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隨邵君澤下了車走進酒店大廳,順手牽了牽自己長裙的下擺,抬頭就看見有一人長身立在大廳中央,朝他們微笑,那人麵容精致如同古希臘雕塑,裁剪得體的西裝襯得他身材頎長,簡直自帶偶像光環。滿室珠光寶氣,都不如他耀眼。
蕭暮跟邵君澤一起走上前幾步,那人主動朝蕭暮伸出手來,話卻是朝著邵君澤問的:“這位是傳說中的嫂子嗎?”
在近處看,這人麵色更是貴氣華麗,連打在他臉上的光影都仿佛濃墨重彩。蕭暮打心眼裏讚歎他好看,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邵君澤對蕭暮的花癡反應十分不滿,斜了她一眼,咳嗽一聲說道:“是,這是施方,我朋友。”
施方:“我喊他二哥。”
邵君澤什麽人?眼界極高,等閑之輩根本高攀不上,能跟他稱兄道弟,眼前這人一定大有來頭。然而這話在蕭暮心裏,卻自動翻譯成了邵君澤這種人居然還有朋友,這概率堪比外星文明造福地球人類的神跡。
邵君澤順口問道:“大哥今天沒來嗎?”
施方:“跟安然那丫頭在國外樂不思蜀了唄。”
邵君澤點點頭不再多問,施方帶著他們一起進去包廂,包廂裏除了一些不認識的朋友起身招呼,也早有故人相候——這位故人,就是跟蕭暮孽緣命中注定、冤家路窄的宋媛。
眾人都落座,施放說道:“這是我家旗下新開的酒店,今天特意讓諸位來常常。既然人都來齊了,我們先開席吧。”
不得不承認,菜品色香味俱全,蕭暮食指大動。
邵君澤看她吃得渾然忘我,心裏有點不太愉快:“你家不是做建材生意的嗎?施氏是建材行業的龍頭,今天來的幾位老板都是這個行業的人,你要是有求於人,總得跟他們喝一杯不是?”
蕭暮放下筷子,有些尷尬地端著杯子站起來,走到施方跟前:“那什麽……今天我來,其實有事相求。”
邵君澤不去看這兩人,低頭撫額,宋媛已經不顧形象地捶桌大笑。
雖說在飯局上談成生意已經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方法,可在場諸位都是久經商場,把這事說的這麽直白的,恐怕也隻有蕭暮一人,難怪大家都笑。
施方當然知道大家在笑什麽,他站起來,接過蕭暮手中的酒杯:“那怎麽行?”他刻意頓了頓,眼中促狹,觀察蕭暮的反應,繼而說道,“今天嫂子肯賞臉跟二哥一起來,要敬也是我敬酒不是?說什麽我也要陪嫂子多喝幾杯。”
施方十分不客氣地拿起酒器給蕭暮又滿上。他是八麵玲瓏的人,當下表示嫂子的事情就是我施方的事情,嫂子但凡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然當仁不讓。他這話說得蕭暮推辭不得,足足跟他喝了三大杯紅酒,施方才讓她放下杯子歇口氣。
蕭暮三杯酒下了肚,都已經有些不勝酒力,雙頰翻紅,看起來有幾分熱辣的嬌羞。然而施方開了先例,其餘老板唯恐不夠殷勤,也紛紛起來敬酒。
邵君澤穩坐不動,不勸亦不阻止,任由他們敬酒。蕭暮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七暈八素了,實在沒忍住去了洗手間吐了一趟。
邵君澤一挑眉毛,讓宋媛跟去看看。
宋媛扶著蕭暮從洗手間出來,看不過去了,隔著桌子就衝那些人嚷嚷:“你們夠了啊,都是些大老爺們兒,這麽對付嫂子,你們當心邵總不放過你們啊?”
邵君澤看了蕭暮的蒼白臉色,心裏有些煩躁起來,衝施方低聲說道:“差不多行了啊,別人也就算了,你跟著起什麽哄。”
宋媛把蕭暮交給邵君澤手上,邵君澤嗔怪:“不能喝還逞能。”
蕭暮百口莫辯,隻好瞪著邵君澤,那意思是,不是你讓我跟他們喝的嗎?
邵君澤卻顯然誤解了蕭暮的意思:“路都是你自己選的,又沒有人逼你,擺臉色給誰看呢?”
飯畢,幾人圍在桌邊打牌,邵君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看公司的資料。
所來賓客三五成群,邵君澤氣場自成一派,蕭暮簡直不知道該幹什麽,施方走到蕭暮跟前,提議道:“你會打遊戲吧?”
蕭暮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使勁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聽錯。施方也不避諱:“沒辦法啊,家裏有個小屁孩,每天陪吃陪喝陪玩,我都快玩物喪誌了。”
蕭暮恍然大悟,也不追問。
她是個中高手,大屏幕刷起遊戲來視覺效果不能更棒,蕭暮操控遊戲手柄操控得十分舒爽,完爆施方。蕭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對不起啊,我都不知道你這麽弱……沒給你放水。”
施方不以為意,佯嗔:“等我家向暖回來,有你哭的。”
蕭暮於是問向暖是誰。宋媛走過來笑笑:“就是他家Lolita。”
蕭暮跟施方熟悉起來也不那麽拘謹:“沒想到你好這口,我以為你喜歡邵君澤呢。”
施方:“……我喜歡你妹!”
宋媛看這兩人反應,莞爾,朝著邵君澤走過去:“既然是來玩的,你就給點麵子跟大家一起玩玩又怎麽樣呢?”
邵君澤這才抬起頭來:“我一向不喜歡小三這種低俗的玩樂方式。”
施方嚷嚷起來:“說了不許喊我小三的啊!二哥我可是聽說你最近情場商場雙得意,才把大家喊到一起聚聚的啊,你不領情也就算了。簡直過分!”
邵君澤不理他那套:“你敢說你的本質出發點不是想要八卦蕭暮?”
蕭暮聽見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邵君澤一眼,正撞上邵君澤也在看自己,她趕緊別開了腦袋,裝全神貫注的打遊戲。
施方實在是看不過去:“我二哥這狗脾氣,你居然受得了他?”
蕭暮半真半假地嘲諷:“瞧你這話說的,多少人想抱你二哥大腿都抱不上呢。”
宋媛坐到邵君澤身邊,邵君澤斜眼,冷著一張臉看著坐過來的美人。宋媛說道:“你這人真是奇怪,你既然這麽在意她的感受,為什麽不對她好點,什麽毛病?”
邵君澤:“我對她怎麽不好了?就拿剛才飯桌上那件事來說,她隻要對我說一句,哪怕一個眼神暗示,我都不會讓人灌她酒的。可是她是怎麽做的,你又不是沒看到。”
宋媛:“跟你這人簡直說不清。”見跟邵君澤著實說不通,宋媛又跑去蕭暮身邊,席地而坐:“邵總這個人,你別看他這樣,其實他就是悶騷,內心還是很溫柔的。”
蕭暮受驚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了:“他……的字典裏,有溫柔這兩個字?”
宋媛:“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人。既然你選擇了他,我想你會能包容他的。”
蕭暮不知道怎麽接話,隻好避開話題:“別說我了,你跟簡非進展還順利嗎?”
宋媛一笑:“就那樣吧,他今天拍完戲就過來接我。”
蕭暮哦了聲,不再說話。
簡非如約來接宋媛,跟蕭暮正麵相碰,朝她揮揮手問了一句好。蕭暮卻裝作跟他素不相識。
宋媛提議既然來了就坐下聊一會兒,正好讓大家認識認識她男朋友,簡非從善如流。宋媛也不避諱,朝邵君澤說道:“邵總,您財大氣粗,隨便走兩步H市都要抖一抖,您就不要跟簡非計較了唄?您看,這麽久都沒人給他好戲,他都快要去做替身演員了,可惜了這一張帥臉啊。”
蕭暮沉默不語,倒是施方十分八卦地湊過來:“怎麽,演八點檔啊?”
邵君澤瞪了施方一眼,走過去挽住蕭暮。
簡非也低下頭去,宋媛高跟鞋一下子踩上他的腳麵,簡非才反應過來似的:“是啊邵總,我不過是個演員,以您的身份,何必跟我較真?”
邵君澤於是問蕭暮:“蕭暮你是當事人,你覺得呢?如果你原諒了他,我就不跟他計較。”
時過境遷,他們雖說不上盡釋前嫌,但蕭暮總歸也過了氣頭上。宋媛趁著蕭暮遲疑的功夫勸道:“蕭暮啊,你這樣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你看你氣也出了,分手以後大家還是朋友不是,何必這麽趕盡殺絕逼上梁山呢?”
蕭暮顯然比邵君澤好忽悠得多,她順勢下梯,點點頭:“哦,如果我的意見重要的話,那……我已經不生氣了。”
邵君澤:“是啊,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男朋友呢,沒有他的退位讓賢,我怎麽會有機會。”
施方瞅著邵君澤,用眼神說話:你就可勁兒的演吧,你要是去做演員,絕對比簡非成功得多!
宋媛剛拉著簡非離開,邵君澤的臉就冷了下來,
蕭暮不知所措,施方插科打諢:“某人醋勁兒好大,這都過去多久的飛醋了也就他還吃得這麽起勁。”
等到晚場散場的時候,蕭暮已經困得不行,邵君澤把她拖回去,皺眉:“這麽大個人了,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愛逞能又貪玩。”
被邵君澤抱上床的時候蕭暮已經被酒精折磨得如夢似幻,全然不知身在何處。邵君澤欺身壓住她,二話不熟開始吻她,從眼皮到鼻尖,再到唇瓣,那難得的溫柔和深情,一直延伸到鎖骨。
蕭暮酒都嚇醒了。兩人臉盡在咫尺,正麵而對,邵君澤的眼睛那麽深邃、那麽亮,裏麵像藏著星辰的海洋。蕭暮卻有些慌張地往後退縮著,邵君澤感受到了她的緊張,有些索然無味地放開了她:“蕭暮,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都弄得自己像個強|奸|犯。”
邵君澤挑起一綹蕭暮的發絲,聞著上麵溫情脈脈的清香:“蕭暮,你還惦記著簡非?”
蕭暮:“我哪裏惦記他,我煩死他還來不及。”
邵君澤:“是嗎?那我讓他以後在演藝圈都混不下去吧?”
蕭暮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你別亂來啊。”
邵君澤玩味地看著她:“你看,你還說不是惦記他。”
蕭暮頭搖的像波浪鼓:“當然不是,我覺得大仇已報,犯不著趕盡殺絕。”
邵君澤低聲歎氣:“你不曾真正恨過一個人,你不知道恨一個人,要摧毀他,是怎麽樣的浩大又痛苦的工程。”
蕭暮不知道邵君澤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個,腦子有點轉不過完來,隻好直愣愣地看著邵君澤。邵君澤又說道:“不過,我很慶幸你不懂,也希望你永不會懂。”
終其一生不懂這種痛,也是一種命運的優待。
邵君澤取出浴袍給蕭暮:“這裏是我自己住所的客房,東西都全,你自己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吧。”
邵君澤說完就走出門去,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好像真的有點喜歡這小姑娘了。
他知道這是計劃外的事情。他知道初見時候她的乖張與古靈精怪一直深埋於她的骨血之中,而今她在自己麵前刻意掩蓋起了自己本身的模樣,才讓自己顯得平凡而乏善可陳。可是他卻又有些享受看著她拙劣收藏起爪牙的過程,一顰一笑的背後都暗藏待人發掘的深意。
邵君澤揉了揉額頭,想起宋媛說過的一句話:有舍才有得,想要的得到真心,就必須用自己的真心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