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本來要關上的,她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跟他笑著打招呼,他也不理她。

出了酒店,還在落雪,但她穿得很暖和,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司機跟陸又廷笑著點頭,喊了聲陸先生,然後打開後排座位車門。

陸又廷彎腰坐了進去,她也跟著坐進去。

司機是不認識她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不安地看向車窗旁的陸又廷,隻聽他冷淡道:“不用管她,咱們出發。”

二十多分鍾的車程,顧雪是有點不安的,她怕他會送她去機場。因為那條路很像去機場的,她扭頭看他,他卻閉著眼,手掌放在膝蓋,在閉目養神。

又不敢貿然打擾,惴惴不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車子拐進了一個巨大的工業園區。

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司機扭頭,提醒陸又廷已經到地方了。他倏然睜眼,司機給他開了門,他麵無表情地下車。顧雪自己也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走得很快,沒有等她。

她小跑著想追上他的步伐,但他和他的司機,已經先她一步進入了工業園大廳。等顧雪趕到門口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她急急地想進去,被侍者攔下,找她要入場券。

她怎麽拿得出來什麽入場券,開始跟陸又廷攀關係:“剛剛進去的那個人,我和他是一起來的。”

“剛剛那位陸先生說不認識你。抱歉,女士,您不能進去。”侍者麵帶微笑,不急不慢地告訴了她。

外麵的雪下得越發的大,她站在門口,冷得不行。

最終所有人都入場了,侍者也進入了,然後關了門。她轉過身,看著大片大片的蠟梅,迎著呼嘯的冷風和細雪,傲然屹立著。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她以為是陸又廷的司機,就忙接了。那頭傳來柳小姐的聲音;“雪兒,你最近都還好嗎?我很擔心你,想著給你打個電話問候你一下。”

這位柳小姐,她著實不喜歡,不僅是因為她是自己的情敵,還因為數年前,她說她的壞話,被她偷聽到了。

那時候她剛被陸又廷領養回來,柳小姐表麵給她送點心,送漂亮的裙子,可表裏不一。從那之後,她就刪除掉了柳小姐的聯係方式,劃清界限。

顧雪攥緊手機,手掌被風吹的麻木;“柳小姐有事?”

“沈家的新聞,我是今天才看到。真不知道沈家怎麽得罪又廷了,讓又廷這麽整他們。今天沈家股票跌破二十個點了,已經連續跌了好多天。沈家現在都打算賣掉沈氏償還債務了。聽說沈家現在債台高築,資金斷鏈,銀行也不放貸款。他們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柳小姐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說著,然後又話鋒一轉;“雪兒,你有什麽需要柳姐姐幫忙的,不要客氣哦。”

這是在看她笑話,怎麽會願意幫她。

默默的掛了電話,登錄微博頁麵。熱搜全是關於沈家的負麵新聞,她點開一則視頻,視頻裏是沈言在安撫罷工的員工,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視頻裏卻滿是倦意,不知所措,卻還在咬牙強撐。

還有所謂的沈氏內部人士,沈言沒拉到新投資,按照他立下的軍令狀,兩天之後,將遞交辭職,由董事會推舉老臣子上台,執掌大權。

短短一天時間,事態竟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而她一點忙都幫不上。

此時她嗅到一股好聞的香水味,還有熱絡的聲音:“女士,請跟我來。”

她抬眼,是剛才拒絕放自己進去的那位侍者,侍者對她的態度有了明顯的熱情和討好。

她以為是陸又廷讓人放她進去的,瞬間又看到了希望。

說了聲謝謝,跟在侍者身後,進了園區大廳。

園區大廳特別大,天花板上的複古吊燈,像盤踞酣睡的臥龍,氣勢十足。

紅木沙發,隨意地擺放在休息區的位置,侍者把她帶到休息區,休息區的小茶幾上,放著冒著熱氣的紅棗奶茶,一疊擺放整齊的抹茶小蛋糕,小蛋糕旁邊是細長的勺子。

還有果盤,果盤裏放著黑紫的車厘子,又大又紅的草莓,切成小段的甘蔗……這些是她最愛吃的零食。

但她顧不上這些,她急得是沈家的事;“能帶我去見陸又廷嗎?”

“陸先生現在不方便見你,女士在這裏等他們會議結束就好。”侍者抱歉的告訴她。

她掃了眼小茶幾上的零食,水果:“這是他讓你們準備的?”

“休息區的客人都是這個套餐服務。”

侍者賠笑著轉身離開,其實,放那位女士進來,準備的零食,水果,的確是那位陸先生親口吩咐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願意讓自己透露是他所為。

顧雪在休息區等了陸又廷足足兩個小時,零食,奶茶,她都沒碰,她沒心情吃。

快吃午飯的時間,陸又廷出來了,冷冷地掃了眼她,看到茶幾上的東西紋絲沒動,他眼裏掠過一絲不悅,很快又恢複了淡漠。

午飯吃的是商務餐,她主動拿著餐盤,坐在他對麵的位置。

他也不看自己一眼,隻顧著冷著臉吃飯。

顧雪壓根沒心情吃,有點坐不住了;“陸先生,沈言如果還拉不到新的投資,他就要被踢出董事會了。他沒有時間了。”

“吃完飯,先送你去機場。”他不接話。

“陸又廷,沈家到底怎麽惹到你了?你要用這種方式毀了它?”顧雪質問。

他手裏的筷子放在餐盤,抬眼冷笑:

“我是個商人,每年陸氏送了那麽多項目給沈氏,目前為止,都看不到水花。資金雄厚的時候,不想著轉型,隻想得過且過。現在被撤資了,他們倒是有了危機感了?投資看不到回報,就沒必要婦人之仁。”

顧雪愣了下,多問了句:“那我呢?你養了我十年,我也是你做的賠本買賣?”

“坦白說,曾經我在你身上,還能看到想要的價值。現在你和沈氏,在我眼裏也是一丘之貉。”他拿出一盒煙,取了一支放進唇裏;“你都自身難保,還操心別人?”

這話就有點紮顧雪的心了,她知道在他眼裏,自己就跟一個物品一樣,可能她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連她的樣子都沒看清楚過。

可把這些血淋淋的事實,放在台麵上講,她還是會難以接受,會難過。

她垂著眼皮,大口大口的吃著飯。吃完飯,安安靜靜的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車子。

不知道是因為他那句‘他在身上曾經能看到價值,現在她和沈家是一丘之貉’的話,把她定性成了商品,還是沈家出事,她兔死狐悲。

她默默的流眼淚,哽咽了一路。陸又廷連眼皮都沒抬下,更沒安慰他一句,就是這麽冷心冷肺的人。

到了機場,顧雪哭喪著臉下車,摔上車門,司機繞到後備箱,幫她取了行李,要送她進機場的,她卻不領情,扯過行李箱的手柄,冷冷地轉身進了機場。

陸又廷注視著她決絕的背影,這丫頭就是這麽沒心沒肺,目的沒達到,走的時候,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李特助這時候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已經定好了他回國的機票,沈氏也會很快破產。

他攥緊手機,聽著李特助的匯報,不禁在想,他隻是撤資而已,顧雪都這麽大脾氣,給他臉色看了。若是沈家真破產,她會不會因此恨上他?

看著小丫頭不情不願地推著行李箱,準備安檢。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李特助見他沒說話,又在那頭喊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恢複和沈氏合作。順便幫著沈家清除沈氏造反的餘孽。”

“老陸,你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沈氏吸咱們陸氏的血都多長時間了。如果不是你幫襯著,它們在幾年前就倒閉了。”

李特助震驚,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是顧雪打聽到你的下落,找你去了吧?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這麽不計回報的付出。”

陸又廷掛斷電話,轉身離開機場,那小丫頭哭了一路,哭得他心都亂了。

他壓根沒想過讓沈家真正的破產,不是因為慈悲,仁慈,而是他見不得顧雪那丫頭難過,在她心裏本就沒什麽位置,若是動了她的心上人,她隻怕會跟他往死裏鬧騰。

她是他的仇家,卻主宰了他的情緒,成了她們這段關係的主導者。

他給顧雪發了條信息:等我回來收利息。

突然舍不得這麽快跟她斷了,他開始不滿足隻是床伴關係,贖罪關係,陸又廷很嫉妒沈言,他不知道,被那小丫頭這麽護著,放在心底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