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誤事。

蕭暮也是在被邵君澤坑過之後,才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吵過,鬧過,罵過,可是任憑蕭暮風吹浪打,饜足後的邵君澤總是一副的寵溺模樣,蕭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邵君澤好言相勸,說,我隻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我們會步入婚姻的殿堂也是命中注定,所以我所做的隻是推了你一把,就像一場早已演完的電影,我隻是拖了一下進度條。蕭暮心說,不走到最後,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幡然悔悟?可如今大勢已去,加之邵君澤對著她又是這樣和顏悅色、百依百順,久而久之,蕭暮也沒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數日之後,直到邵君澤開始跟蕭暮商量籌備婚禮的事宜,蕭暮才支支吾吾說要跟爸媽好好談談,才敢把訂婚的事情告訴父母。

“我跟你一起去說。”

邵君澤的提議很快被蕭暮否決了:“不用你這個專職坑蒙拐騙的去。”蕭暮看著積極主動的邵君澤,咬牙切齒地想,要不是你土豪成這個鬼樣子,我一定唆使我爹打斷你的狗腿。

可是事到如今,“我頭天喝高了第二天還暈頭轉向的時候就把結婚證給領了”這種話,蕭暮對任何人,都說不出口。

於是某天晚上,吃過晚飯的蕭暮在客廳裏順時針轉三圈、逆時針再轉三圈,直到蕭母發現異常,她才被打斷:“蕭暮你做什麽呢?”

蕭暮幹笑了兩聲:“這不是好久沒吃到家裏的飯菜了,一不小心吃多了,走動走動消消食。”

“你也沒比平時多吃啊。”蕭暮母一針見血。

蕭父深知女兒德行:“怎麽,是不是要跟爸爸一起出門去散步?”

蕭暮這才賭氣似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來,爸媽都坐,我有事情跟你們說。”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地在蕭暮的斜前方坐下,蕭暮忽然覺得他們成了圍攻之勢,頓時倍感壓力巨大。反正伸頭也是一套,縮頭也是一刀,蕭暮說道:“爸媽,我跟邵君澤……呃……扯證了。”

是驚喜,是焦慮,還是其他……這一刻父母的表情如出一轍,都反射出五味雜陳的模樣,讓蕭暮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就前幾天,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萬事俱備,就把證給領了。”

也不知道是嫁姑娘的通病,還是蕭暮這事兒尤其旁騖,蕭母一直都對他們倆的關係心驚肉跳,而今得知他們領證,不僅沒有覺得夫妻關係進了保險箱,反而有種上了賊船回不了頭的感覺。這感覺她不敢說,蕭暮的父親卻直言不諱:“蕭暮,就算他聘金厚重,家底殷實,你也要看明白他對你有多少真心。”

蕭暮皺眉:“爸爸你覺得我是稀罕他的錢?”

“你爸爸他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這人太精明太能算計,怕你找了他的道兒。”

蕭暮心說可不是嘛知女莫若母,我可不是被他算計的嘛,這話如鯁在喉,卻千萬不能說出口。她反而釋然地笑起來:“怎麽可能?媽,爸,我忽然發現我果然是親生的。外界人人都以為我撿到了天上掉的餡餅,隻有你們才會覺得我吃虧。”

蕭暮繼續說道:“不過這次,你們真的想多了,我就那一會兒鬼使神差,反正嫁誰不是個嫁,邵君澤這樣的瘦死駱駝比馬大。其實他對我,真的很好的,你們不要擔心。”

這樣昧著良心說邵君澤的好話,說完蕭暮都要被自己的聖母光環給感動了。

木已成舟,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父母也沒什麽好再勸的,唯有祝福他們,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蕭母忽然問道:“你們做婚前財產公正沒有?”

蕭暮忽然被敲了警鍾:“好像還真沒有!媽呀我這要是跟邵君澤離婚我不是賺大發了!”

蕭母火速地敲了她腦袋:“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麽呢,多不吉利!”

“我就是瞎說,媽您別當真,哎呀剛才聽到那句話的佛祖啊觀音啊基督啊……管他哪路的大神,您可千萬都別當真!”

蕭父不放心地求證:“他真的沒做財產公正?不應該啊。”

蕭暮:“唉,爸爸你就別多想了,他那個人本來就神經兮兮的,就算不做財產公證,他身後律師一大堆,真出個什麽幺蛾子,我們哪裏玩得過他?”

蕭父:“我隻是在想,像他那樣嚴謹的人,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麽?隻能說,他是故意的。”

他是用這種方式,來表白自己的心跡。

不得不說,在這一瞬間,蕭暮被感動了:“哎呀我不管了,世上無難事,隻要不去想。”

父母這邊搞定,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告知其他親友。

告訴邵益陽的時候,蕭暮覺得跟告訴父母是一樣的艱難,甚至還要艱難,因為摻雜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不用麵對麵的交談,或許是她能鼓起勇氣去告訴他的理由之一。

蕭暮深呼吸三口氣,撥通了電話,接通之後,等到的卻不是熟悉的聲音。

“喂,哪位?”

蕭暮皺眉:“這……不是邵益陽的電話嗎?”

“是他的電話,他在洗澡,我隻好讚時幫他接了。”

“你是哪位?”

“我是他女朋友。”

蕭暮愣是跟對方交談到現在才聽出來這人是謝穎,當時就滿腦子“臥槽”了:女追男果然隔層紗,邵益陽跟謝穎進展神速,合著就她自己還在這裏冷冷淒淒顧影自憐覺得自己對不起人,簡直蠢到了家。蕭暮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這樣啊,那你能幫我給他說一聲麽?我晚點再打過來。”

“唉你等等,他來了。”

隻聽見電話那端人簡短地交談:“你有電話,快來。”

“誰啊?”

“來電姓名顯示的是你師妹。”

電話被轉到另一個人手中,等待的時間很短暫,尚未做好心理建設,隻好強撐笑言:“師兄,好久不見,還好嗎?”

“蕭暮?”這聲音溫潤如玉,還有絲絲的驚喜,“怎麽今天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這不是好久不見師兄,一直掛念著嘛。倒是師兄你,什麽情況?也不知道主動聯係我,是不是到了異國他鄉,有了萌妹子就忘了學妹?”

“瞧你這話說的,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你不是!”

“行了師兄,不貧了,你跟謝穎……現在在一起啦?”

電話那邊的邵益陽沉默了三秒,才點了點頭:“恩。”

蕭暮的回答與邵益陽預想的如出一轍:“那,恭喜師兄,有機會可要請我吃飯!”

畢竟太了解彼此,連對方的心意都纖毫畢現:“好,有機會一定。”

蕭暮:“師兄,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一切都順利嗎?學業累不累?”

“一個一個來,你這麽一籮筐問題,讓我從哪裏回答起?”邵益陽好脾氣地笑笑,“什麽都好,不用操心,你師兄我這麽大的人了,真的沒有什麽可操心的。”

蕭暮想,是啊,她的師兄,金剛不壞之身,全身都是技能點,倒了哪裏都能遊刃有餘。他曾經就籠罩了這樣的光環在大學裏橫行了數年,沒人打破他的不敗神話,如今隻是易地而處,能有什麽問題呢。

她的擔心,實在是太過多餘。

更何況,現在有了另外一個,比自己更溫柔、更體貼,更有資格關心他的人。

蕭暮於是思維十分跳躍地回答:“師兄,謝穎是個好姑娘,我也知道她對師兄一直以來的心意,有她在師兄身邊,真好。”

她沒有吃醋,沒有失落,是真真正正地希望他們好。

邵益陽心裏十分明白,可是他自己卻先失落了。

所有的陰錯陽差,都是因為我在開始的時候,就失去了蕭暮的緣故啊。

寒暄客套,都是鋪墊。

邵益陽最終在電話裏聽到了蕭暮跟邵君澤結婚的消息。

這消息不啻於驚天巨雷轟隆滾過,邵益陽握住電話目瞪口呆,一時之間不能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明明,在他離開的時候,都可以預見這水到渠成的結局,可是真的聽見,還是會覺得心跳漏了幾拍,好一會兒,才繼續連上斷掉的句點。

邵君澤,是懷著目的,才從自己手裏搶走蕭暮,這一點,邵益陽知道之後,一直想告訴蕭暮,可是到了現在,也還沒有機會。

他思量再三,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