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魯智深

“你又要搞什麽飛機?”我剛剛跟張莫莫他們約定了接著聚,可地中海這樣說,就等於要把我拉走。我已經失約好幾次了,現在要是走的話,張莫莫他們三個人的臉,肯定都得掉地上。

“哎呀我是那種多事的人麽?”地中海聽出我語氣中的不快,立刻解釋道:“很奇怪的,你要是有空,最好來一趟,真沒空,那就......那就算了。”

地中海應該不會沒事硬拉著我來回跑,他這個人,還是見過世麵的,如果不是事情超出了想象和掌控,他不可能到了晚上又讓我跑到方山那邊去。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挺對不住張莫莫他們,這段時間忙,本來就疏於跟他們聯絡,今天好容易抽個空,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弄到半截子我又要走。

但是轉念想想,現在所做的事情,其實都是圍繞著大事件展開的,孰重孰輕,我心裏有數,他們三個人應該也能理解。

我讓地中海給我發了地址,然後回到飯桌旁。老王和寧小貓正在那裏嘰嘰喳喳的討論,我咳嗽了一聲,告訴他們有點急事我需要去處理。

果不其然,三個人的臉立刻咵的一下子掉了下來,我匆匆忙忙的解釋了一番,然後逃似的從飯店倉皇離去。

一直到我開車行駛在路上,額頭好像還有冷汗,張莫莫的眼神太犀利了,讓我招架不住。

這個時候,我很奇怪的想起了三四年前和瞎三兒的一次談話。那時候,我還沒有被卷到這件事裏來,平平淡淡的在七孔橋混日子,跟很多年輕人一樣,工作之餘,我有自己的一些愛好,那種生活說不上多幸福,不過總算是正常的。

有一次喝酒的時候,瞎三兒可能喝高了,跟我談人生。他告訴我,老天爺其實是很公平的,他給你什麽,就會要走點什麽,他要走點什麽,同時也會給你點什麽。

直白一點說,這就是所謂的舍得。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不可能什麽好事都讓一個人全占了。

老祖宗把這一點琢磨的很清楚,在中國傳統文化裏,九為極數,最大的數,沒有比它更大的了,九九歸真,九五之尊。事實上,比九大的數很多,但九就是一個坎,誰都跨不過去。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十全十美。今天的事,隻是小事,我跟張莫莫他們聚,就沒辦法去跟地中海辦事,跟地中海辦事,就得放張莫莫他們的鴿子。雖然是小事,但裏麵有大道理。

這可能就是人生的無奈吧。

我不到八點就從華陽市區出發,路上碰到縣道緊急維修,又繞了路,耽誤了不少時間,一直到夜裏快十二點,才來到了方山。

從理論上講,在方山腳下開車朝裏麵走,還可以走得動,但最多三四公裏之後,有一段路段特別的窄,車子過去有危險,而且路邊就是一個十幾米深的溝,一失手就是萬劫不複,所以我停下來跟地中海打電話,地中海說,他派人到小路的路口那邊接我,早就派去了,讓我去那邊喊一嗓子,接我的人就會出來。

我從山腳顛顛簸簸的開車走了三四公裏,在那條小路的路口,看到了地中海他們開來的車子。我停車下來,還沒喊出口,就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跟我搭腔。

一聽他的口音,我就知道,這個小夥子肯定是新城北邊的人。新城北邊一些地方跟山西接壤,說話也是山西口音。地中海平時跟人交流,都拐著一口普通話,其實他本身的口音跟這個小夥子一模一樣。

倆人一交談,這人果然是地中海派來的,帶著我就順著小路朝裏麵走。這個小夥子隻有十七八歲,但步履矯健,看著特別的精幹。我覺得,他應該是從小練過武。

我想找他問問,地中海在山裏麵有什麽事了,但小夥子不知道,他過來是當幫手的,地中海不發話,他就不能靠近事發地點。我也說不上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不想說。

順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大概一華裏左右,路就寬了,但地勢有點崎嶇坎坷。路邊的野草長的很茂盛,蓋住了一半兒路麵。這是通往方山道觀唯一的路,很早以前,方山道觀香火旺盛的時候,這條路常有人走,這二三十年,就完全荒蕪。

走了大概有一個半小時,我們到了方山道觀。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兒,放眼一看,道觀的確很小,破敗不堪,有兩間房已經塌了一半兒。大概有五六個人,蹲在破敗的道觀外麵,抽煙聊天。

帶路的小夥兒把我帶到這兒,就不往前走了,跟我指了指道觀右手邊的一條小路。他說,從這裏順小路走三四百米,地中海就在那邊等我。

我自己順著小路走了二百米,地勢越來越高,但是後麵的一二百米,地勢又漸漸轉低。小路的盡頭,是一片比較平坦的山地。方山的深處幾乎沒有人來,植被相當茂盛,一走到這兒,借著月光,我就看見地中海跟一個人蹲在那邊。

我看見他們,他們也看見了我,倆人一起站起身。地中海的個頭兒矮,他身邊那個人幾乎比他高出來一個頭,得有一米八五的樣子。

“老弟,我真的很抱歉。”地中海知道來回折騰幾個小時,才把我叫到這兒,一見麵就忙著致歉,我覺得他也在這兒等的很辛苦,地上一地煙頭。

“正事要緊,來都來了,還客套啥。”

“我就知道,你是識大體的人。”地中海指著自己身邊那個鐵塔一樣的漢子,跟我介紹道:“老弟,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的發小,真真正正的發小,一塊兒長大的。”

地中海介紹的時候,我就能想得到,他跟這個大個子關係應該不一般,別的人都被擋在道觀那邊,隻有大個子能跟著過來,這說明地中海對他有著非常充分的信任。

大個子伸出手跟我握手,我打量了對方一眼,覺得有點稀奇。這個人可能比地中海小了有三四歲,不僅個子高,而且非常結實。他留了個光頭,兩道眉毛特別的濃,還蓄著胡子,跟水滸傳裏的魯智深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邊想著,就跟大個子握了手,一碰到他的手,我感覺好像握住了一把鐵鉗子,他的手很大,手掌又厚實,掌心和幾個指關節上全是老繭。

這隻手充滿了力量,我懷疑他要是一使勁,就能把我的指骨給捏斷。

地中海介紹,這個人姓武,叫武義,因為長的人高馬大,常年理光頭,眉毛胡子又特別濃,所以認識他的人很早以前就叫他魯智深。叫了這麽多年,都沒人叫他的真名了。

他們兩個是死黨,過命的交情。當年地中海被未婚妻拐跑了僅有的積蓄,每天借酒澆愁,魯智深專門就從老家趕過來,天天陪著他。魯智深的酒量大,陪著地中海喝三天三夜也沒問題。地中海粘酒的毛病,就是那時候養成的。

魯智深從小就練武,二三十年勤練不輟,後來又收了一幫徒弟,靠這個吃飯。地中海消沉了一段時間,遇到了貴人,帶他進了古行,從此就紮根在古行裏,做這方麵的生意。等他的生意做大,就把魯智深給喊來了。

當時古行比較亂,尤其是那些走武路的人,仗著人多勢眾,欺行霸市,地中海這樣純粹的商人,如果沒人罩著的話,天天都會吃虧。魯智深帶著一幫練武的徒弟過來撐場麵,一下子就把人給鎮住了。他手下那幫小徒弟,都是十幾歲的年紀,不管對方是誰,隻要敢找麻煩,一幫人拎著刀就出來要剁人。古行裏的人,求財為主,沒有誰敢這樣一上來就玩命。所以,在魯智深的維護下,地中海的根基越來越穩,加上他會做生意會來事,後麵十幾年時間,都沒人扳得動他。

地中海的生意越做越大,魯智深的徒弟收了一批又一批,根深蒂固,就算是新城的趙三元,也不會把地中海怎麽樣。地中海做生意很規矩,不強買強賣,也不坑人,誰都不得罪,跟各方麵的關係都維持的不錯,對於這種人,沒理由也沒必要動他。

地中海腦子好用,魯智深武力值高,這是一對黃金搭檔。

我估摸著,地中海跟我說,這次行動的時候他就帶一個人,可能要帶的人就是魯智深了。

我跟魯智深握手寒暄的時候,餘光就在旁邊瞥了瞥。毫無疑問,他們倆身邊不遠處剛剛刨出來的坑,肯定就是忘塵的墳。

地中海以前聊天是說過,他安葬忘塵,是標準的土葬,用棺材下葬的。我暫時沒有看到棺材,因為土坑上麵蓋著一件一件衣服,把棺材給擋住了。

“海哥,到底是什麽事兒。”

“這事怎麽跟你說呢。”地中海給我讓了支煙,撓了撓自己的禿頭,說:“你在古行裏這麽久,有沒有聽過妖?”

“妖?什麽妖?”

“就是狐狸精啊,黃皮子,大花蛇這些東西啊。”地中海比劃了一下,說:“有人不是說嘛,這些妖仙要是活的日子久了,就能變成人。”

“那是胡扯。”我搖了搖頭,華陽民間傳說裏,的確有什麽神神鬼鬼之類的傳聞,八大妖仙,狐狸精化身報恩什麽的,可是這些隻是傳說而已。

“不一定是胡扯吧。”地中海猛抽了兩口煙卷,把煙頭丟地上踩滅,站起身,把忘塵棺材上麵蒙著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掉,說道:“你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