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營救途中

蘇世仁背後潰爛的非常嚴重,血肉模糊,但是他身上那張人臉已經漆黑如墨,在爛糟糟的脊背上顯得很清晰。

這種清晰度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老王他們背後的人臉隻是一個很模糊的輪廓,僅此而已。就包括陸放頂背後的人臉,就比老王他們的清晰一些。然而,蘇世仁的人臉,已經非常完整,宛若一幅刺在身上的黑色紋身。

我甚至一眼就認出了這張人臉。

這是班達察多的臉,我和班達察多接觸了這麽長時間,盡管不算是百分之百的了解,可最起碼我不會認錯他。

蘇世仁背後有一張人臉,這並不是什麽出奇的事情,和這個大事件關係緊密的人,可能都有異於常人的地方,隻不過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蘇世仁背後的人臉會是班達察多。

與此同時,我的思維開始擴散,我很早以前就感覺過,老王他們背後的人臉,應該是同一個人,甚至,連陸放頂背後的人臉,也和老王他們的一樣,是同一個人。如果這樣去推敲的話,他們背後的人臉,全都是班達察多?

這其中的因果關係,我一時半會是絕對猜不透的。

就在我分神考慮的時候,句號抬起頭,看了看我,又輕輕搖了搖頭。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他知道我想殺了蘇世仁,但他不同意我這麽做。

我握著刀的手徹底鬆開了,腦子清醒下來,就會覺得現在殺掉蘇世仁,其實是非常不明智的。

句號替蘇世仁處理好了背後的膿血以後,蘇世仁才側過臉,看了我一眼。緊跟著,蘇世仁對句號使了個眼色,句號很識趣的躲到了一旁。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蘇世仁現在基本恢複了常態,跟剛才發病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他很沉著冷靜的說道:“你現在想要殺我,我隻能告訴你,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需要什麽意義。”

“需要。”蘇世仁搖了搖頭,就好像一個飽經世事滄桑的過來人,用勸告的語氣說道:“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有意義,如果沒有意義,隻憑自己腦子一熱,就不顧後果,那才是最愚蠢的。”

“為什麽殺了花二姑,為什麽又殺了阿普宗申?”我本來不想跟蘇世仁做口舌之爭,但是看見他現在一副敦敦教導的樣子,我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還有,那個病人,他到底怎麽得罪你了?做這些事情,對你來說也是有意義的?”

“有意義,如果沒有意義,我就不會那麽做了。”蘇世仁可能不想跟我討論這個問題,緩緩的站起身:“你隻需要知道,我之所以這麽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像每個殺人的凶手,都是這麽說的。”

蘇世仁不再理會我,他知道我對他的成見太深,不可能憑著這麽三言兩語就消除成見,所以幹脆就不說廢話了,徑直的朝前走去。

他現在是要去救班達察多,我心裏一萬個不情願,也得跟上。

現在離天亮還有大約三個小時的時間,蘇世仁嚴密的把控著行進的速度,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一路小跑。我們必須得一刻不停的跟上。

山坳軍營的人可能始終沒有發現我們四個逃走了,直到天色發亮的時候,還沒人追擊。我估算了一下距離,現在應該是安全了,軍令如山,駐軍今天必須開拔,他們不可能為了我們四個人而改變行程。

“還有多遠?”我不想跟蘇世仁說話,就去問句號:“要是還有很遠,就適當休息一下,我的體力跟不上了。”

“不算太遠了。”句號很同情的看看我,輕輕歎息著,那樣子可能真的是同情,而不是做作:“其實,你應該呆在家裏休息,而不是這樣東奔西走,你自己有感覺嗎?到了這種地步,你已經什麽都做不了了。”

我無言以對,沒辦法反駁句號的話,他的話說的比較委婉,但不怎麽好聽。現在的我,等同於半個廢人,在隊伍裏的作用真的不大。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實話實說。”句號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更不喜歡撒謊欺騙一個不該欺騙的人。”

“我……”

“你想說什麽,我知道,不用說。”句號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然後伸手朝前麵指了指,說道:“你看見前麵那座山了嗎?”

順著句號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極遠處的一座山。距離太遠了,隻能看到山體的大概輪廓,別的什麽細節都暫時看不到。

“那座山看著不算很遠,但我們要走到今天傍晚,才能走得到,而且前提條件是不能停下休息過長時間。”

句號跟我說了一些蘇世仁沒說出來的情況,那座山和其它山峰沒有很大的區別,但是山腳下遺留著很早以前造山運動時形成的坍塌帶。高山積雪消融,注入了這個坍塌帶,裏麵的地勢比較複雜。

那個地方是黑巫師暫時的藏身地,是蘇世仁暗中尾隨跟蹤以後打探到的。班達察多不是普通人,精修班達覺,黑巫師想要徹底殺掉他,需要費一番功夫。

句號說,蘇世仁可以判斷出來,這些黑巫師短時間是不會離開的,他們恨透了班達家族的人,不把班達察多徹底弄死,黑巫師不會罷休。就因為這樣,蘇世仁才有時間先跑到這裏來救我。

“真的,你不要怨他。”句號說到這兒,又歎息了一聲:“他並沒有害你的意思,你們之間的誤會,實在沒有必要。”

“是,他沒有害我,可他害了不該害的人。”我突然對句號產生了一點反感,可能就因為他一直都在替蘇世仁說話,所以讓我心裏不爽:“我想問一句,你和他到底什麽關係?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這麽維護他。”

“你想聽實話嗎?”

“你覺得呢?”

“那我告訴你。”句號看了看在前麵帶路的蘇世仁,說道:“他是我父親。”

“什麽?是你……是你父親?”我的下巴差點驚掉,就算把所有的腦細胞全部想死,也絕對想不出來蘇世仁會是句號的父親:“你在開……開玩笑?”

“這種事情,有必要開玩笑麽?”句號笑了笑:“沒必要開玩笑,也沒必要騙你的。”

句號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在開玩笑,但這個事實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句號拿出身上的煙,遞給我一支,點燃了之後說道:“世上有很多人,遇見事情以後非要刨根問底,可是,就算最後知道了答案,又能怎麽樣?能改變這個結果?還是讓自己的人生發生轉變?”

句號跟我一起抽著煙,不斷的跟我講解一些道理。這些道理我其實都懂,隻不過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和一個當事者的角度去思考同一個問題,會有不同的思維理念。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可能就是兩個思維不同的人都在嚐試說服對方。

我和句號一邊抽煙一邊走路,算是中途休息,老王很好奇,看著我們嘴裏的煙卷,就跑過來要。句號給了他一支,老王抽了一口之後,蹲在地上咳了好久。

句號說的沒有錯,黑巫師聚集的那座山看上去不是特別的遠,但真走起來,卻能把人累死。中間還有一段非常難走的路,浪費了很多時間和體力,按照我的估計,或許到了傍晚也不一定可以走的到。

在趕路的途中,蘇世仁始終一言不發,在前麵帶路外加探路。我有點忍不住了,蘇世仁肯定知道很多隱秘,這些隱秘,可能他也告訴了句號一部分,尤其是這一次我們同時來到了這個時空,蘇世仁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我想找句號問問,但不知道他會不會說,考慮了很久,我還是打算嚐試一下。

可是等我真的問了以後,句號搖頭說他不知道,他不清楚蘇世仁到這個時空來做什麽,他隻知道蘇世仁要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們就這樣不停的走,累的我幾近虛脫,當太陽差不多快要落山的時候,總算接近了那座山峰。

那座山峰的四周,全是高山,等於把其圍在了正中。山脈蜿蜒迭起,隻有一個山口可以出入。雪山上的積雪不斷的融化,順著地勢流淌下來,匯聚成了一條一條很狹窄,水流很緩的小河。但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河繼續流淌,等到幾千公裏之後,就是氣勢磅礴的大江大河了。

蘇世仁放慢了速度,他對山口這裏的地勢有所了解,專門挑選了一些隱蔽的路線走。我們一行人陸陸續續來到山口附近的時候,恰好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正照射在山口那邊。

這縷餘暉映照出了波光粼粼的水麵,大概二十多米寬的山口,至少有十幾道水流緩緩淌過。

在波光粼粼之中,我們都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個女人,穿著白衣,正在一道積雪消融後的溪流旁邊洗頭發。

她的頭發特別長,也特別黑,我的眼神迷離了,在夕陽的餘暉之間,這一道人影就好像雪山高原上一道靚麗的風景,讓人覺得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