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太子複仇計劃
沈禹州倒下的刹那, 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綠色,那是鳳儀宮宮女的統一配色。
雲棋進來便瞧見地上倒了兩個人,嘴角牽起一抹詭異的笑, 就在雲畫快回來時,她跑到外頭張皇大喊:“陛下中毒了!陛下中毒了!”
幾聲叫喚引起軒然大波, 被支去下廚房的雲畫回來時隻看見她的背影, 想阻止已來不及, 她隻好先進殿查看,一看嚇得腿腳都軟了。
“娘娘!”她跪到林寶珠身邊, 地上的人麵容平靜安詳,反複睡著了一般,喚了幾聲都無動於衷, 她又轉去看另一邊的沈禹州, “陛下,陛下你怎麽了?”麵前穿著烏金龍袍的男人臉色蒼白, 嘴唇發紫, 七竅都在往外汩汩流血。
雲畫嚇傻了, 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李神醫給皇後娘娘的藥粉她看過的, 分明隻是尋常的蒙汗藥,最多讓人昏睡個三兩日, 怎麽會這樣?
她顫著手過去探了下鼻息,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
殿中的鏤空雕銀熏香球還在嫋嫋浮著青煙, 雲畫卻已無暇顧及, 意外來得太快, 比計劃生生提前了兩日, 就算此時她飛鴿傳書於懷安殿下也來不及, 為今之計,隻能先護住皇後。
她很快做好決定,背起昏睡的林寶珠朝外跑,可剛出殿門,迎麵嘩啦啦圍上數百禁衛軍,為首之人正是程英,身後還跟了一個雲棋,滿臉焦急的模樣,“程大人,您快進去救駕,陛下已經中毒了!”
程英冷著臉,手一揚,數個禁軍拔劍上前將雲畫包圍起來,幾個宮人則繞開她們進殿救駕,到了此刻雲畫又怎會不明白他們的居心,看向雲棋的眼神淬了冷意,“……原來是你。”
“雲畫姐姐此話何意?”雲棋揣著明白裝糊塗,“方才殿中隻有皇後娘娘與陛下獨處,然後陛下就中毒奄奄一息,難道我喚人前來救駕有錯嗎?若陛下當真在鳳儀宮有個好歹,我們全部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言辭真切,好似當著為她們考慮,雲畫咬緊牙關,她們所有人都沒有提防過這個看似活潑天真的雲棋,沒想到她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人,藥粉被人偷偷換成了致命毒藥,想必也是雲棋的手筆。
“娘娘待你不薄。”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可雲棋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程英等這一刻很久了,當即劍指雲畫,“皇後勾結外人刺殺陛下已經不是第一回 了,這次人證物證具在,傳我令即刻封鎖鳳儀宮,一隻蒼蠅都不能放出去!”隨著他話音一落,廊下僅存的一隻信鴿被人一劍斬殺,徹底絕了雲畫的後路。
不得已之下,雲畫將人放至一邊,從袖中緩緩抽出了匕首,
程英和一眾禁軍也紛紛拔劍,兩相交會,雲畫忽然發覺腳下不穩,有些頭暈,將要被人擒住時,一道青色身影從天而降,軟劍淩空飛舞擊退暫且了一眾禁軍。
李青鬆站在殿外,很快也察覺到不對,“裏頭熏的什麽香?”雲畫整個人踉蹌了下,沒有力氣回答他了。
前頭的程英冷笑,“這世上又不是隻你一人會下藥。”他自然比不上李青鬆,但他早在起了謀反之心時,便率先在林寶珠身邊安插的自己的人,雲棋便是其一。
而李青鬆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妙,程英險些控製不住臉上的得意之色,“你來的真巧,北離順安王世子,你毒害我朝陛下,今日便是順安王親臨也救不了你!”
什麽毒害?李青鬆滿腹疑問,來的路上聽說了些,他以為隻是林寶珠下的藥起作用了。
“李神醫……”雲畫有氣無力地答,“雲棋偷換了藥,真正給陛下下毒之人,是她。”或者說,就是她背後的禁軍統領程英。
李青鬆恍然。他還需要沈禹州的眼睛,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置人於死地,給寶珠的那包藥粉隻是區區蒙汗藥,想著這幾日讓林寶珠先把人迷暈安置在鳳儀宮中。
沒了沈禹州,皇城守衛就是一盤散沙,楚懷安領著南陽王軍也好殺進來以正朝綱。
沒想到被雲棋一個小宮女打亂了計劃。
“你們陛下究竟是怎麽中毒的,又是受何人所害,你們心知肚明。”他一手一個攙起人,臨走時,又留了句話,“哦,程大人有所不知吧,你那老相好一家玩起背刺是慣犯,這次卻是陰溝裏翻了船,團滅了。”
說完趁著程英尚未從他話裏反應過來,縱身一躍,如同來時般莫測,眨眼消失得一幹二淨,徒留程英一人還未清醒。
李青鬆說什麽,蘇家人……都死了?也包括蘇婉容麽?
雲棋想追,可是她不像雲畫那樣有武功,隻能恨鐵不成鋼地跺腳,“程大人,他們跑了!”
程英終於如夢初醒,“追!掘地三尺也不能讓他們逃走!”
皇城之內,立時箭矢亂飛,喊殺震天,宮人都覺察出南梁要變天了,紛紛收拾包袱準備伺機逃出宮去,局麵一亂,想找到李青鬆他們便是難上加難。
程英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等到李青鬆他們,焦急得在太和殿中走來走去,正為沈禹州祛毒的太醫們大氣不敢喘,拿著銀針的手都在抖。
那毒是程英拜托蘇家人重金求來的,就是為了毒殺沈禹州嫁禍林寶珠,反正沈禹州得位不正,他又何嚐不能效仿沈禹州上位一次。
原來的楚氏皇族除了造反的兩個還在北境,其餘的早殺了個幹淨,而沈禹州膝下沒有子嗣,整日陷於兒女情長中不能自拔,久而久之,大部分權力都到了程英手中。
都打算造反上位了,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借林寶珠的手下了無解的毒,沈禹州如今吊著一口氣,也僅僅隻有一口氣罷了,很快,就要死了。
屆時他暫理朝政,再有蘇家推波助瀾,這皇位就坐穩了,哪曾想,居然出了岔子。
他急得茶飯不思,喚來親信,“去查查蘇家人究竟怎麽樣了,可有按計劃啟程南下?”
親衛剛領命而去,突然有個滿身血的士兵跌跌撞撞進來,“程、程大人……不好了!楚、楚懷安率領十……十萬大軍,殺到順城了!”
“你說什麽?”程英一瞬間瞪大眼,滿是不可置信。
殺機一觸即發,暴雨傾盆而下。
這是上京深秋的第一場雨,可這雨早在半月前的北境便已下了。
大雨之下伴隨的是一聲聲衝鋒的呐喊,南陽王軍猝不及防的點燃了北境戰火,楚懷安身披金甲,十萬南陽軍列隊立在兩側,清一色的鐵甲長槍,踏著震天動地的步伐朝上京城而去,所過之處企圖頑抗者,皆斬於劍下,生生踏了一城又一城的屍山血海,殺到離上京最近的順城。
“孤乃明康帝嫡子,名正言順的南梁太子楚懷安!昔日奸臣害我,今日,孤領著十萬南陽王軍殺回來了,爾等可有不服?”楚懷安的嗓音響徹天際,一語畢,身後十萬將士振臂高呼:“殺!殺!殺!”
連聲三殺,士氣大振,原先還在城牆上觀望的府尹嚇得連滾帶爬,吩咐手底下的將士,“快!快開城門!”
為首的將士不願,“他們要攻城,我等豈可不戰而退!”
府尹見他是個直腦子,氣得吹胡子瞪眼,一記暴栗敲在那人的頭盔上,“底下的人你可看清楚了,那是懷安殿下!先帝親封的太子啊!”更遑論他身後的十萬大軍,瞧著個個精神抖擻,鐵甲整潔,想來一路入京兵不血刃,順利得很。
邊關二十萬雄軍都不攔,他區區一個府尹不讓人進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領頭將士急忙向城牆下望去,一見果真是懷安太子,身旁還有宣王楚懷宣隨侍左右,“這……”
放在新帝篡位前,也許他還敬楚懷安幾分,可是如今早就不是前朝了,他若放棄抵抗開門迎接,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府尹一個文官什麽事都沒有,他身為守城將士必遭責難,想到新帝的手段,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他是親眼看著那些老將血濺菜市口,而後才被提上來的,若忤逆,下場如前。
“全軍戒備,決不能放他們進城!”
“你……”府尹氣急,“你糊塗啊!”上京那裏他也是剛得了消息,如今陛下中毒昏迷不醒,皇宮上下都由陛下親衛程英程大人把持,那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
府尹不管他,站在城牆上叩拜高呼:“恭迎懷安太子殿下!”
守城將士和幾個文官都麵麵相覷,最後幾個文官也跟府尹跪地叩拜,方才還喊著戒備的將軍氣得臉色鐵青,底下的兵更是不知所措,猶豫著是否打開城門,其中有的礙於楚懷安盛名,剛要開,被上頭的人嗬斥。
“不準開!誰敢為賊人打開城門,我就取了誰的項上人頭!”
外頭的雨是越下越大了,楚懷安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耗下去,索性雙腿一夾馬腹朝前奔跑,而後拿出掛在一側的弓箭,彎弓搭箭,瞄準城牆上大聲嗬斥兵士的將軍。
府尹瞧見他的動作,仍是跪地低眉,那將軍誓死要維護沈禹州,話音剛落,就被人自後向前一箭貫穿胸脯,血濺當場。
人死了,楚懷安才駐馬回韁,麵色冷峻,金甲被雨水浸濕,卻難掩帝王威儀,高舉長弓大呼:“孤乃先帝明康帝嫡子楚懷安!沈狗賊身為錦衣衛,卻弑君篡位,奪我南梁江山,今日,若有誰要維護沈禹州,便是我南梁之敵,孤必將其斬於劍下,血報此仇!”
順城除卻文官,守城將領大多是沈禹州一手提拔上來的,裏頭不乏有從前錦衣衛的人,盡管與部下士兵有了分歧,仍是拔刀衝向楚懷安,城牆之上更是箭雨齊飛。
暴雨之中,楚懷安喊得聲嘶力竭,額上青筋一根根暴起,看向麵前衝來的士兵,眸底猩紅一片,渾身真氣也在刹那間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