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從外麵進來，看表情是找祁時有事要談，沈誌文就十分識趣地主動離開了。

“找我有事？”祁時原本沒以為會是什麽很重要的事，甚至都沒起身往會議室那邊去，就原地坐著挪了個方向，去看著衛明。

結果衛明的表情非常嚴肅：“我們換個地方聊。”

他說“換個地方聊”，也就是說連公司的會議室都不合適，那看起來就不太像是純粹的公事了。

祁時很快收拾東西跟他出來，直到到了一個咖啡廳之後，衛明坐下了才說：“你弟弟在公司出事了。”

自從把祁季交托給衛明之後，他的表現出人意料的踏實穩重，一度讓祁時忘了，他從小就是個惹禍精，尤其是有季婕這個喜歡慫恿，又總是跟在後頭擦屁股的媽在，他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小時候拿彈弓彈人家玻璃、往女孩兒座位上塗膠水，什麽調皮搗蛋的事都幹過。

祁時看到衛明的表情就知道這次的事應該不算小，她跟著心都提了起來：“他又惹什麽禍了？”

自從衛明離職來嶽城之後，他的老東家那邊，銷售部就變得一團亂麻。

以前衛明在的時候，每次都是把所有客戶按需分配給他手下所有人，雖然不是平均，但重在一個“按需”上，他對所有人的家庭情況和需求都大概心裏有數，然後按需分配給他們相應的客戶群，能夠保證每個人的收入都能承受起家庭支出，還能略有盈餘，而且他在的時候，部門裏所有人的工資明細都是直接發到個人手裏，嚴禁同事之間打聽對方工資情況。

這樣一來，大家幹活有精神，也有幹勁，還很滿足，也不會產生什麽的大的矛盾。

可衛明離職之後，老板根據業績成果來看，隻有祁季又年輕又能幹，他又是衛明一手帶起來的，頗有他當年的風範，於是就把祁季提拔起來了。

可祁季這小子根本沒有什麽當領導的才能，原先被衛明帶的時候，是迫於他的能力，隻能按著自己的野心，聽他的幹，等衛明一走，自己被提拔起來之後，就完全變了樣子。

衛明當初手裏攥著絕大部分客戶資源，沒有全都平均分下去，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裏的人其實並不都那麽好用。

如果一個銷售崗位的全才需要百分之百的能力，那他能招到的人能有百分之六十，達到及格線以上，就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有的需要聰明，有的需要靈活，總而言之是不可控的部分，他們也沒有能力搞定衛明手裏捏著的那些客戶。

祁季上位之後，不僅把這些衛明先前攢著的客戶資源全都捏到了自己手裏，甚至還開始動底下人手裏的蛋糕。

最開始大家以為新官上任，總要燒把火的，都想著熬熬就過去了，可沒想到祁季變本加厲，發展到後來，根本不給人留活路，大家每個月的收入少得可憐，時間長了，就都有意見了。

祁季是個“壞”得很坦然的人，再說徹底一點，就是蠢，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又容易受人慫恿和鼓動，一來二去的，就把心思動在了吃回扣這件事上。

偏偏祁季嚐到了甜頭，開始越來越不知收斂，要的回扣越來越多，然後客戶也不幹了。

等到客戶和其他業務員一聯手，很快祁季吃回扣還苛待下屬的事就被捅到了老總那裏。

祁季被擼下來事小，吃回扣這件事還涉及到其他犯罪行為，還有客戶甚至提供了證據，說祁季把公司內部消息外泄，在競標的事情上都做手腳。

競標這件事涉及到其他部門，算是跨部門泄露公司機密，事情一下就鬧大了。

衛明說：“老板不是好糊弄的人，平時各部門為了盈利，為了多給自己爭取一些績效和獎金，也會有一些手段，但隻要不出格，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鬧成這樣，也怪祁季做事太不給自己留餘地了。”

祁季從小到大做事就是這樣不顧後果，隻不過小時候有季婕給他擦屁股，後來大了，也有祁時迫於無奈去收拾爛攤子，可這次事情鬧大了，公司執意追究，又所有人都能拿出些對他不利的證據來，就棘手了。

“現在他人在哪兒？”

“已經被帶去協助調查了，”衛明說，“我托朋友問了問，這種事一般是私了的多。”

“那公司那邊同意私了嗎？”

“私了是私了的談法，但首先肯定前提是要把錢還了。”

祁時一想就知道了：“他沒錢還？”

“買了輛寶馬，又去看了一套房，已經交了首付，還是寫的他媽的名字，錢都花沒了，還欠了好些貸款，”衛明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就這還死撐著，他媽媽也沒了主意，這才讓俞向春來找的我。”

以祁時對季婕的了解，她這時候故意不來找自己，肯定是有別的打算。

比如買了的車不想賣，買了的房更不想賣，但祁季畢竟是祁時最親的表弟了，祁時從小到大又一直寄養在他們家，她吃準了祁時不可能置身事外，這是想一毛不拔，讓祁時掏錢撈人呢。

如果真是一點都不想麻煩祁時的話，也不可能會讓俞向春去找衛明。

衛明離職就是因為祁時這邊的任職邀請，想都想得到他最後肯定會告訴祁時。

祁時心裏有了數，反而不心急了。

“他是個成年人了，出了事第一反應就是向別人求助，很不成熟，”祁時說，“更何況家裏有車有房，要還錢不先想辦法自己去解決，還沒開始就求助，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聽她這麽說，衛明反而放了心：“他們來找我，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傳話給你，我本來還擔心你會忍不住想要插手，但這件事如果你都出手替他擺平，毫無後果地就解決脫身了，將來他隻會越來越肆無忌憚。”

祁時點點頭：“你放心，這件事我心裏有數。”

“現在我在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賣車賣房，俞向春來找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希望我幫忙看看哪裏賣車能要得起價一些，”衛明最後說，“但是你舅媽顯然不是這個主意，我猜過不了多久，她就要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