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不是不知道邵君澤是傷員病患,縱使有什麽舊愁新恨她也不該趁機打擊。可是邵君澤已經親上了門兒,情急之下,蕭暮身體的反應就快過了大腦的思考能力。
邵君澤捂著肋骨的位置,看著蕭暮手忙腳亂地撥通醫院的電話,又聯係人把自己送回醫院。
護士給他做了應急處理,隻是不確定內部有沒有進一步的撕裂,要回到醫院才能做檢查,邵君澤在救護車裏,一路上皺著眉頭,閉上眼睛,不說話也不看人,隻死死扣住蕭暮的手,難舍難分如膠似漆,那場景看起來十分地哀婉動人。
蕭暮有些不忍心,低聲問:“你怎麽樣,是不是傷口很疼?對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讓你……”
邵君澤這才睜開了眼看了蕭暮一眼。他精神狀態不好,連帶眼神有些病態的虛弱,蕭暮在裏麵看出了些博取同情心的味道,心裏竟然有些不忍,把還沒說出口話給咽了回去:“好了好了,我又沒有認真地怪你……”
邵君澤猶然不怕死地、用哪種虛弱、卻視死如歸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蕭暮:“那……你再親我一下。”
蕭暮:“???!!!”
邵君澤捂著傷口:“你的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蕭暮看著他捂住傷口的動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眉眼直挑——分明長了幅霸道總裁的臉,偏偏要學人家簡非做什麽影帝。
邵君澤喃喃強調了一句:“可是我的傷口真的很痛啊。”
蕭暮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護士,索性一咬牙,俯身用唇邊在邵君澤臉頰輕輕擦過,冷著一張臉問他:“這樣你就好些了?”
護士極有素養地別過臉去,裝作什麽也沒看見,邵君澤裝模作樣地呼出一口氣:“好像力道不大夠。”
蕭暮:“你少得寸進尺!”
邵君澤被推進醫院去做檢查的時候,施方早就在醫院等他。
邵君澤一出來,遠遠就看見施方妖孽的身影。難得他矜持地站在牆邊抱臂而立,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路過的護士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卻沒有人敢近前去搭訕。邵君澤愉悅地對著施方吹了一句口哨:“怎麽今天這麽早過來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施方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邵君澤:“要不是某人從醫院逃走了,主治醫生一大早給我打電話,我怎麽會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病人就好好養病好嗎!出去胡亂折騰什麽,你看,現世報了吧!你到底出去做了什麽?檢查結果怎麽樣?”
邵君澤避重就輕:“還好,醫生說隻是傷口有點撕裂,養一陣子就好了。”
施方窮追不舍:“所以說你頂著這麽幅病怏怏的身子,出去溜達了一圈,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到底圖什麽?”
施方雖然在問,但目光斜到蕭暮,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蕭暮隻好望望天花板:“並不是我攛掇的。”
邵君澤:“不關蕭暮的事情,是她們畢業典禮,我自己想去看看,沒想到人太多,推搡到了。”
邵君澤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施方反正心裏明白得很,卻懶得拆穿:“你有沒有點做病人的覺悟!”
邵君澤:“我有分寸,放心吧,我會遵醫囑靜養的。”
邵君澤抓著被腳,蒙住半邊臉,轉而對著在一旁的蕭暮:“你要對我負責啊!”
蕭暮覺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施方站在房間裏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我什麽也沒看見,我什麽也沒聽見,我出去涼快一會兒,你們聊。”
邵君澤眼巴巴地盯著蕭暮:“你看,我都病得生活不能自理了,還沒個照顧的人。”
蕭暮:“別開玩笑了,但凡你有意想找人過來照顧,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邵君澤嗤之一笑:“不錯,人,的確能找到,可是沒有走心的。”
這句話不知道怎麽的就觸動了蕭暮的情緒,她硬邦邦地頂了一句:“你往日從來沒有過心交給別人,怎麽能指望人人對你掏心挖肺?他們看在你錢的麵子上能照顧你你就多去給你祖墳燒點錢吧。”
邵君澤:“你說得對,我從前的確沒心沒肺。可是人心不過那麽大,我心中有我邵氏的天下,而今卻隻能裝得下一個人。你讓我再如何給人。”
蕭暮:“如果是從前的我或許真的會為你的這番話感動,可是我現在,真的不敢信。”
邵君澤:“我理解你。我隻是真的很想你,很想念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此一生,沒有對別的人用過這樣的心思。”
蕭暮:“用的豈止是心思,還有手段。”
邵君澤:“你真的……不論怎樣都不肯原諒我?”
蕭暮:“你有道歉的權利,可原諒不原諒的權利在我。你不能對我做這樣的道德綁架。”
邵君澤:“我明白。”
蕭暮一股腦兒地發泄完之後,像泄了氣得皮球,忽然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可是不管怎樣,今天既然是因為我讓你的傷口加深了,那我會常來看你,直到你痊愈。”
蕭暮的確信守承諾,每天都來看邵君澤。邵君澤稍微有點起色就用電腦處理公司業務,至於洗漱收拾這類的事情都有專業醫護人員做了,蕭暮不過就是拎著保溫桶過來給他送飯聊天。
邵君澤胃口很好,對蕭暮送來的飯,每次都光盤。
有時候蕭暮心情很好,會願意同他多說幾句,開開玩笑;有時候情緒低落,邵君澤會追問是不是生意上的不如意,幫她想法支招。
兩人對過去的事情絕口不提,好像那是一道舊傷疤,小心翼翼地避過去。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邵君澤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
這天蕭暮照例在下班後給邵君澤帶上煲好的湯跟飯菜,走進邵君澤病房的時候她卻愣住了:邵君澤床邊的座椅上坐著一位中年男性,正與邵君澤交談。邵君澤看見蕭暮推門進來,介紹道:“這位你還沒見過吧,我舅舅。”
蕭暮看見陳安良的臉,覺得仿佛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潑下來,涼意浸透全身。
邵君澤很快就看出了蕭暮的不對勁:“怎麽了?”
蕭暮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麽,可能有點累。”
邵君澤:“那趕緊坐過來歇會兒。”
蕭暮把保溫桶擱置在茶幾上,借著這些功夫回神喘氣,對著陳安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好。”
陳安良一直在盯著蕭暮看。他曾在不少媒體上看到這個姑娘跟邵君澤的花邊新聞,也曾在大不列顛跟她狹路相逢,記憶的片段紛至遝來,令他神經緊繃,生怕下一刻蕭暮就會抖出他的那些事情。
他早該料到,事情必然會有揭穿的那一刻。
如果蕭暮說出來,邵君澤會作何反應,他又該何去何從?
因此他盯著蕭暮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複仇者的凶狠。
蕭暮裝作沒有看見,笑著調侃邵君澤:“沒想到你還有親戚。”
邵君澤:“哪兒的話,我又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孫猴子,親戚當然有,隻是我在外漂泊多年,好多都不往來了,唯一親近的隻有這個舅舅了。”
蕭暮再硬著頭皮朝陳安良點點頭:“你是H市的人嗎,現在在H市?打算定居還是怎麽樣?”
陳安良:“我隻是在H市暫住,過陣子就走。”
蕭暮一遍收拾著保溫桶遞給邵君澤,一邊對陳安良提議:“我們……可以聊聊嗎?君澤我給你帶了飯菜,你估計早就餓了吧,先吃些東西。”
邵君澤雖然覺得納罕,但他看看蕭暮,看看陳安良,並沒有阻止:“好。”
他們倆一前一後的走出們去,邵君澤在他們背後目送,目光精明。
蕭暮開門見山地道:“我認得你。”
陳安良:“你沒有同邵君澤說那件事,為什麽?”
蕭暮:“這也是我今天想要對你說的。我想要跟他徹徹底底的分開,那件事情……我絕口不提,對你來說也是好事。我雖然並不了解你,但是我從邵君澤那裏也聽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同他母親的關係,也知道你是向著他的。他這麽好的條件就算身邊沒有我,也會覓得良緣。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訴他。就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吧。”
陳安良:“你真的不打算說?以後也不說?”
蕭暮:“成交嗎?”
陳安良:“成交。”他思忖片刻,“謝謝你蕭小姐。還有對不起,我隻是為了報複薛馥,沒想到讓你受到牽連。”
蕭暮:“如果可以,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陳安良:“你說。”
蕭暮:“不要再去找益陽他們母子的麻煩了。他們從前是做過對不起君澤母親的事情,可是他們也得到了報應,如今老爺子離世,他們背井離鄉,邵氏財權盡歸於邵君澤,還有什麽一定要報複的呢?”
陳安良:“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