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後果嚴重

這個人的話讓我腳底板嗖的升騰起一縷徹骨的寒意,類似的話,我曾經聽老王和張莫莫都說過。但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說的是自己,可這個人,說的卻是我。

“人都是要死的,十年是死,一百年也是死,死了就變成一捧灰,有什麽區別嗎?”我不願意讓對方看出我情緒的波動,因為在我內心最深處,依然對他抱著戒備,還有成見,我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區別的。”

“有區別。”這個人此時此刻好像不傻了,很認真的說道:“人都會死,但要看死的有沒有價值。沒有誰可以預測未來,但是,我知道你是怎麽死的。”

說著話,這個人輕輕的一彎腰,把自己的褲腳給提了起來。他腳上穿著一雙沾滿的泥土的運動鞋,裏麵沒穿襪子,等他露出腳踝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腳踝就好像一袋培養土,專門用來栽種蘑菇的培養土,貼著腳踝,長著一圈棕褐色的細毛。

不知道為什麽,當我看到他的腳踝時,一下子就感覺自己傷愈的右腳突然很不舒服。

“在很遠很遠的西北荒漠,偶爾可以遇到一種很奇怪的蟲子,這種蟲子沒有名字,我給它起了個名兒,惡魔蟲。”這人提著自己的褲腳,說道:“這種蟲子猛然看上去,像是一團毛茸茸的棕褐色的頭發,如果被它叮咬了以後,傷口會腫脹很長時間。等到傷口消腫,受傷的人可能會覺得沒事了,但恰恰相反,那其實代表著惡魔蟲的毒液已經完全融入到了每一根血管中,現代任何的醫療器械以及藥物,都不能化解這種毒素。”

我已經記不清楚,這是今天晚上我第幾次感覺腦袋眩暈了。這個人所講述的蟲子,和我在旦猛盆地裏遇到的那種一團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完全吻合,而且連被蟲子叮咬之後的症狀,也一般無二。

不知不覺之間,我的右腳更難受了。

“我之所以叫這種蟲子惡魔蟲,就是因為它咬了你,卻不讓你痛快的死掉,而是不斷的慢慢折磨你。”這個人輕輕歎了口氣,放下褲腳:“最後,你會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這種蟲子的毒,無法化解?”

“我不知道,或許,會有吧,在什麽地方被咬了,隻能再到那裏去尋找化解的辦法。”

我說不出話了,因為不知道說什麽。我暫時分辨不清楚,麵前這個讓我產生了戒備甚至殺念的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開口,他也不開口,我們兩個相隔著三米遠的距離,相互對視。就在對視的時候,我驟然間發現,這個人望向我的目光裏,同樣有一絲被壓製和隱藏起來的殺意。

我明白了,站在我的立場上,當我遇到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的時候,我最先擔憂的,是這個人會不會心懷歹念,取代我的位置,占有我的一切。比如,他可以暗中尾隨我,摸清楚我的生活規律,然後殺了我滅口,等我死去之後,我所留下的所有,就全部歸他了。沒有人會追究我的死亡,誰都不會發現,連成峰死了,因為另一個“連成峰”,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取代了我。

同樣的道理,這個人看到我的時候,他也會擔憂,擔憂我取代他的身份,占有他的一切。

這種擔憂和焦躁,隻能用消滅對方來解決。

但是,他眼睛裏的殺意,很快就消失了,眼睛裏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5嗎?”他低下頭,又摸出了一根皺巴巴的香煙,叼在嘴裏。

“我不知道。”

“因為......”他叼著煙慢慢的抬起頭,在他抬頭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睛裏,竟然氤氳著一層水汽:“因為5前麵,有4,4前麵,有3,3前麵,有2,2前麵,有1......”

“你說的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54321來告訴我,和他一樣的人,不止一個。

也就是說,和我一樣的人,不止一個。

“12345......我不知道會不會有6,我也不想知道了。”這個人點燃了嘴裏的煙,突然又開始笑,這一笑,似乎之前暫時清醒的神智全都**然無存了,笑的那麽陰森,又那麽恐怖。

唰!!!

他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把小但是非常鋒利的刀子,我一直都在提防他,看到刀子的時候,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跟在我身後的人也立刻有了反應。

然而,這個人拿著刀,還是站在原地,他叼著煙,慢慢抬起手裏的刀,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左耳給割了下來。

在人沒有喪失所有意識的時候,割掉一隻耳朵,是非常痛苦難忍的事。這個人顯然感覺到了劇痛,可他還是在笑,額頭上黃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的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他一隻手拿著煙,一隻手抓著淌著血的耳朵,竟然把耳朵塞到了嘴裏。他很用力的在咀嚼,我甚至能聽見耳朵裏的軟骨組織被嚼碎時所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敢肯定,心理素質稍差點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嘔吐。

這個人的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動容了,這時候,我感覺,對方瘋了,一定是瘋了,一個正常人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這種事的。

這個人就這樣把一隻耳朵嚼碎,然後咽了下去。我很難想象,自己把自己的耳朵吃下去,是什麽感覺。

“我死的沒有價值,但我希望,你不是這樣。”這個人把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有人會替我收屍。”

說完這句話,我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翻身就從山溝的邊緣跳了下去。西坡的山溝沒有旦猛盆地裏的地表裂痕帶那麽深,但是傾斜七十度的陡坡上全都是石頭,在這個人跳下去之後,我疾走到了跟前,探頭朝下望去。

我能望到他的身軀在陡峭的坡度上磕磕碰碰的摔落下去,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還沒有落到底就會死掉。

的確,我想殺了他,可是我又不想讓他死,至少暫時不想讓他死,我感覺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清楚。

可現在誰也救不活他,就算我們下到溝底,找到的也隻是一具被摔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我有一次覺得眩暈,後麵的兩個人趕緊把我給拉了回來。我把那個人丟下的煙頭撿在手裏,煙頭的過濾嘴全是牙印,已經被咬扁了。

有人在張莫莫的耳邊說了幾句,張莫莫走到我跟前,勸我先回去,她說,像這種情況,那個人就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在做事,他身後必然有一個能量比較大的勢力。

張莫莫做了一下安排,留了兩個人在這裏隱藏起來,看看最後是什麽人來收屍。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神不寧,那個人腳踝上麵所長出來的一圈菌絲般的棕褐色的細毛,還有關於惡魔蟲的講述,都讓我感覺後怕。

我不懷疑那個人的講述,現在仔細回憶回憶,當時我遇到那種毛茸茸的如同頭發一樣的東西時,的確感覺腳脖子上好像被啃噬了似的,疼痛而且麻癢。

“那種以訛傳訛的事情,你不要全信,你要相信現代醫學。”

“我們從旦猛回來之後,我就到醫院檢查過,也複查過,但什麽都沒有檢查出來。”我依然憂心忡忡,因為我有種預感,預感那個人所說的惡魔蟲的,是現代醫學手段所無法應付的。

我給胡日圖打了個電話,胡日圖記得我,看我回到內地了還跟他聯係,表示很高興。我和他寒暄了兩句,然後向他描述了惡魔蟲的體態特征,問他認識不認識這種蟲子。胡日圖的漢語說的不錯,理解能力也不錯,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這個我不敢說一定就是對的,隻不過,按你講的,我應該聽人說過。”

胡日圖在那邊定居了很久,聽過很多傳聞,在巴克郎附近的一些地區,有關於這種蟲子的傳聞。不過,親眼見過這種蟲子的人,幾乎沒有,全是道聽途說。

在傳聞中,這種蟲子估計是全世界最牛X但又最脆弱的蟲子,說它牛X,是因為它能吞吃任何東西,如果荒漠裏所有的動植物全部消失,那麽這種蟲子連沙子和石頭都能吃進去。說它脆弱,是因為它對溫度和濕度的變化極其敏感,溫濕度有細微的升降,都可能會導致它們批量死亡。

胡日圖聽到的另一些傳聞就比較邪門了,他說,這種蟲子是渴死在荒漠裏的人的亡魂變來的,被它叮咬過的人,都會變成惡鬼。

我有點精神恍惚,胡日圖聽到的傳聞和那個人所講述的有所出入,但都表明了被這種蟲子叮咬之後,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我當時從旦猛離開時,還覺得自己死裏逃生,而且老王和張莫莫他們也都很吊詭的“活”了過來,不管怎麽說也算好事,所以沒怎麽拿腳上的傷當回事。我壓根沒有想到,被那種蟲子咬了,會有這麽嚴重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