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昔日“兄弟”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五十年過去了,成鶴依舊還是當年的模樣,而梁世生卻已變得老邁龍鍾。
當年,梁世生守在成鶴的病房邊,得到了3個願望,從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而現在,梁世生用盡一切手段,逼成鶴出現在自己的病床前,隻是為了實現終級願望。
成鶴邁著步子,在離病床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
他冷眼瞧著梁世生,露出一聲輕蔑表情:“真可憐,快死了,身邊一個孝子賢孫也沒有。也不能算沒有,隻要肯花錢,葬禮上也不愁有人幫你哭喪。”
梁世生微微一笑,又細細打量起成鶴,不禁感歎道:“哥,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樣子還是一點沒變。”
“而你卻老了,這麽大的家業無人繼承,有點可惜。”他冷嘲熱諷道。
梁世生嗤笑了一聲,“你來是為了看我笑話的?”
他沒好氣道:“本來不想看的。”
“可你還是來了。”
“不得不來。”
梁世生有些得意,“我就知道,那小子對你來說很重要。哥,你最後再幫我這個忙,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需要什麽條件你盡管提,隻要我能做到。”
成鶴聳了聳肩,“愛莫能助。”
梁世生又饒有興致地望向坐在隔壁的吳憂,“那女孩是……?”
“你不配知道。”
“好吧。”梁世生閉上眼睛,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陰狠,“恐怕你今天是帶不走那小子了。不妨告訴你,那小子現在的日子可不好過,我的人正愁沒地方出氣。”
想不到成鶴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事沒辦好,就該打。”
梁世生輕笑了一聲,“說來也慚愧,我才是他真正的老板,可他對你倒是死心塌地。”說到激動之處,他又咳嗽起來,緩了一會繼續往下說,“差點忘了告訴你,這小子嘴真硬,現在應該被我的人打的隻剩一口氣,還挺著……”
成鶴並沒有被他的話所激怒,平靜地糾正道:“他不是嘴硬,是骨頭硬。”
又繼續說道,“多年以前,我遇見過一個孩子,他的父親跟你得了一樣的病,可惜家裏沒錢醫治。我和那孩子交換了一個願望,他的願望是替父親交手術費。”
梁世生皺著眉頭,恍然道,“他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成鶴起身,輕聲歎了一口氣,掃了他一眼,“所以說,用人之前,一定要知道對方底細。我還沒有蠢到要留個定時炸彈在身邊。”
梁世生並不會就此認輸,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然占了上風,“可時間久了,他就變成你的軟肋了。”
成鶴在病房裏踱了幾步,徐徐道:“軟肋倒談不上,隻是他年紀還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你前頭。”
梁世生渾濁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絲光亮,“這麽說,你願意幫我?”
成鶴沒有回答,隻是發出一聲冷笑。
梁世生不得不拿出殺手鐧,“成鶴,老實告訴你,你要的那幅畫在我的手上。”
“所以呢?”
“我知道那幅畫對你來說很重要。”梁世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他眉頭微蹙,“那又怎樣?”
梁世生繼續用那嘶啞的嗓音說道:“我想要和你交換願望。”他的呼吸並不順暢,說幾句話又需要緩一緩,“你應該知道我最後的願望是什麽,我想拿這幅畫跟你交換。”
成鶴低吟了一會,“是在跟我談條件?”
“對。交易嘛,隻要價格合適,總會談得攏。”梁世生露出那副老謀深算的世故嘴臉。
“要是我不答應呢?”成鶴鋒利的眼神與之對峙。
梁世生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哥,你別忘了,現在可不隻是畫在我手上,替你找到畫的陸敘,還有對你忠心耿耿的小安,全都在我手上。”
成鶴低吟了一會,“還是先看看畫吧。”
梁世生命人把油畫拿了進來,當畫布掀開,那幅五十年前古老神秘而有富有魔力的畫呈現在成鶴的麵前。
他細細打量著這幅畫,異眼起作用了,他看見了這幅畫的主人前幾天還窮困潦倒的在一間畫室裏龍飛鳳舞。五十年前的畫,可笑,最多是五天前的而已。
“隻要你幫我實現這個願望,這兩個人你可以帶走,畫我也會還給你,而且不管將來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替你辦。”
成鶴不動聲色地微微頜首,“聽上去條件不錯。”他在病房裏踱了幾步,把手放在嘴唇邊故作思索,“隻不過,你這次是不是又被耍了。”
梁世生臉色驟然緊繃,“什麽意思?”
成鶴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他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年紀這麽大了,脾氣別這麽大。”他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湊到他的耳邊,像是在告訴他一個驚天秘密:“小安難道就沒有告訴你,我真正在找的,其實是畫這幅畫的人。”
“笑話!這幅畫是你哥哥的,我上哪找去。”梁世生沒好氣道。
成鶴朝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你我都心知肚明,眼前這幅不是我哥哥畫的。”
梁世生聽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不成成鶴已經看出畫是假的了?還有成鶴口中要找的畫家,究竟是找原畫的主人秦敬之,還是製作這幅贗品畫的陸敘?
梁世生有些犯難了,在明白成鶴真正意圖之前,不能輕舉妄動。他不能把陸敘直接交到成鶴麵前,畢竟這幅畫誕生於五十年前,可是陸敘現在不過四十出頭,這不是變相承認自己讓人製作贗品來進行交易。如果是原畫的主人,那個叫秦敬之的,去年就已經死了,成鶴找個死人做什麽?
兩人對峙了一會,梁世生試探道:“你找畫家做什麽?”
“這個你不必知道。”
“可是畫家已經死了。”
成鶴幾乎就要拆穿他的伎倆,“你指的哪位?”
梁世生瞪大眼睛看著成鶴,不過老奸巨滑的他很快恢複了鎮定,雖然有些心虛,但是語氣卻十分篤定:“當然是畫這位畫的人。”
“是嗎?可我怎麽看,畫這幅畫的人還活得好好的呢?”成鶴死盯著他。
梁世生在成鶴淩厲的對峙之下,終於破功了,向成鶴解釋道:“畫這幅畫的人叫秦敬之,這個人在去年就死了。”
“秦敬之。”成鶴饒有興致地念著這個名字,頓了好長一會,搖動食指否認道:“恐怕要讓你再次失望了,他的確畫過,隻不過是幫我臨摹的。”
成鶴向梁世生施舍最後一點憐憫,滿臉遺憾道:“可惜,你今天的籌碼不夠。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幅畫,不如就找找畫這幅畫的人。我找了他五十年,不知道你需要花多久才能找到?”他又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梁世生,注意到心髒監視器裏的數值並不穩定,又譏誚道:“但願你能撐到那一天。”
梁世生麵色慍怒,恨恨地望著成鶴,從牙齒裏擠出幾個字:“你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的小跟班給殺了?”
成鶴又在病房裏走了幾步,四下掃了一眼,微微點頭道:“信。我當然信。”他又無動於衷地回了一句:“你不是說他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嘛,就給他來個痛快吧!”
梁世生的所有招數都被成鶴拆了,他低垂著腦袋,還在盤算著做最後的困獸之鬥。他最後的視線停留在隔壁的房間,那個女孩。
可是不等梁世生將威脅成鶴的話說出口,就被成鶴看穿了。
成鶴向欣賞跳梁小醜一般對他說出了一個名字:“梁子謙。”
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驚雷在梁世生的耳邊炸開,不等他張嘴說些什麽,隻聽見成鶴繼續往下說道:“程小安的父親叫梁子謙,不過後來隨母姓,叫程子謙。我記得你和前妻有個孩子,也叫這個名吧?你前妻姓什麽來著……?”
梁世生愕然,他的臉驟然驚變,就好像受到了電擊一般,精神處於半癡半呆的狀態。多年前他為了娶電影明星,逼著當時的太太離了婚,近乎崩潰的太太最後是淨身出戶,而當時的兒子一怒之下也與他繼絕關係,母子倆從此杳無音訊。他甚至都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居然當爺爺了。
梁世生結結巴巴好半天,“那子謙和他媽媽,現在還好嗎?”
成鶴銳利地盯著他,“你覺得呢?”
梁世生想起成鶴剛剛聊起了與小安認識的過程,小安為了給父親治病,與成鶴交換了願望。如果他們還好的話,小安就不會十五歲就出來討生活了。
“小安……小安……”梁世生的心都快碎了,嘴裏呢喃著喊著孫兒的名字。突然,他怒視著成鶴,幾乎吼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這一切,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把他派到我身邊的時候,也沒通知我啊?”
梁世生的嘴巴張張合合,想要反駁,卻啞口無言。
成鶴又不禁發出一聲冷笑,“有意思的是,小安現在也喊我哥,他也知道我的身份,可是這七年來,他從來沒有求過我什麽。小安很有骨氣,他的父親、他的奶奶都活得有骨氣。哪怕在走投無路,甚至在死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回來求你。”
梁世生的臉由於心髒**而變得蒼白,好半天,他顫抖地問道:“那小安知道嗎?”
他一字一頓,“你覺得呢?”
梁世生深呼了一口氣,“那他會認我嗎?”
成鶴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道:“沒盡過一天的責任,就想跟他相認?”他不禁又冷笑了一聲,“你的這份見麵禮還真是別致。”
梁世生無言以對,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淚流滿麵。
成鶴不耐煩地丟了一句:“我現在可以帶小安走了嗎?”
梁世生聽到這裏,幾乎泣不成聲。
成鶴這才收回鋒利如刀的視線,“告訴你真相是我最後跟你做的交易,人我帶走了,至於畫嘛,你可以留著做紀念。”
梁世生點了點頭,低垂著眼睛,神情悲傷,“哥,能不能最後讓我見小安一麵?”
成鶴沒有吭聲,就在轉身離開之際,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緩緩道:“對了,陳默是你的人吧?”
梁世生點了點頭。陳默是經過他一路提攜起來的人,相當於他的半個兒子。他滿眼淚光地等待成鶴的吩咐,“是,他怎麽了?”
成鶴警告道:“剛才那女孩,陳默再敢跟她過不去,以後就讓他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