。另外,我有男朋友,而且很快就要結婚,所以我和孟總,並不存在所謂的戀人關係。至於這張照片,如果我和孟總真有什麽,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等著別人拍下來當成證據吧?”
陳默微微點點頭,視線先是投到孟星河的臉上,接著又落到吳憂身上,雖然有理有據,不過他也不好糊弄,“三言兩語就想將這件事遮過去,恐怕沒這麽容易吧?”
吳憂一時愣了愣,望著陳默那張老謀深算的臉,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景楓見勢,趕忙幫腔,“吳憂,既然你否認舉報信上的內容,那是不是也要提供證據,這樣才會讓人信服。”
“證據?”她現在隻有一腔熱血,哪有什麽證據。
景楓提點道:“吳憂,你說你有男朋友,那能不能……”
看著吳憂還是一臉茫然,景楓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澄清你和孟總隻是同事關係,能不能辛苦你男朋友跑一趟?最好當麵澄清這件事。”她又將目光投向陳默,在征求他的同意,“陳總,您覺得呢?”最後加碼道:“您也不想孟總以後遭人非議吧?如果真是有人為了私利隨隨便便就匿名舉報同事,這種行為太影響公司文化了,咱們是得好好查一查。”
陳默聽後,勉強點了點頭。
景楓見勢趕忙對吳憂說道,“今天周五,那下周一,辛苦你男朋友跑一趟,可以嗎?”
吳憂點了點頭,拍胸脯保證道:“沒問題。”她頓了頓,又最後確認了一下,“是不是澄清以後,我和孟總誰也不用走了?”
景楓笑了笑,點了點頭。
孟星河送陳默離開,兩人剛走到樓下,陳默鐵青的臉已經緩和了不少,開口對站在一旁的孟星河說道:“回頭去趟醫院。”
孟星河摸了摸額頭的傷,“沒事。”
陳默抬了抬眉,告誡道:“這事別讓露露知道,免得她到時候跟我鬧。”
孟星河沒有吱聲。
陳默又語重心長道:“你啊,空了多跟露露聯係,約她出來吃吃飯看看電影,別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男人嘛主動一點。”
孟星河一臉正色,“陳總,我還年輕,這事不著急。”
陳默緊皺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馬上都30了,能不急嗎?”
“我現在隻想好好工作。”他回道。
“有事業心是好事,但古話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男人要是有了家庭,做事業就更有闖勁。”陳默拍著他的肩膀諄諄教導。
孟星河卻硬軟不吃,回道:“是我高攀不上。”
陳默擺了擺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露露又是我侄女,男才女貌的多合適。再說了,我提拔你出任分公司經理,你應該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吧。”
正說著話,司機已經將車子開到陳默身邊,陳默鑽進車裏,準備離開前又拉下車窗玻璃,吩咐道:“小孟,那個叫吳憂的,到時候找個理由把她辭退了。”
孟星河隔著車窗玻璃,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事情不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嗎?如果是因為她剛才頂撞了您,她個性就這樣,您不是也說我性子倔嗎?”
陳默收起和藹的麵容,提醒道:“你要記住,你可是我一手栽培的分公司經理。”話畢,車窗被重新拉上了,車子揚長而去。
辦公室凝固已久的空氣也因為陳默的離開,而變得順暢了。
這時候的吳憂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趕忙向景楓道謝:“剛才真是謝謝您。”
景楓看著她大口鬆氣的模樣,笑道:“你膽子還真大,老陳不會把小孟怎麽樣,隻不過就是脾氣急了點。”
吳憂指了指額頭的位置,隱隱不安道:“我看未必,他額頭都流血了。”
待所有人都走了,景楓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她注意到地上文件,伸手將扔在地上的文件夾撿了起來,有幾頁還從裏麵掉了出來,裏麵是一份用醒目黑體寫的《市場調查報告》,上麵署著吳憂的名字,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孟星河的批注。
景楓將其重新整理好,整齊地放回孟星河的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