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還是來了。
吳憂從沙發上一覺醒來,感覺渾身肌肉疼痛。醒來的時候,發現陶欣就靠在沙發上還睡著,不忍心驚動她,動作很輕地將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給陶欣蓋上。
吳憂微微歎了口氣,她需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徑直朝著浴室走去。走的時候,輕輕地關上臥室的門,這樣可以讓陶欣再睡上一會。
剛洗完澡出來,還在擦著頭發,抬眼便看見陶欣坐在沙發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吳憂此刻卻換上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擦幹頭發就朝著廚房走去,“陶子,辛苦你照顧我一夜,想吃什麽,我給你做。”說完,一邊從冰箱裏拿出雞蛋和牛奶,又找出土司麵包和燕麥片。
陶欣看著她越是裝作若無其事,心裏就越沒底,她咽了咽嗓子,問:“憂憂,你想好今天怎麽辦了嗎?”
吳憂一邊煎著雞蛋,回道:“沒事,大不了走人唄,上哪不是工作。”
陶欣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提高分貝:“憑什麽?”
吳憂想了一會,緩緩道:“就憑……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又給雞蛋翻了個麵,似乎已經釋然了些,“我現在終於明白許心悠的心情,她看見我一定也覺得很礙眼吧。”
陶欣一聽火氣直接湧了上來,“你還真是善解人意啊!”她忍不住開始喋喋不休起來:“憂憂,人不能太軟弱了,反正這事吧,我一定得替你討回公道。”越說越來氣,擼起袖子繼續說道,“我就不信了,許心悠就不過是人力資源部的一個小主管,我就不信她還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吳憂開口道:“那你想怎麽做?”
陶欣回:“我去給你澄清,大不了找老陳說明一切。”
吳憂聽後忍不住笑了笑,“陶子,你去有什麽用?再說了,你能幫得了我這次,那下次呢?這件事我想自己解決。”
“可是……”
陶欣還想再說些什麽,吳憂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趕緊洗漱一下,不然我們上班該遲到了。”
吳憂邁著沉重的步子推開了公司的大門,徑直坐到自己的工位上。與以往不同的是,成鶴今天並沒有給她送來巧克力蛋糕。許心悠依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朝著茶水間走去,她今日的氣焰比以往更為囂張。天氣預報說今日有雨,她在雨傘區又看見了那把黑色長柄傘,它現在的主人已經變成了許心悠。
孟星河辦公室的門一直虛掩著,他一整天都沒有來找她,似乎在召喚她推開這扇虛掩的門。景楓的辦公室的門卻極不尋常的緊閉著,但是吳憂知道,景楓一定也在等待她的敲門聲。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有人等待下班,有人等待看她笑話,而她也在等待……
一整天,她隻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在電腦裏寫辭職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文筆太差勁,怎麽也寫不好,尤其是在麵對辭職理由那一欄,好像有一萬個理由,又好像什麽理由也沒有。
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才將辭職信寫好,剛打印出來,一隻修長的手搶先她一步,拿起剛打印的辭職信端詳起來。
隻聽見對方大聲宣讀著她的辭職理由:剛把男朋友甩了,想辭職出去散心。
吳憂聽出了他的聲音,當對方將A4紙從眼前移開時,成鶴那張臉出現在她的眼前。
成鶴似乎一點也沒有要降低音量的意思,挑了挑眉對她說道:“我隻不過是今天出門晚了一會兒,你至於這麽快就把我給甩了嗎?”
原本鴉雀無聲的辦公室因為成鶴的到來而有了些許議論聲,同事們紛紛側目。可接下來成鶴的舉動更令人驚愕不已,他揚起雙手輕輕拍了幾聲,示意門外幾名蛋糕師傅進來——隻見他們推著滿滿一餐車的五顏六色的蛋糕瑞士卷緩緩進來,有大理石雙莓拚白桃烏龍茶、海鹽奧利奧拚芋泥奶油、蜜瓜奶酪拚海鹽肉鬆……
成鶴一臉紳士的自我介紹道:“我是吳憂的男朋友,我叫成鶴,今天過來請大家喝下午茶,希望大家不要客氣。”
一群看熱鬧還能吃蛋糕的同事們立馬應和起來,唯獨許心悠,怒目而視望著這一幕。
成鶴還禮貌地朝大家鞠躬致謝:“我家憂憂就拜托大家以後多多關照。”
同事們紛紛響應,“沒問題。”
吳憂此時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來,她從來都不是高調的人,輕輕扯了扯成鶴的衣角,小聲埋怨道:“你這是幹嘛?丟死人了。”
成鶴皮笑肉不笑,把嘴湊到她的耳邊,咬牙切齒回道:“我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你,他敢讓你哭,我就能讓他……死。”
成鶴的確火氣很大,這兩天他隻要一感應吳憂,發現她不是放聲大哭就是嚎啕大哭,弄得他也跟著心煩意亂。光一封破辭職信她寫了一天,他也盯了一天,這文筆可真夠爛了,也不知道她語文到底及沒及格。
“死”這個音還咬在牙槽裏來不及發出聲來,孟星河聽見外頭這麽大的陣仗,緩緩走出辦公室,視線正好與成鶴遇上。
成鶴在吳憂的瞳孔中看見過他,這就是那張暖昧照的男主角,整天一張死魚臉,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苦大仇深,跟這種人共事跟忍受酷刑沒兩樣。
正當兩個男人目光處於電光火石之間,景楓也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滿臉堆著笑,“吳憂,這就是你男朋友吧。”
成鶴移轉了視線,看來這位就是景楓了,深通人情世故,辦事麵麵俱到。他對她總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就是想不起來,以自己的記憶力,不應該啊?
難道,她也是同心人?
成鶴朝著景楓微微一笑,“您好,我是吳憂的男朋友,我叫成鶴。”
他主動朝景楓伸手,想要一探究竟。
“您好,景楓。”景楓端莊大方地跟他握手。
兩手相握,成鶴感應著景楓手心的溫度,遺憾的是並無異樣。他尋思著,可能是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複仇吧。
他又向孟星河伸出手,孟星河猶豫了一會,滿臉不情願地輕輕握了握。
雖然隻是短暫一瞬的輕觸,成鶴還是感應到了孟星河的願望,隻不過對方這個願望有點奇怪——孟星河竟然想讓他消失。
成鶴收回手,饒有意味地盯著孟星河,想不到初次見麵,對方對自己的敵意居然這麽大,大到想讓他徹底消失。成鶴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輕笑,對於這種心胸狹窄的願望,他定不能讓對方如願。
許心悠突然緩緩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衣冠楚楚的成鶴一眼,冷聲朝著吳憂笑了笑,揭穿道:“演員找得不錯,挺貴的吧?”
吳憂頓時愣在當場,一時說不出話來。
昨日在新塘街,她站在大雨中,成鶴為她撐著傘。
她扭頭望向成鶴,痛心疾首道:“我的確眼神不好。”
成鶴沒有接話,隻是默默撐著傘。
她望著那輛消失在視線裏的白色高爾夫,問他:“成鶴,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成鶴麵無表情,“這是你的第3個願望嗎?”
吳憂苦笑了一聲。
“說吧,我一定讓你心想事成。”
“做我男朋友吧。”
成鶴沒有吱聲,像這種愚蠢的願望,他會建議她換一個。
吳憂立即補充道:“放心吧,我不占你便宜,就一天,明天幫我去公司澄清一下就行。這個忙也不會讓你白幫,有什麽需要你盡管開口。”
成鶴有一種被人冒犯了的感覺,“所以,隻是幫忙,並不是你的願望?”
吳憂沉默了片刻,“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成鶴怒火中燒,“是不是不管我要什麽你都會答應?如果我要你一樣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你也願意?”
吳憂搖晃著身體,“我能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隻要你能保住孟星河的工作,不管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成鶴忍不住將傘柄握緊了一些,咬著牙道:“這個孟星河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後半句話被他卡在喉嚨裏,“重要到拿眼睛來換。”
吳憂微微點頭,“當然重要啊,如果不是因為我把黴運帶給了他,他怎麽可能會受到牽連。我自己倒黴也就罷了,但我不想牽連其他人。”她望著天空,那如銀針密布的雨,長歎一口氣,“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寧可永遠不知道真相。還是你說得對,有時候我們所求的,未必真的是我們想要的。”
“謊言永遠有戳破的一天。”他回道。又沉吟了片刻,畢竟這是第2個願望引發的“售後問題”,他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對她說道:“你這個忙,我幫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個令你稱心如意的男朋友。”
“謝謝。”
“先別急著謝……”他喜歡事先言明,“到時候我需要你身上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行。”她顯然並不在意,“我可沒什麽重要的東西,你盡管拿走好了。”
聽見她這麽說,他放心地向她伸出手,“成交。”
她也將手伸了出去,“成交。”
可是眼下,情況變得焦灼起來,許心悠這麽快就識破了她的把戲,那這場戲還要怎樣演下去。
許心悠的話石破天驚,所有人都愣住了。
成鶴不慌不忙站出來,好笑地睨了眼許心悠,“演員?”
許心悠自然明了眼前的成鶴就是個冒牌貨,底氣十足,“難道不是嗎?有哪個男朋友自己穿著昂貴的高級定製,卻讓女朋友穿得……”她沒好氣地打量著吳憂的衣服,“毛衣都起球了,地攤貨吧?”
吳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成鶴沒好氣地回懟,“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整天忙著算計,忙著搶別人東西,忙著追趕永遠趕不上的時髦,像一台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的機器。”
“都已經穿幫了,你們就別演了。”許心悠一臉得意地望著吳憂,冷嘲熱諷道:“下次還是找個接地氣的演員來,眼前這個,不合適。”
陶欣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想吳憂這回可算玩大了,她替吳憂倒吸了一口涼氣。
孟星河望著一直不吱聲的吳憂,試圖從她複雜莫測的表情中解讀真相。
成鶴發出一陣冷笑,緩緩道來,“我家憂憂,身高161.5,體重50,鞋碼36,三圍81.6、67.5、85.9,喜歡白色,討厭紅色,愛吃巧克力蛋糕和火鍋。我每天早餐給她送巧克力蛋糕,下班會等她一起吃鴛鴦火鍋,要是她患上口腔潰瘍,我會給她送枸杞**茶。”成鶴還特別挑釁地問許心悠,“不知道你男朋友知道你的三圍體重跟喜好嗎?”
吳憂驚得下巴快掉了,說實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三圍是多少。
許心悠氣急敗壞,一時說不出話來。
陶欣原來懸著的心終於放心下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給吳憂送早餐的人不是孟星河,而是眼前這個男人。
“要不,咱們進去聊吧。”景楓趕忙化解僵局。
“不了。”成鶴沒好氣道,“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我得帶我家憂憂去買衣服,省得有些人因為這點小事刁難她。”
吳憂繼續盯著成鶴的表演,看著他說得跟真的一樣,竟然有一絲絲感動。
景楓忙打趣道:“吳憂,你這個男朋友挺不錯的哈。”
成鶴感覺到了孟星河投來敵視的目光,他想起吳憂為了孟星河,不惜拿眼睛來換,就氣就不打一處來,孟星河憑什麽?那雙眼睛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異眼,這位孟星河哪位?就他也配?!
成鶴狠狠盯著孟星河,一字一頓:“為了避免這樣的誤會,我以後會天天來接她下班。”
吳憂一聽嚇了一跳,懷疑成鶴是不是選了霸道總裁的劇本。她心裏挺感激成鶴配合她演這出戲的,但是這戲也太太太過了,有點吃不消啊。
成鶴拉著吳憂離開的時候,最後看了景楓和孟星河一眼,“差點忘了,那篇誣陷我家憂憂的舉報信,是不是該好好查一查了?”
孟星河回視著成鶴挑釁的眸光。
景楓趕忙點頭:“當然。”
成鶴大手一揮,“也不必麻煩你們了,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容不得她受一點點委屈!那封舉報信的IP在新塘路13號。”
許心悠一聽,臉色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