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欺騙，為了明天生存
設在山坡旁的的訓練場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兵士和小軍官在做類似俯臥撐和蹲跳動作，拿著皮鞭或者教鞭的教官（有人稱之謂“學長”），來回巡視，一不滿意，或者哪位士兵的動作讓他感到不規範，哪位士兵的身體實在吃不消趴在了地上，那鞭子和腳尖就落到了他的背上。
值星的中校軍官看到徐人雋等人走來，立即吹響了銅哨，嘶聲力竭地大喊：“統統集合！”
受訓士兵、小軍官、教官，一齊站好隊。說句老實話，隊列是很整齊的，如果連這個隊列都不成樣，還上戰場？徐人雋會滿意？
值星的中校軍官“通通通”地一路小跑，跑到徐人雋麵前三五米遠，一個立正，敬禮：“報告主任長官，第八十三期特訓班正在開訓，請訓示！”
徐人雋擺擺手，算是回答。
值星軍官筆挺地轉向隊列，又是聲嘶力竭地大喊：“立正！下麵，歡迎徐主任長官給大家訓話！”
徐人雋臉上擠起一點笑容。見部下嘛，特別是見小兵辣子，總要裝出和藹可親的樣子。這一點，他們的“總統”蔣中正就是很好的榜樣。這也是跟蔣介石學的。但是，他沒有馬上講話，而是走到隊列前麵，背著一隻手，另一隻指著麵前年約二十**歲的小軍官，肩上的牌牌告訴他，是少尉。“你叫什麽名字啊？”
被指著的少尉迅速一個立正，說：“報告長官，我叫淩鬆槐。”
“嗯，為什麽到這裏來啊？”徐人雋盯住他。
少尉淩鬆槐回答：“報告長官，我原先的上司說我懂無線電，而且身體好，是做特工的料，就舉薦我來了。”
“嗯，好。”徐人雋走過兩個人，指著大約三十六七歲、皮膚黝黑、身材矮挫的中尉問：“你呢，你叫什麽，為什麽來啊？”
“報告長官，本人名叫閻家驥，我父親被**殺了頭，家裏的地全被共產了，我就跟著國軍來到台灣，自告奮勇情願參加特遣隊，我要殺回大陸，替父報仇，奪回我家的全部財產！”
徐人雋走上半步，拍拍名叫閻家驥的肩頭。“好，很好，好好作戰！打到大陸我會重重地嘉獎你的！”
“是，長官！”受到長官的拍打，閻家驥感到無上榮光，把胸挺得老高老高。
徐人雋又隔開一個人，指著一名幹瘦的中士，“你叫什麽，為什麽投奔啊？”
“報告長官，我叫程三木。有人跟我說，這裏夥食好，經常有肉吃，所以就來了。”名叫程三木的軍士大約二十一二歲的年紀，聲音不高，明顯中氣不足。
徐人雋把臉一沉，但沒吱聲，向前走了一步，指著下一個小青年士兵：“你呢，也是來吃肉的？”
被指著的小青年士兵回答說：“不完全是，長官！這裏能學到硬功夫、真本事，退役以後能夠自衛，不怕家門口的流氓欺負了！”
徐人雋感到再問下去還不知會有多少令人難堪的回答，於是把前麵的一隻手也放到背後，唬著臉，退後幾步，訓起話來：“諸位，你們都是千挑萬揀出來的好漢，都是優等士兵、優秀學生，是黨國的精英，中華民族的優秀子孫！你們來到這裏做什麽？學本事。學了本事做什麽？打過台灣海峽去，反攻大陸，打敗共產黨，奪回黨國的江山！我們這個民族，曆來是勇敢頑強的民族，好兒郎誌在四方嘛！你們老師教你們了沒有啊？好男兒就要征戰沙場，血灑疆場，英名傳世，流芳百世！”徐人雋學著蔣介石訓話的樣子，按照蔣介石的訓話精神，鸚鵡學舌，有聲有色。來回踱了幾步，他朝空中舉起一隻手：“你們讀過《封神榜》沒有啊？”
受訓的士兵和小軍官沒想到這麽凶狠的長官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沒人吭聲。
徐人雋的腦子裏突然湧起一種與眾不同的念頭。人與猴子不同。耍猴一靠食物，二靠棍棒。而耍人，要讓手下人樂意、哪怕是勉強或者被迫為你賣命，除了耍猴的兩樣東西外，還要學會說教鼓動，耍人的思想。他參加過小蔣——蔣經國的政治訓練班，學到了一些耍人思想的“蔣氏理論”。他覺得他們講的“蔣氏理論”空洞枯燥、蒼白無力，認為應該有點新花樣新貨色，深入淺出，通俗易懂，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想到這裏，他向前走上半步，繼續他的訓話：“我就給各位兄弟講講這個《封神榜》的故事。”
受訓士兵和小軍官聽見站在他們對麵的將軍不是訓話，而是講故事，覺得非常新鮮，心情輕鬆了許多，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徐人雋的話也有些和氣了：“《封神榜》裏的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不怕死，不要命，不要老婆不要家，上峰叫殺東，就往東邊殺個落花流水，上峰叫打西，就到西麵打個人仰馬翻，天翻地覆。當然，個個都有硬功夫，人人身懷絕技。後來，仗打完了，打勝了，個個都封了神，都成了神仙，上了《封神榜》。”
大家聽得入了迷，還真以為是幼兒班的老師在講故事，忘了這是特務頭子在給他們洗腦筋。
也有人讀過《封神榜》或《封神演義》的，真把徐人雋說的話當真了，壓低聲音議論：“真是胡謅亂編！”
“牛頭不對驢嘴！”
剛才回答徐人雋問話時回答說來參加訓練是為了吃上肉的程三木，竟然脫口而問：“長官，成了神仙可以不吃肉不吃葷了嗎？”
隊列裏一陣哄笑。
站在徐人雋後麵的值星軍官揚起手中的鞭子，嘴裏吼：“你敢衝撞長官！”衝上去要抽，被徐人雋攔住了。“這位兄弟聽入迷了，說明他認真聽了，好！很好！後來，那個東洋人，就是日本人，把這個《封神榜》偷了回去，仔細研究。你們不知道，這個東洋人個子雖然不高，老百姓說他們是矮東洋，但是腦筋好，腦筋活絡，偷回去就研究，跟著學。當然，他要進行改造的，不是照搬照套的。日本人就是這樣，西方人的東西，他們千方百計偷回去，想辦法拿回去以後，都要改造，絕對不照搬照套的。他們把《封神榜》偷回去就改造了。凡是為國捐軀、殺身成仁、血灑戰場的人，都封為神，把他們的牌位啊，名冊啊，放到一處房子裏，叫做‘靖國神社’。你的名字進了這所房子，就是神，就受後代人的頂禮膜拜，逢時過節，就有人來供奉。所以，日本人侵略我國的時候，打到我國來的時候，個個十分賣力，人人頑強不怕死，英勇作戰，寧可剖腹自殺不投降。功夫不負有心人，戰後，許多人的名字啦牌位啦，都放到那個‘靖國神社’去了。這是真的，千真萬確，我去參觀過，很壯觀的吔！”
隊列中泛起一陣議論。他們中又有人當作是幼兒班的阿姨在講故事。但是，許多人卻感到了反感，低聲批駁說：“東洋人是侵略者哎！”
“屠殺中國人的儈子手成了神啦？”
“還有牌位呀？”
“歌頌日本戰犯，民族敗類！”
“東洋人的走狗，漢奸！”
徐人雋聽見了一些議論，自知失言，但是為了鼓動，管他呢，接著說：“現在，國府，我們的蔣總統，也跟古人學，跟日本人學。怎麽做呢？就是各位在反攻複國戰爭中成仁了，為國捐軀了，不但發給撫恤金，還在台北造一個日本‘靖國神社’那樣的紀念祠堂，叫‘忠烈祠’，把你們的名字寫到陣亡將士的花名冊裏，放到祠堂裏，功勞大的，還會給你立牌位，永世紀念。因此，各位兄弟，各位精英，一定要傳承祖先的精神，勇敢英勇，頑強苦鬥，為**救國大業，著立功勳，成仁了就可以成神！”
如果說剛開始還有人聽他胡說八道的話，這一下，徐人雋把日本戰犯稱作了英雄，稱讚了“靖國神社”以後，這群士兵、小軍官明顯反感起來，有點嗤之以鼻。隊伍開始**起來。
隊列中間有人低聲說：“紅口白牙亂開空頭支票，當初鼓動我老爸的時候也是這樣胡說八道，還答應分給十畝土地，結果一張廢紙！”
“他們幾時說話算話呐？”
另一位把聲音壓得更低：“人都死了，撫恤金給誰啊？”
“他為什麽不進‘忠烈祠’？狗腿子！”
想訓的話說完了，徐人雋向後退了好幾步，站定。跟隨徐人雋來的特情室行動處行動組上校組長走前幾步，大聲說：“剛才，特情室徐主任長官給大家訓了話，十分精辟，大家要好好領會。國防部正在製定反攻大陸的周密計劃，國軍就要打過去了，這一次蔣總統抱定必勝的信心，要一舉打敗共軍。所以，今天，上峰來挑選一批精英組成新的別動隊，潛入大陸搞偵察，為國防部製訂計劃提供參考。有自願的可以報名。開始報吧。”
閻家驥把手舉得老高：“算我一個！”
隊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沒有人舉手。
徐人雋感到惱火，剛才講了一大通道理算是嘴上抹石灰，白說了，忍不住又走到前麵，提高喉嚨：“弟兄們，派你們去大陸的任務很容易很光榮的。眼下大陸同胞吃不飽穿不暖，當兵的連槍都拿不動，個個躲在家裏不出門，你們很容易上岸，很容易深入到敵後的。隻要上了岸，站住腳，發回情報，你們就是功臣，我立即給各位官升三級，獎勵黃金一千兩！”
上校組長掃視隊列，問：“還有誰？自報的有獎。否則，我要點名了！”
徐人雋說：“對，自報願意去的，馬上獎勵新台幣二千元！”
隊列裏沒人自報，沒人吭聲。
上校等不及，與徐人雋交換一下眼色，說：“那好，現在我點名：淩鬆槐，程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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